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很好看。
柳葉彎眉櫻桃口,翠勻粉黛好儀容,縱使一身血污,依然看得出是一位絕世的美人。
孫春明不敢耽擱,連忙就進屋裏盛水,孫悅卻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嗚嗚嗚~嗚嗚嗚~,我好怕,姐姐你不要殺我啊~救命啊~嗚嗚嗚嗚。」
這女子一時也有些手足無措,嬌聲喝道:「別哭了。」
哪知這一喝,孫悅卻哭的更厲害了,許是動了惻隱之心,女子蹲在孫悅身邊,柔聲道:「小弟弟,你不要哭了,姐姐不是歹人,有惡徒追我,不得不在你家暫避,等今天過去了,姐姐給你買好吃的甜……」
噗呲一聲,還沒等女子把話說完,一把鋒利的短刀就插入了她的心臟,一連捅了三四下才算罷休,那女子想握手中的劍,可是又哪有力氣?
眼一黑,人就躺地上了,剛剛還嚎嚎大哭的孩子則狠狠地呸了幾口,吐出一口剛才從女子心窩處噴出來的血。
孫春明聞聲過來,見倒地上的屍體哪裏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不由責怪道:「你。。。。你怎麼把人殺了?」
「不然呢?你還想和她來一段香艷的曖昧劇情不成,撲街的網文寫手才會這麼設計,這女子衣着華貴,又長得如此漂亮,定是富貴人家,北宋建立時滿朝文武中被殺滿門的只有韓通,這女人不是他女兒孫女就是他小妾,你想陪着他一塊給後周陪葬?幫忙。」
說着,孫悅手腳不停,絲毫不顧慮血污,伸手就往這女子裏衣中摸去。
「你幹嘛?」
「當然是找錢啊,這女人既然是韓通的家人,身上必然有值錢的東西。」
說話間,孫悅已經搜出來一小袋金豆子,一塊玉佩,以及兩件金銀首飾,連同女人的寶劍一起交給孫春明收起來。
見張寡婦聽到動靜從地窖里往出探頭,孫春明毫不客氣地道:「看什麼看,快幫忙把這女人扔出去啊,要是等趙匡胤的人找不到人挨家挨戶搜查,就特麼麻煩了。」
張寡婦聽了連忙跟孫春明合力,打開大門直接把屍體扔到了大街上,然後居然把門一插,又躲回了屋裏,居然對剛剛殺人的兩個鄰居一點都不怕。
事實上,張寡婦不但不怕,反而還很歡喜,能在這亂世中活這麼大,誰沒見過幾個死人,甚至親手殺過人的也決不在少數,此時看見孫家父子殺人,不但不覺得驚慌,反而覺得踏實了不少。
不敢殺人的男人,在這亂世之中又有何用?
屍體被扔到大街上,不一會的功夫便有大兵趕了過來,見到女子的屍體,紛紛都鬆了口氣,跟本就不在意是誰殺的。
這女子是韓通的小女兒,或許她並不是什麼壞人,相反,若不是對孫悅這個幼童動了惻隱之心,以她的武藝本不必去死,但這就是亂世,哪有什麼無辜。
韓通不死,趙匡胤睡不好覺,而他又必須保持自己仁德的光輝形象,所以韓通必須得死於『意外』,為了不讓人戳破這層窗戶紙,所以韓通必須全家都死於『意外』,他會追封韓通當中書令的。這女人不殺,孫悅估計過一會自己也該死於『意外』了。
反觀孫悅,人生中第一次殺人,還是直捅心臟,順便濺了自己一身的血,甚至他還差點喝了一口,自然也是噁心的,只是沒有吐罷了。
不過噁心歸噁心,他心裏卻沒有半點內疚不安的想法,這女人既然闖進了他家,不管本心如何,都是存了用他們全家性命賭她一線生機的意思,況且,起碼今天這世道還是個亂世,亂世殺人,不過是為了活着而已。
想通了這些,孫悅也不避諱張寡婦,直接把自己染透了血污的衣裳一扔,赤條條地從水缸里盛了盆水,乾脆坐進去擦洗身子起來,而孫春明,似乎也並不擔心自己寶貝兒子的身心健康問題,自顧自的繼續剁餡包餃子。
…………
大約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天已經完全黑了,街上的喊殺聲也已經徹底消失,孫春明終於也煮好了他的餃子,甚至還特意去地窖喊了張寡婦一塊吃。
張寡婦遠遠聞到香味,自然也勾起了饞蟲,只是人家肯收留你一個寡婦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若是平常吃食倒也罷了,可這大肥肉餡的餃子,自己哪裏好意思呀,因此只能一邊咽着口水,一邊拼命的搖頭,生怕惹了人家不快。
孫春明笑道:「嫂子,正所謂遠親不如近鄰,我們爺倆也不是本地人,在這開封城裏無依無靠,沒親沒友,全指着鄰里幫襯呢,這頓肉角兒,權當是提前謝謝您了。」
張寡婦見孫春明都這麼說了,便也不矯情了,笑道:「那成,您這剛搬了新家可能還沒來得及收拾呢吧,您看您這家裏也沒個女人,一會我就幫手把您這屋子收拾出來。」
「那感情好,那就多謝您了。」
孫悅對倆人之間的瞎客氣視而不見,只顧着埋頭造他的餃子,他六七歲的身體倒也吃不了多少,但關鍵是饞啊,油梭子白菜,咬一口呲的一聲,淡黃色的葷湯能噴出去小半米,進肚能補半個多月的油水,吃起來也是格外的香甜。
三口人吃完了餃子,各自摸了摸肚皮,張寡婦站起來洗碗,恰巧那大內皇宮之中突然就奏起了恢弘大氣的禮樂,父子倆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都露出了笑容。
大宋,來了。
穿越以前,孫悅從不覺得宋有什麼好的,尤其是與蠻夷公天下這一條最是讓他不屑,感覺比之雄壯漢唐差出不知多遠,但如今聽到這禮樂,他們父子倆幾乎都是熱淚盈眶。
想那賣燒餅的老曹,本是粗豪的關中漢子,沙場爭鋒過的狠人,一聽說趙匡胤兵變,馬上以白菜價賣掉自己的家,大包小裹的帶着老娘和孩子亡命天涯。
想這俏麗的張寡婦,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子,好歹也是靠辛苦勞作養活自己的良家,卻可以二話不說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脫衣服。
慶幸啊,他們穿過來的正是時候,趙宋朝廷正在以無比自信的姿勢,在和五代亂世揮手告別。
老百姓其實不關心什麼歲貢,不關心什麼國家尊嚴,不關心什麼叫燕雲十六州,什麼是河西走廊,那是活人才能關心的問題,老百姓真正迫切的要求,其實是活着,好好的活着。
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