「他不是回去了嗎?」端木衢疑惑道。
秦蓁眨了眨眼,看着他道,「是啊,他突然折回,難道是發現了什麼?」
「你在這處等着就是了。」端木衢看着她說道。
秦蓁點頭,只是低頭立在一旁。
孟啟軒進來,抬眸掃了一眼,當瞧見屋內除了端木衢之外,還有幾個宮婢。
他仔細地看過去,這幾個宮婢也都是端木衢素日帶着的,倒是沒有奇怪之處。
「大皇子不是要趕着回去復命嗎?」端木衢懶洋洋道,「難不成是不放心,想要一路護送我到邊關?」
「我剛才收到父皇諭旨,二公主已賜婚與慕容世子,我正巧先過去瞧瞧。」孟啟軒看着他說道。
「是真的巧。」端木衢勾唇冷笑。
秦蓁也只是靜靜地聽着,看來皇上不放心端木衢啊。
否則,也不會讓孟啟軒一直跟着了,美其名曰是護送,難道不是監視嗎?
孟啟軒見並無異樣,便尋了個由頭離去了。
端木衢冷哼了一聲,轉眸看向秦蓁道,「可瞧見了?」
「看來他並不知道我還活着。」秦蓁淡淡道。
「只可惜,你的東西沒有找到,皇上怎會罷休呢?」端木衢低聲道。
「難道?」秦蓁眨了眨眼,看向他,「皇上以為我交給你了?」
「哎。」端木衢重重地嘆氣,「在你入宮之前,我可是最後一個見你的。」
「難道孟啟軒會暗中對你不利?」秦蓁低聲道。
「想他也不敢。」端木衢不屑道,「這些時日,你便如此待在我身邊就是了。」
「嗯。」秦蓁點頭。
端木衢沉默了一會,而後說道,「你的那兩個丫頭便不要跟着了,省的被發現。」
「嗯。」秦蓁也只能應下了。
端木衢挑眉,「難得見你這般聽話。」
秦蓁緩緩地坐下,徑自倒了一杯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一向是能屈能伸的。」
端木衢忍俊不禁,倒也覺得這一路上怕也不寂寞了。
秦蓁盯着手中的杯子,仰頭一飲而盡,而後說道,「這驛站裏頭的東西,你莫要再用了。」
「我知道你得了徐大夫的真傳。」端木衢接着道,「我這一路,倒是要靠你保護了。」
畢竟,端木衢有哮喘之事,知曉的不多。
秦蓁突然想到了那個雲國的太子,看着秦蓁的時候,多少有些疑惑,「你對太子是何心思?」
「等你到了雲國,便知曉了。」端木衢故作神秘道。
秦蓁勾唇一笑,她也不曾想到,自個有朝一日,會背井離鄉。
可是,這秦家終究不是她的家,不是嗎?
她再次想起老夫人最後留下的書信,她是如何得知自個會大限將至的呢?
她接着將老夫人最後遞給她的大舅舅壽辰送來的帖子拿了出來,這個她一直戴在身邊。
仔細地看過之後,倒也沒有發現尋常之處,可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裏頭藏有玄機。
端木衢見她盯着手中的帖子,走了過去,低頭看了一眼。
秦蓁並未收起,而是看向他,「這是祖母最後給我的。」
「哦。」端木衢接着道,「你是覺得秦老夫人一早便想到了自個會遭此大難,故而才會有所準備?」
「嗯。」秦蓁點頭,「南城的密林內,我陷入幻覺中,夢到了太祖母,她說,眼前的秦家並非是我要的秦家。」
「嗯?」端木衢沉吟片刻道,「難道這其中有何關聯?」
「我也不知。」秦蓁搖頭,「不過祖母留下了一封書信,這上頭說,我母親當年之所以嫁給父親,乃是被逼無奈,我並非秦家血脈。」
「這怎麼可能?」端木衢繼續道,「難道你母親在嫁給你父親之前,便與人珠胎暗結了?」
「這也是我覺得奇怪之處。」秦蓁搖頭,而後又將那封書信拿了出來,仔細地看過之後說道,「這書信上所言,與這帖子,到底有何關聯呢?」
「你回來之後,並未去程家?」端木衢接着道,「你可記得,程家那處有何不同?」
秦蓁沉默了良久,從袁錦年開始,緊接着大舅母、呂夫人、母親,還有姑姑與姑婆,都是體弱,難道這其中沒有任何的關係?
