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預料中的一樣,對於白秀秀提出的法子,白父白母並沒有任何的猶豫,輕而易舉的就決定了蘇巧玉今後的命運。白母更是拍着胸脯說,蘇巧玉的母親蘇嬤嬤跟在自己身邊多年,這件事便由她去知會。
白秀秀回到自己的廂房中後,心情變得愜意了幾分,還吃了一些熱甜酒,酸果子,往鬆軟的床笫上一靠,準備好好的補上一覺。不過,屋裏的清油燈依舊得點着,更是要求小小白必須一直在床尾寸步不離的守着她。
小小白口頭上應了是,可等白秀秀睡熟之後,便悄聲的走出了屋子。
綠意盎然的小院子中,如鵝毛般的白色杏花開滿枝頭,或是被無意中拂過的微風吹落而下,在空中打了幾個捲兒,落在白石而砌的地上,鋪上了薄薄的一層白色軟席。
轉角處有二三個穿着青衣麻褲的粗使婆子,正一面搓洗着衣服,一面竊竊討論着府里的奇聞秘談。
有一個婆子說,蘇嬤嬤不知為了什麼事,竟是在日頭下長跪不起,還婆婆娑娑的哭喊着「求夫人收回成命」,後來她家男人急急忙忙的趕到,竟是不由分說的,迎面就給她一記響亮的耳巴子,更是連拖帶拽的將她帶了回去,還口口聲聲的念叨着什麼「要知恩圖報」。
小小白聽着,不免有些同情蘇巧玉的父母,他們為白府傾盡忠心的年份,比白霜兒整整多出了二十年,可結果卻任然是淪為被主子肆意踐踏的下場。
可正在這時,卻見不遠處又跑來了一個婆子,她的口中喘着粗氣,還用極是聒噪的聲音喊道:「出事了,出大事了!蘇巧玉那個瘋丫頭,方才上吊斷氣了!」
小小白的眼皮重重的跳了兩下,她怎麼也沒能想到,蘇巧玉竟是用這樣極端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性命,結束了自己即將面臨的命數,也徹底攪亂了她原本的計劃。
她沉下了不大的眼眸,細細回想着腦中白霜兒的記憶,知曉這個平行空間裏即將發生的事,是她唯一的金手指,或是自己親身經歷的,或是偶然間從旁人那裏聽來的,哪怕只是一些細稍末節的小事情,說不定都能藉此徹底扭轉局勢。
幾次鼻息過後,她重新睜開了眼睛,而嘴角卻是勾起了一抹狡黠的弧度,只聽她淡淡的吐出了三個字道:「肅青庵」。
這座城池中,香火最為紅旺的庵院,當屬城西外十里處的「肅清庵」,每年開春,白母都會帶白秀秀入庵祈福齋戒一段時日。而就在這所庵院臨近的西峰嶺上,還有一個不太為人所知的「肅青庵」。雖只是少了一個三點水,可這兩家庵院卻是一個天一個地,一個正一個歪的。因為這肅青庵里的尼姑,實際上都是一些專門給人畫符下藥的下九流之徒。
若是將白秀秀帶到那裏去……
心中拿定主意,小小白重新回到了屋裏,床笫上的白秀秀難得安心的熟睡着,恬靜得如同一尊用暖玉雕刻而成的睡觀音,十指軟若柔荑,交叉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呼吸顯得均勻而輕柔。可小小白卻是使了壞心的輕輕端起了她的手,然後放在了心口上。
不多時,白秀秀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深淺不一着,額堂上甚至滲出了一層毛毛冷汗,眼珠子胡亂的轉着,腦袋輕微的左右搖晃,好似在試圖掙脫着什麼。
終於,她猛然睜開了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心跳像是捶打鑼鼓一般。她微微定下了心神,即便已經認清那不過是一場可怕的夢魘罷了,可她的身體卻依舊哆哆嗦嗦的顫慄着。
方才,她感覺自己明明清醒着,可身體卻像是被什麼怔住了一樣,壓得她根本就無法挪動分毫。她曾經聽一些婆子們說過,若是被厲鬼壓身,就是這樣的感覺。「霜兒!霜兒!」
「小姐,你沒事吧?那女鬼有沒有將你傷着?」小小白亦是急促的喘着氣,眼睛一陣害怕的閃爍着,明明是該上前伺候白秀秀起身的,可她卻嚇得一連退開了好幾步,好似眼前有一個不祥之物一般。
白秀秀聽到「女鬼」二字,臉色頓時青白一片,「女鬼?什么女鬼?你方才都看見了什麼?」
小小白咽了咽口水,幾多害怕的說道:「我方才靠在床沿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可突然身體就像是被什麼怔住了一樣,根本就動不了,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睜開了眼睛,卻看見……看見小姐身上壓着一個模樣猙獰的女鬼,好像是……是蘇巧玉……」
「小姐在屋裏嗎?」屋外傳來一個婆子的聲音,「夫人托老奴來傳個話,說蘇巧玉上吊死了,要小姐有個心理準備。」
這一句無心的話,再加上這些日子以來的高度緊張與神經質,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白秀秀終還是被徹底擊垮了。
她的臉色頓時慘白到了極點,眼前的一切景象都開始扭曲重疊,莫名四起的寒意從腳跟一直攀上了頭頂。她強撐着不讓自己昏厥過去,因為在她的潛意識中,已經認定那化作女鬼的蘇巧玉,定還會像方才那樣,趁她睡着時,再次壓在她的身上,直到將她生吞活剝。
「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白秀秀近乎撕裂的尖叫着,死瞪着的眼睛中充斥着無盡的心驚膽戰,她害怕的縮成了一團,對着空氣喃喃的哭訴着,完全就是一個精神瀕臨崩潰的瘋子。「巧玉,這主意是霜兒出的……你要找人報仇,就去找她……找她……」
小小白的嘴角連抽了好幾下,這關係撇清得可真乾脆。「小姐,我害怕……我想去庵院裏齋戒一段時日……我不想被厲鬼纏身……」
「對對對!去庵院!」這樣的話到了白秀秀耳里,好似成了一道曙光,她也不去穿鞋,直接三步並作兩步的趕到飾品盒前,在最裏面的暗格中一頓好找。「霜兒,我們一起去肅清庵齋戒,那裏香火旺,佛祖必定會保佑我們的。這裏是五十兩的銀票,務必要將一切打點妥當,最好今晚就能走。這玉鐲子是我賞你的,你只管拿着,無需與我客氣,就算是你的辛苦費了。」
小小白接過了銀票和玉鐲子,忙的點頭領了意思,只是轉身的瞬間,從她心底散發出的笑意,也更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