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誠指着大酒店問聞立中:
「這個酒店你應該並不陌生?」
聞立中不解地答道:
「當然,那天魏峻書記不是在這兒給我們接風嗎?!」
鍾誠說:
「正是!這個大酒店目前是縣城、乃至於整個淮縣的標誌性建築,甚至有人介紹它時說是淮縣的地標!」
見2位縣領導有話要談,小王很有眼色,就輕聲說:
「首長,我到路對面買幾瓶水,很快就回來!」
聞立中點點頭:
「好的。」
見小王走了,鍾誠嚴肅地對聞立中說:
「立中啊,在我們確定的3個信訪樣本案件中,雖然捷程出租車公司駕駛員王大力反映原淮縣國有東方紅食品加工廠改制中國有資產流失案件由雲雷包保,但是,你是分管信訪的,也得給予足夠的重視和關注啊。」
聞立中也嚴肅起來:
「那是,我一定抓住不放!」
鍾誠反覆研判王大力的舉報材料,反覆分析淮縣黨政班子的工作分工和個人特點,反覆權衡化解這個案件的對全縣大局的得失利弊,覺得既要積極作為、不斷推進材料核實和調查取證,又要慎之又慎、穩中求進,在嚴格保密的基礎上運用法律和紀律的手段解決問題。假如王大力等東方紅廠職工的舉報基本屬實,這必然是個驚天大案!
那麼,參與這個案件初核的縣級負責同志只能嚴格限制在最小的範圍內,比如李雲雷、聞立中。他們跟自己一樣初來乍到,跟淮縣原來的人事框架、利益格局和工作體系沒有任何瓜葛,便於放手開展工作,所謂一張白紙沒有負擔,好些最新最美的文字。
鍾誠指着不遠處淮王宮大酒店大門前的空地問:
「你看,看出什麼沒有?」
聞立中:
「很熱鬧啊,不過大門快蓋在綠化帶里了!」
鍾誠說:
「對!你看,從我們這兒目測,它的大門的電動伸縮門已經完全覆蓋住了綠化帶和行人路,大門外的幾個巨型盆栽已經擺到非機動車道上了,加上一些車輛停在大門外快、慢車道上,人流車流在這兒梗阻、擁堵是必然的。」
聞立中扭頭順着光明路前後看看,發覺淮王宮大酒店北側圍牆及其大門突破建築紅線至少2米,明顯擠佔了綠化帶和行人路。要是再跟沿光明路絕大多數建築物一律退到用地紅線以後比起來,它突破紅線更多,顯得更加任性而霸氣。
他憂心忡忡地說:
「這不是明顯違反城市建設規劃的嗎?」
鍾誠皺着眉頭說:
「這可能還不是主要問題。我們馬上下車徒步走過去繞一圈看看,這個酒店與它後面』黃金淮岸『小區『北、東、南3面沿街沿路的地方都存在同樣的問題。也就是說,酒店和小區3面沿街沿路突破建築紅線、加上應該退後用地紅線部分,佔地是個不小的數目。」
聞立中感到吃驚:
「城市建設規劃不就是兒戲嗎?」
鍾誠看了看他的眼睛,沉重地說:
「那不是兒戲,是遊戲,一本萬利、甚至無本萬利的昂貴的遊戲!政府押上地方發展和百姓福祉,玩兒遊戲的人頭戴光環、臉貼金紙,視國家公器為玩物、取百姓脂膏如探囊!」
聞立中長出了一口氣說:
「說真的,我過去長期關注三農問題,對城市建設、城市經濟等確實思考得較少,必須給你當小學生。像這樣關乎國家法紀、地方發展、百姓利益重大事項,難道不經過一定的程序、不經過什麼會議研究嗎?」
鍾誠向後往座椅上一靠,眯着眼睛邊思考邊說:
「我長期在市直和縣裏工作,沒有你那樣的機會靜下心來系統地思考問題,但現實感受比較多。過去在市縣,往往越是重要的事情,越是由更少的人來決定的。比如咱們說的城建規劃這個事兒,絕大多數人看不到、也看不懂,極少數看得到、看得懂的人也往往插不上話。」
聞立中說:
「這樣搞不就等於埋下地雷嗎?遲早不要爆炸嗎?」
鍾誠也是憂心忡忡地說:
「是等於埋下地雷,只不過埋得有深有淺而已。但是既然是地雷,一般人看不到、也看不懂,真正爆炸了,受害的是社會和群眾,而要排雷,則需要排雷專家、或者專業技術人員!」
他說着拉開車門下了車,聞立中也隨即跟着下了車。
鍾誠理了理衣服,冷峻地說:
「跟埋雷、佈雷的人相比,排雷人承擔的風險和危險都是極大的,順利排除,大家認為本應如此;要是稍有不慎失手,很有可能就被炸得粉身碎骨!」
聞立中由衷地敬佩鍾誠的擔當和膽識,也似乎覺得自己來淮縣掛職任重道遠:
「苟利國家百姓,豈因禍福避趨!」
看到兩位領導下了車,小王趕緊從街道那邊跑了過來。
鍾誠對他說:
「小王你慢點,注意安全,你還在這兒等一會兒吧,我跟聞書記往那邊走走,幾十分鐘以後還到這兒找你會面。」
小王知道他們有事兒要說,連忙答應:
「好的,我在這兒原地等首長,隨時聽您安排!」
春天是萬物復甦的季節,一切都擺脫了嚴冬的禁錮,開始了新一年的成長和放飛。
縣城的風情,其實帶有濃濃的鄉村味道。橘黃色的晚霞正在塗抹着大街小巷,高樓更顯挺拔,成片的平房和棚戶區則漸漸淹沒在昏暗裏。幾條路的兩側是垂柳,柔柔的枝條已經萌發新芽,在隨風搖曳,幾條路的邊上是香樟,也早已綠冠如蓋,亭亭玉立。來來往往的人們退去冬裝,明顯地步履輕快,不少年輕人、中小學生在高聲談笑,交流着春遊的樂趣。交通有些混亂,車輛隨意變道、遇到熟人隨時停下,耽誤別人通行,但也頗顯鄉土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