當時她便覺得奇怪,可是卻找不到任何的線索。
如今,她既然出來了,也該仔細地想想了。
至於祖母留下的這封書信,還有這帖子,她也該好好斟酌。
端木衢看着她,「你如今所疑惑的,也許便是你日後要一一解開的。」
秦蓁認同地應道,「你說的不錯。」
「罷了,我該去歇會了。」端木衢說罷,便直接上了床榻。
秦蓁愣了愣,緩緩地起身,「那我先出去。」
「你若是出去了,豈不是引起孟啟軒的懷疑?」端木衢一面說着,一面脫下自個的外衣。
秦蓁扭頭,站在不遠處。
端木衢斜睨了她一眼,也只是勾唇一笑,「我又不會吃了你,何必躲得那麼遠?」
「你趕緊睡。」秦蓁背對着他,沉聲道。
「那個軟榻,正好夠你躺着,你若是累了,便靠在那處歇息。」端木衢說道。
「知道了。」秦蓁不耐煩道。
端木衢輕輕一笑,便上了床榻。
他之所以不讓秦蓁在床上歇息,乃是因為,孟啟軒疑心頗重,若是讓他看出什麼來,便不好了。
畢竟,他素日雖然讓宮婢伺候着,不過對她們卻甚是冷淡,這也是眾所周知的。
若是這床榻上有了任何女子的氣味,孟啟軒必定會有所懷疑。
外頭,孟啟軒正站在院子裏頭往外頭看。
不遠處的後院中,知棋與知茉正在跟着其他宮婢歇息。
如此過了一日,端木衢次日便啟程了。
孟啟軒並未與他同坐一輛馬車。
端木衢看着馬車內的秦蓁,輕笑了一聲,而後說道,「待會若是外頭有何動靜,你只管縮在後頭就是了。」
「知道了。」秦蓁淡淡道。
端木衢嘴角一撇,只是聽着一旁的宮婢彈琴,一面吃酒。
秦蓁瞧着他這幅裝出來的紈絝模樣,嫌棄地瞥了一眼。
端木衢倒也不在意,只是半眯着眸子,聽得如痴如醉。
可是秦蓁卻看得出,他對此並不感興趣。
如此,便走了半個月,這一路上倒是並無異常。
端木衢有些無聊了,原本是要帶着人去鎮子裏頭逛逛。
孟啟軒連忙說道,「怕是會誤了歸期,故而便讓他還是早些趕路的好。」
端木衢挑眉,盯着他道,「我堂堂雲國的二皇子,難道還要聽從大皇子的話不成?」
他冷笑了一聲,「怕是大皇子太高估自己了。」
孟啟軒皺眉道,「畢竟這裏還是大召。」
「那又如何?」端木衢不屑道,「若是我在大召有個萬一,雲國的鐵騎必定踏平大召。」
「這些年來,慕容家一直鎮守邊關。」孟啟軒得意道,「我倒要瞧瞧,若真有那一日,雲國的鐵騎是如何踏平大召的。」
端木衢冷哼道,「那便試試如何?」
他說罷,轉身看向身後的侍衛道,「傳令下去,本殿下乏了,累了,便在這處歇息,等何時本殿下有心情了,再啟程。」
「是。」侍衛恭敬地應道。
孟啟軒倒是沒有想到,端木衢會突然發難,他眉頭緊蹙,接着甩袖離去。
端木衢轉身也回了屋子。
秦蓁瞧着他那仰頭傲嬌的樣子,忍俊不禁。
「笑什麼?」端木衢盯着秦蓁,不滿道。
秦蓁搖頭,「沒什麼。」
端木衢哼哼了兩聲,便坐下了,猛灌了幾口茶,才說道,「我就等着他來求我。」
「孟啟軒性子高傲,身為嫡子,又是皇長子,這皇位必定是他的,而你不過是個雲國的皇子,日後的皇帝也不是你,他自然不會將你放在眼裏。」秦蓁慢悠悠道。
「如今他還不是太子呢。」端木衢冷聲道,「事在人為。」
秦蓁看得出,端木衢是真的被激怒了,看來這次有好戲瞧了。
自從秦家滅門,加之她匆忙被皇上暗害,這一切看似突然,可卻也是順理成章的。
當初,她被捧為和安郡主,便早已預料到會有今日。
秦蓁看得出,皇帝要的,是她身上的秘密。
可是,這個秘密,連她都不曾解開,又如何能讓他知道呢?
