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城亂成了一鍋粥,有哭爹喊娘的,有酩酊大醉的,就是沒有開門做生意的,家家戶戶全都死死的將門鎖上,出城的道上更是人擠着人,大包小裹儼然一副逃難的景象。
中華五千年歷史,從來沒有改朝換代這麼頻繁的時候,短短五十年,中原大地上換了梁唐晉漢周五個朝廷,算上之前的唐,以及馬上迎來的宋,一個六十歲的老人可以拍着胸脯毫不吹牛的說,老子一生經歷了特麼的七個朝代!
每一次改朝換代,都是一場浩劫,誰也沒法保證,自己可以在這場浩劫中活下來。
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外面亂成一鍋粥了,而孫悅父子倆卻在歡天喜地的收拾新家,大門一關,跟外面幾乎是兩個世界。
「爹,爹你快看,有面唉,白面唉,這些白面怕不是有三百多斤?」
「人家是開燒餅店的,多備些白面有什麼可詫異的。」
「你看你看,哇塞,大鍋,好大的鍋啊,一次可以煮好多東西。」
孫悅好像身體變小之後,心裏也跟着變小了不少,蹦蹦跳跳地檢查自己家裏能用得上的東西,等查的累了,就往大木床上一趟,感受背上軟軟的褥子,心滿意足的舒了口氣。
「舒服啊,爹,今咱別出去說相聲了,歇一天吧。」
老爸道:「本來也出不去啊,今天誰還有心思聽相聲了。你身體還沒長成,躺下睡一覺吧,屋子我來收拾,剛才我看見廚房裏還有塊大肥肉,晚上給你做肉吃。」
「真的啊,太好了,爹我發現你今天特帥,肉啊肉,我好像都忘了你是什麼味的了。」
孫春明笑笑沒說話,事實上他也快忘了。
廚房那塊大肉肥的不行,幾乎都看不見紅膘,這要是一個月以前他看一眼都會覺得噁心,可如今卻要流口水。
到了申時時分,趙匡胤的大軍已經來到了城外,街面上已經安靜的連一絲聲音都沒有了,孫春明卻在哼着小曲,將肉放到鍋里,用小火滋滋煎出油來,又小心翼翼地將葷油盛出來留用,再將榨乾了剩下的油梭子收好,打算混點白菜吃一頓餃子補油水。
突然,外面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孫春明愣了一下,還是問道:「誰啊。」
「曹大哥是我,借你家地窖躲一躲。」
聽聲音是個女人,是來找老曹的。
想了想,孫春明還是把門給開開了,而且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女人,正是隔壁賣豆腐的張寡婦。
門一開,張寡婦也是一愣,「你是……」
「老曹已經把店賣給我了,他帶着他們家人跑了。」
張寡婦聽後一呆,然後噗通一下就坐地上了,哭嚎道:「這個沒良心的呦,白睡了老娘這麼多回,我這命怎麼這麼苦啊!」
看起來這張寡婦跟老曹好像有一腿,這也正常,一個喪偶一個守寡,鄰里街坊住着,時常互相幫襯幫襯,沒發生點什麼才是奇事。只是孫春明見這場面一時有點尷尬,頗有些手足無措。
張寡婦不愧是能在這亂世活三十多年的主,眼淚一擦,就道:「大哥,大哥您行行好讓我到地窖里躲一躲吧,我們家沒男人,等會大兵進城,我。。。。我可以跟你睡覺,我活很好的。求求您了。」
一邊說着,這張寡婦還一個勁的磕頭,順便還脫了自己的外衣,露出舊紅色的肚兜。
張寡婦三十來歲的年紀,保養的也還算湊合,談不上什麼美女但也在及格線上面,孫悅娘早死,孫春明也是個二十幾年的老光棍,一見這個一時間也有點麻。
「不用不用,快穿上快穿上,街里街坊鄰里鄰居的,舉手之勞而已,你儘管躲就是了。」
張寡婦聞言大喜,抬眼看了下孫春明,雖然長得斯斯文文好像是個書生,但好歹是個男人,連忙磕了三個頭,熟門熟路的就找到地窖的入口。
孫春明剛鬆了一口氣,就見那張寡婦在地窖入口又站住了,「你。。。。在做飯?還做了肉?」
那眼神,好像在看傻子一樣。
「啊,這不新買的房子麼,吃頓好的慶祝一下。」
「您這心可真大啊,天都塌了,您還有心思圖您那五臟廟。」
孫春明笑笑道:「天塌下來也砸不到我這小老百姓頭上啊,我聽說太尉一向和善親民,從不欺壓百姓,應該不會做出天怒人怨之事吧。」
張寡婦撇了撇嘴,沒說什麼就下去了,心裏卻罵道:「直娘賊,老娘真是倒了大霉了,本以為遇上了好人,結果卻是個傻的,估摸着是指望不上了,也不知老娘這身子又要被多少人便宜了,但願他們玩完了就走,別再把老娘的命給要去。」
這麼大動靜,孫悅自然也醒了,見張寡婦躲了下去,笑着鼓掌道:「送上門的大肥肉,您也不吃一口,老爹你莫不是改姓了柳了?」
「滾犢子,有這麼調侃你爹的麼。」
自從穿越過來說了相聲之後,他們父子倆的關係似乎有了很大的變化,連這種葷笑話孫悅也敢調侃了。
「爹,我跟您說正事,您說我媽都走這麼多年了,您為了怕我受委屈一直都沒再找,現在好了,咱爺倆一人年輕二十歲,您不是還打算一個人過吧,您不用顧慮我,真找了後媽還指不定誰欺負誰呢,你看那穿越小說,主角都是三妻四妾和諧美滿的,該出手時就出手啊。」
孫春明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道:「滾!用不着你操心。都改朝換代了還尋思這沒用的,萬一一會真有大兵進來搶劫,你也給我躲地窖里去。」
「沒事,你兒子我上大學的時候好歹選修過歷史,趙宋朝廷就算有萬般不是,至少這仁愛一項上,確實是五千年來獨一份的,尤其是趙大,這次改朝換代,除了韓通全家之外,幾乎就沒死什麼人。」
「誰知道呢,宋初這段歷史,被趙光義改了少說得有七八回,太祖實錄成書的時候老人全都死光了,誰知道靠不靠譜。」
孫悅胸有成竹道:「他改的了宋史,還改得了遼史麼,這麼大的事遼史也是有記錄的,您放心,肯定不會有事的,要不然我能讓您這個時候買宅子麼。」
話音剛落,就聽砰的一聲,大門被撞開了。原來是剛才張寡婦進來之後一時忘了鎖門。
一個血葫蘆一樣的女人,踉踉蹌蹌的跌了進來,手裏還拿着一把劍,直指着孫春明道:「去給我倒一杯水,不許喊,否則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