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仁和小徐沿着秦淮河邊徜徉,發現河水有點發黑,河岸上放着一些木桶,小徐好奇地指着木桶:這些人家把木桶放在河邊,不怕丟了。
德仁笑了:那是馬桶,又髒又臭,誰偷它呢?
小徐臉紅了:聽說南方人大小便用馬桶,原來是真的。看樣子,他們把糞便倒在河裏了,順便用河水沖洗馬桶,這河水還會幹淨嗎?一想起這麼骯髒,我夜遊秦淮河的興趣蕩然無存了……
德仁說:不想夜遊也罷,咱們再轉轉。
說說話話,他們來到一條小巷,巷口的路牌上赫然寫着「烏衣巷」三字,他們的興趣來了,小徐動情地朗誦着劉禹錫的《烏衣巷》:
朱雀橋邊野草花,
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王謝堂前燕,
飛入尋常百姓家。
仔細看時,兩旁果然住的是普通百姓,平常房屋。他們感嘆良久,德仁說:歷史變遷,朝代更替,只有在古都才能感染到這滄桑的氣氛。
小徐說:從站牌上看,這裏離旅館不遠,咱們慢慢地走過去吧。
於是他們邊說邊走,來到一個繁華的十字路口,看見一座樓房高聳雲天,他們仰頭觀看時,行人告訴說:這是金陵飯店,37 層高,頂層是旋轉餐廳,可以觀望南京全景。你們是來南京旅遊的吧,可不能失掉這次機會。
小徐、德仁對視一眼,心領神會,便走過去買票登樓。電梯載着他們,很快就到達頂層,服務員招呼他們坐在臨窗的座位上,每人面前擺一份糕點和茶水。他們透過玻璃窗觀賞南京風光,腳下的樓盤在慢慢地旋轉着,很慢很慢,人們往來走動幾乎沒有什麼感覺。原來樓盤旋轉一圈需要一個小時,觀賞完四個方向的風光,就算一個場次。放眼望去,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正好是玄武湖風光,小徐輕輕地吟道:歪脖子樹顯情趣,米芾叩拜有巨石。
德仁想起他們坐在歪脖子樹上的情景,默默無語。隨着樓盤的旋轉,青翠的鐘山呈現在眼前,小徐動情地:巍巍紫金山,滾滾長江水,南京就在我心中……
小徐覺得樓盤轉得太慢了,她站起來,想快步走上一圈,看看周圍的風光,可是她剛邁出步子,就被德仁從後面拽了回來,坐在了原位上。小徐瞪了德仁一眼,正要發作,德仁悄悄地告訴她:你看人家都靜靜地坐着聽音樂,喝茶水,看風景,有哪個來回亂跑呢?
小徐一看,果然人們都安安靜靜地坐着,悠閒地看着窗外,不覺輕輕地笑了:老張,我這人就是有點性急,真不好意思……
於是,他們繼續吃着點心,喝着茶水,欣賞着窗外風光。暮色蒼茫中烈士群雕巍然屹立,使他們在享受現代化物質文明的時候,不能不懷念起為創建新中國而英勇犧牲的英雄們。
夜幕降臨,華燈齊放,南京呈現出一片美麗的夜景。樓房的燈,豎成燈的山;街道流動的燈,形成燈的河;城市一片亮晶晶的燈,匯成燈的海洋。他們極力向遠處搜索,小徐突然拉住德仁的手,激動地:老張,我找見了,那一串串明珠不正是長江大橋嗎?