只是她沒有想到,茗香竟然一開始便是皇帝的人,可是當初母親留下的呢?
她深吸了口氣,也許,原來的茗香一早便被除掉了。
可是秦家為了達到目的,竟然害了母親,如此一想,秦蓁卻又覺得秦家被滅是罪有應得。
許是不論前世還是這一世,秦家對於她的從來沒有親情,更多的則是陰謀算計,故而,她對秦家被滅並無過多的悲傷。
她突然想起了季氏,難道她一早也知道了秦家會有如此下場,故而才會將秦銑託付給她嗎?
秦蓁只覺得頭疼,一時間所有的疑惑都縈繞在心頭,卻又無法解開。
她用力地搖頭,試圖將心中的陰霾揮去,可越是如此,疑惑卻越來越深。
秦蓁沉默了良久,秦家沒了,對於林家、江家、呂家、還有季家、趙家有何牽連嗎?
好在姑姑還在,趙?還在。
可是如今沒了秦家作為依仗,姑姑在趙家的日子怕是更艱難了。
秦蓁斂眸,幸好鍾媽媽一直守着,不離不棄,否則,她怕是會被茗香誤導,真的做出不可挽回的錯事兒來。
秦蓁深吸了口氣,抬眸,便看見端木衢正盯着她。
「怎麼了?」秦蓁一愣,問道。
「你這幾日總是失神。」端木衢接着道,「可是覺得自個陷入了一團迷霧中?」
「嗯。」秦蓁點頭。
「這有何煩惱的?」端木衢漫不經心道,「船到橋頭自然直。」
「你倒是想得開。」秦蓁無奈道。
「事已至此,你即便想破腦袋,該想不明白的也想不明白,何必費那個神呢?」端木衢看着她,「你可是覺得自個好不容易從一個外臣之女,一步步走到郡主的地位,便能掌握自個的命運,不曾想,皇帝一聲令下,你之前所付出的努力便付諸東流了?」
「這本就是早預料到的。」秦蓁接着道。
「你看得開,又何必在這處糾結呢?」端木衢低聲道。
秦蓁緩緩地坐下,看着他,「你來雲國,是何人指使的?」
「誰能知識得了我?」端木衢揚聲道。
「比如……九王爺……又或者是雲國的太子。」秦蓁覺得端木衢的出現也太湊巧了,而後來的事情,發展到最後,少不了端木衢在其中推波助瀾。
可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真的做到全身而退。
端木衢擺手道,「我前來大召,是一早便定下的。」
「雲國太子指明要讓我前去和親,而後你便來了,皇上正有此意,可是卻又擔心我身上的秘密被發現,在這個時候,你偏偏又帶我去了南城,這無疑加快了皇上殺我的念頭。」秦蓁冷笑了一聲,「你那雲國的太子,當真是好算計啊。」
端木衢嘆了口氣,盯着她道,「那你還要跟我一同回去?」
「當然要回去。」秦蓁挑眉,「大召我是沒法待了,既然如此,我不如去雲國瞧瞧。」
「你是不是一早就看出來了?」端木衢一愣,盯着她道。
「嗯。」秦蓁點頭,「不過我沒有算到,皇上連秦家都不肯放過。」
「秦家多少也是知道的。」端木衢看着她道,「否則,秦老夫人也不可能留下那封書信。」
秦蓁抬眸看着前方,早知如此,她應該更快地動手。
「你是何時發現的?」端木衢好奇地問道。
「密林。」秦蓁直言道。
那個幻覺太真實了,真實到她以為是真的,所以,她便明白,也許,這並非幻覺,又或者是這本就是太祖母的遺言。
「那湖陽長公主呢?」端木衢繼續問道。
「太后。」秦蓁看着他說道,「這裏頭少不得太后的支持,我想,湖陽長公主當年嫁給郭世子,也是被逼無奈吧。」
「她前去郭家,為的也是一樣東西。」端木衢看着她道,「不過這樣東西,到最後,皇帝也沒有想到,湖陽長公主給了你。」
