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大約半個時辰,三人終於來到了鳳首峰棲鳳台下。這棲鳳台乃是鳳凰山一處極為特殊的所在,棲鳳台上傳說曾有鳳凰棲居,它獨立於鳳首峰之巔,高約三十餘米,山勢極陡,幾乎毫無借力之處。鳳凰山一脈卻在這棲鳳台上建造了房屋一座,凡有大事皆在此處商議。並規定了在此處所議之事只要能憑自身實力登上這棲鳳台者皆可參與。在這鳳凰山中,有了實力,才真正有了話語權。
一凡常常思量着這樣的規定,也總有些疑惑。古人之語,年少所學,皆是為人處世先需修身,待人當善,待事秉公,道德,智計高者方為真正的君子。然而在這江湖之內,雖然大多數人仍是秉承着做善事,安百姓的想法,但各門各派實際上真正主事的卻幾乎都是功力最高之人,這在這弱肉強食的武林中實屬正常,但這些武功最高之人很多皆為武痴,年輕之時皆是天才人物,多數頗有些倨傲,所行之時不少雖不悖俠義但卻也常不近情理,更有些許心術不正之人權利極大卻以一派之力進行些違背道義的事,正如黑鷹教的那名教主一樣,也有的直接帶領着些歷史悠久的正派走向歧途,乃至毀滅。這以武力定地位,以武力定江湖的事究竟對或不對,其實也總令一凡深思。不過每每想到此處,他也總是理不出個頭緒來,更不要提什麼解決之法了。
一凡三人到達時棲鳳台下聚集着大約三十人,此時他們全都盤坐在地上,並無一人交談言語。見到一凡到來有不少人都睜開了雙眼,有的對着一凡笑了笑,有的咧了咧嘴,有的則是抬了抬眉毛,卻沒有一個人起身招呼或是說話。
看着姬允有些疑惑的樣子,一凡低聲解釋道:「門中有規定,棲鳳台下不得任意走動說話。有人在議事堂中商議之時隨行弟子皆須盤坐於棲鳳台下,直至議事結束。」
晉未分皺眉道:「這也是鳳凰山一直以來的規矩?」
一凡搖搖頭:「這個好像是近十年才有的,不過對各位弟子而言,什麼時候制定的,也只能遵守啊。」
三人來到棲鳳台跟前,姬允抬頭望去,道:「這該如何上去啊。」
晉未分道:「一百四十斤好上,二百四十斤可是難了。」
姬允睜着一雙眼,瞪着晉未分道:「你說誰一百斤呢?」
晉未分一下子笑出了聲,道:「我是說你是個累贅。」
「哼,說的是什麼都不行。」
一凡呵呵一笑,道:「無妨,無妨,和表哥在一起怎麼可能讓你上不去?」說着握住了姬允的胳膊縱身向上躍去。這一躍之間二人已升了十五米左右漸漸停了下來,這垂直的山壁若是用腳蹬,則必將向遠離山壁的一方飛去,故此幾乎無從借力,一凡忽然間將空着的一隻手五指彎曲,猛的向那峭壁上打去,聽啪的一聲,他的指頭盡皆沒入石壁中,一凡一聲輕呵,手上使勁,再次向上。如此反覆了三四次,終於到了這棲鳳台之上。
此時晉未分早已在台上等候,見一凡兒上來喝聲彩,道:「好!若是用匕首都算不上什麼絕技,但林兄用手指破石壁,端的是好功夫。」
其實一凡以前也都是純憑輕身功夫上來的,只是近日學會了魔教的裂碑掌,自己稍加變化才有了今日這方法。
他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聽見前方建築的大廳之類突然傳來了啊的一聲尖叫,一凡臉色一變,猛得向那建築奔去。
姬允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怎麼又能跑了?」一邊說着一邊和晉未分一起向一凡的方向趕去。
只見得前面的一凡似乎忽然間呆住了一下,隨後速度更增,一下子消失在了門內。
姬允和晉未分趕到門口,向內望去,只看見一凡正單膝跪在大廳中央,懷中抱着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孩,身邊則有着一灘血跡。
一凡抱着那女孩,一雙手都止不住的顫抖起來,慌張的盯着女孩的臉,低聲道:「小雁」他似乎想說些什麼,大腦又好像一片空白,什麼也說不出來。
南飛雁看到一凡,臉上勉強堆出一個笑容來,她緩緩在腰上抓了一個東西,遞到了一凡面前,道:「師兄,我最後才知道,這枚玉佩,原來沒有碎。」她展開手掌,掌中握着的就是那枚玉佩,玉佩散發出蒙蒙光亮,叮叮噹噹的響了起來。那音樂與這場景相應,顯得格外的悲涼。
南飛雁盯着一凡的眼睛,低聲說道:「師兄,我好後悔。」眼角有一滴淚,輕輕落下,隨後就完全閉上了眼睛。
一凡就這樣低着頭看着南飛雁的臉良久,忽的又抬起頭,冷冷的掃視着周圍,說道:「是誰?」
他目光所及之處,不少人都靜靜退了一小步,似乎感到了一種徹骨的寒意,都不禁把眼光看向大廳前方。
一凡順着他們的目光看去,在那裏站着的,赫然便是南飛雁的師傅,焦銳龍。
一凡抱起南飛雁的屍體,靜靜地向後走去,姬允慌忙的向前迎,接過了一凡懷中的南飛雁。一凡看着她,輕輕說道:「請你先代為照顧小雁。」
姬允點點頭,道:「你...」可最終卻把那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一凡再次回到大廳中央,凝視着焦銳龍,冷聲道:「為什麼?」
焦銳龍哼了一聲,寒聲說道:「頂撞師長輕則面壁,重則逐出師門。怎麼?我處理弟子輪得上你管嗎?」
一凡哼哼哼的冷笑了三聲,道:「頂撞,頂撞,你的面子值小雁的一條人命?焦銳龍,你還算是個人嗎?」
只聽焦銳龍身後有一人高聲說道:「辱罵師長,現在的弟子都是這樣的嗎?」這發話之人,正是鳳凰山的掌門陳之傑。
焦銳龍有了後援,臉上更顯出倨傲之色,道:「林一凡,站到後面去,師長們在此商議問題,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一凡死死地盯着焦銳龍,身體卻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又過了幾息,他忽然高聲說道:「師長,師長,哈哈。「他頓了一頓,隨後聲嘶力竭的喊道。「焦銳龍,我日你姥姥!」
只見他一雙眸子忽然變成了紅色,周身似乎有無盡血氣散發出來。手中則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長劍。他此時身邊的血氣越聚越濃,忽的一抬手,一道血紅色的匹練從那柄劍上而出,直直的向焦銳龍擊去。
這一擊其實並不十分突然,但速度卻是極快,焦銳龍之前自矜身份不願提前拔劍,此時竟然來不及了,他只能橫劍於胸前,用以抵擋。那紅色的匹練與他的劍瞬間撞在一起,那精鋼製成的劍鞘而定一下子被批成了兩半,橫飛出去,露出了劍身來。劍身雖未像劍鞘一般一下子折成兩段,卻也變的極彎,隨着那匹練連一起,一下子打到了焦銳龍身上。焦銳龍悶哼一聲,向後飛去,他很是好強,將馬上就要噴出的一口血,又咽回了喉嚨之中。
焦銳龍身形還未站定,一凡的攻擊又已到來,他此時與平時和人交戰之時完全不同,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不停的拼命劈砍,將那一道一道匹練打向焦銳龍。
焦銳龍第一招便被一凡擊傷,一招受制,招招受制,他來不及運氣卻又不願躲閃,只能招招硬扛,一時間,體內氣息翻湧,已然受了些內傷。
焦銳龍忽然眼神一凜,怒吼一聲,不做格擋,竟生生的受了一道匹練,與此同時手中長劍則是直直的向一凡劈去,一道藍色劍氣伴着雷鳴之聲與一凡發出的,隨後一道匹練轟然撞在一起,兩道劍氣相交之處瞬間傳出一聲巨響,以之為中心又爆發出層層氣浪,與二人不遠之處的幾名鳳凰山弟子被這氣浪所逼,向後飛去,同時那氣浪之中所帶的殘餘劍氣竟一下子在那幾名弟子臉上割出了幾道口子。
焦銳龍這一招雖然主動自損,卻贏得了調整的時間,他連連後躍,與一凡拉開了距離。
一凡面無表情,猛的向前逼去,只一息的時間,便又到了焦銳龍身邊,將那帶滿了血氣的寶劍再次劈向焦銳龍。焦銳龍此時勉強壓制住體內奔騰的氣息,將功力注入寶劍,抬劍格擋。二人武器相交之處爆發出的氣浪又比剛才大了許多。
忽然間,又有一人出現在了二人中間,他將手中的劍向上挑,隨着轟的一聲響,二人猛然分開,向後各自退了兩步。
站在二人中間的,赫然正是鳳凰山掌門陳之傑。
傳說中焦銳龍的實力已與陳之傑相差無幾,可就他露這一手來看,他的功力相較焦銳龍其實強了不少。
陳之傑一招將二人逼開,看向一凡,道:「你們二人都是我派中的中流砥柱,切不可自相殘殺。」
一凡本來已大佔上風,此時為陳之傑所阻,心中氣憤不已,怒道:「中流砥柱殺不得,普通弟子便殺得嗎?好,好,好,一起來吧。今日不管誰在,我都要取了狗龍的命為小雁報仇。」
陳志傑看向一凡,道:「此事焦師弟做的確實不妥,請你相信,我必然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一凡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道:「滿意,滿意,龍狗不死,我決不會滿意。」說着又抬起劍來,抬腳向前走去。
可他剛剛踏出一步,卻猛然停住了,眼中紅色逐漸褪去,露出一絲疑惑之色。又過了兩息的時間,他驟然轉過身去,一下子從姬允手中接過南飛雁,三兩步之間便消失在大廳之外,留下眾人在議事廳中面面相覷。
大廳之內一時鴉雀無聲,只能聽到焦銳龍略顯粗重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