秦蓁笑了笑,「俞嬤嬤一直跟在湖陽長公主的跟前,並非是監視,而是保護,湖陽長公主到底有什麼被皇上拿捏住了呢?」
「一個人啊。」端木衢看着她道。
秦蓁恍然大悟,「那個她不惜捨棄公主之位的人。」
「不錯。」端木衢接着道,「湖陽長公主回京,乃是皇帝密詔,只因郭世子快不成了,皇帝想要得到東西,自然要讓湖陽長公主看一眼那人了。」
「我想,湖陽長公主與郭世子在一起後,被郭世子感動了,所以……」秦蓁恍然大悟道。
「其實那個人早在一年之前便死了,皇帝卻一直隱瞞着,這次皇帝也是擔心湖陽長公主會發現端倪,這才讓她回來,至於那個人,乃是一個與那人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所裝扮的。」端木衢接着道,「可惜,湖陽長公主雖然多年不見他,卻能從第一眼便知曉並非是那人。」
「湖陽長公主去見太后,是為了告別,更是為了將東西給我?」秦蓁接着道。
「那東西本就是你的。」端木衢低聲道,「不過,具體的我也不知。」
「你知道的已經很多了。」秦蓁看向端木衢。
「不過……」端木衢斜靠在一旁,「你既然都看得明白,為何要裝傻呢?」
「不裝傻,早被滅口了。」秦蓁反駁道。
「哈哈。」端木衢揚聲一笑,「怪不得……
他話說一半,自知要說漏嘴,連忙住嘴了。
秦蓁歪着頭,「你不說,我以後也會知道的。」
端木衢連忙搖頭,轉身去了床榻上歇息去了。
適才與孟啟軒的爭執,激起的怒火如今反而漸漸地消散了。
秦蓁依舊坐着,只是靜靜地端着茶杯,不知在想什麼。
接連三日,端木衢都留在鎮子裏頭,幾乎將整個鎮子鬧騰了一遍。
孟啟軒難免有些着急,卻也不肯地低三下四地去求他。
「殿下,若是再不啟程,怕是會誤了皇上交代您的差事。」一旁的侍衛低聲道。
孟啟軒雙眸一沉,咬牙道,「罷了,這回的羞辱,本殿下來日必定雙倍奉還。」
端木衢瞧着孟啟軒過來,他與只是悠然自得地用着午膳。
秦蓁立在一旁,並未抬頭。
等孟啟軒進來時,她跟着其他幾位宮婢一同行禮。
孟啟軒稍作停頓,「還請二皇子早些啟程,那日着實是我口不擇言了,在這給二皇子賠禮了。」
孟啟軒說罷,便朝着端木衢拱手。
端木衢得意地看着他,而後道,「本殿下也歇夠了,即刻啟程吧。」
「好,好。」孟啟軒當即便高興了。
待孟啟軒離開之後,端木衢挑眉,看向秦蓁道,「你說他這般屈尊,是為了什麼?」
「到時候不就知道了。」秦蓁淡然道。
「你不好奇?」端木衢斜睨了她一眼。
「好奇有用?」秦蓁搖頭,「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這倒也是。」端木衢附和道。
一個時辰之後,端木衢便又啟程了。
這一次,孟啟軒再未催促過他,每每與他說話,也都是謙和有禮,盡顯大召皇子的風範。
而端木衢也很給面子的連日趕路,如此不到兩個月,儀仗便抵達了邊關。
永城。
「這便是慕容家的地界了。」端木衢瞧了一眼那城樓,城門上站着的人,一身銀色鎧甲,神色肅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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