德仁高興地:是的,沒錯,那藍幽幽閃閃發光的一定是長江了,你看,輪船的燈山在慢慢地向前移動着。
他們正在興奮地看着,說着,笑着,服務員走到他們面前,禮貌地:同志,你們的時間到了。
他們戀戀不捨地再看了南京一眼,下樓去了……
早晨,開往揚州的班車,緩緩地駛出南京,駛過宏偉壯麗的長江大橋,車廂里小徐和德仁相視一笑,動情地:別了,南京!汽車沿着長江北岸寬闊平坦的公路,迎着初升的太陽向東駛去,車廂里充滿了金色的陽光,涼風撲面,十分愜意。公路兩旁的莊稼一片翠綠,無邊無際。小徐說:老張,你選擇江北這條路線,使人有一種走回頭路的感覺。
德仁說:不然,我們出門旅遊,沿途就應該多逛幾個城市。如果從南京坐火車到鎮江,就把鎮江北岸的揚州甩掉了,而且失去了一次坐輪船橫渡長江的機會。
小徐的態度轉變了:對,你說得對,揚州是一個歷史名城,應該看一看。哦,我記起杜牧的一首詩來:
青山隱隱水迢迢,
秋盡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橋明月夜,
玉人何處教吹簫。
到了揚州,一定要看看二十四橋,看看二十四個美人。
德仁笑笑:你真有雅興。
小徐說:是啊!出門旅遊,靠的就是細緻,如果沒有興致,還不如呆在家裏。
德仁只是隨便說了一句,沒想到被小徐頂了幾句,也就無話可說了。中午時分,到了揚州,他們找了個旅館,憑着小徐那張證明,倆人住進一個單間。此時此刻,德仁只有順從而已,如果他反對的話,小徐反而會以心存邪念來譏諷他。諮詢了服務員,他們確定了揚州的三個旅遊景點,大明寺、個園、瘦西湖。服務員熱心地建議:你們遊覽的順序應該是,個園、大明寺、瘦西湖,我們旅館離瘦西湖很近,瘦西湖今晚有夜遊活動,你們夜遊以後很快就能回到旅館。
他們謝過服務員,去了個園。個園的春夏秋冬四景,真是匠心獨運,令人叫絕。小徐對德仁說:現在是夏天,不知道怎樣體現春秋冬的景致。
走進春園,兩旁花台上的石筍立刻點綴出春天的氣氛,再加上翠綠的竹子亭亭玉立,陽光把竹葉在牆上映出許多「個」字,點出了個園的情趣。小徐笑笑:想不到,夏天也有春景。
走進夏園,最顯眼的是柔美太湖石堆砌成的各種景觀,使人目不暇接,過曲橋,入洞谷,山澗潺潺,綠蔭濃濃。德仁說:太陽照在太湖石上,最先想到的自然是夏天了。
小徐說:用柔美秀麗的太湖石表現夏天,獨出心裁。我倒要看看,秋天用什麼石頭來表現呢?
走進秋園,粗獷豪放直線型的黃山石恰當地表現了秋天的雄渾和遼闊。小徐連連讚嘆:想不到,想不到。
走進冬園,宣石堆砌的假山,迎光處閃閃發亮,背光處皚皚露白,似有冬日白雪寒氣逼人的感覺。原來宣石中含有石英,所以能閃光露白。山畔池旁,有幾株梅花點綴,更有冬天氣氛了。
走出個園,德仁、小徐還在興致勃勃地議論着:園林不大,一定要有自己的個性特點。想不到,各種石頭成了個園的主角。
他們來到大明寺,看了廟宇,看了鑒真紀念堂,又登上平山堂,原來這是宋代歐陽修被貶到揚州時命名所建。站在平山堂前,極目遠眺,遠近山嶺,河流湖泊,園林樓閣,盡收眼底。一個熱心遊客指指點點,告訴他們,眼前垂柳堆煙、溪流婉轉、白塔聳立的地方正是瘦西湖,遠處天際銀練飄曳的便是萬里長江了。
小徐一時興奮,拉着德仁的手,笑眯眯的:老張哥,你看了半天,有什麼感覺?
德仁思忖着:感覺嗎?是有點感覺,唔……
平山堂前望眼抬,
青山綠水次第來。
春風十里揚州路,
紅桃翠柳入心懷。
小徐說:老張,抒發你的感受,為什麼要扯上杜牧的「春風十里揚州路」呢?
德仁認真的:我們初來乍到,對揚州了解不多,還不如借用杜牧在揚州十年的感受,畢竟揚州是唐代繁華的城市。
他們來到平山堂西花園,花園並不很大,景觀卻目不暇接。林木茂盛,山路環抱,走上幾步,便是一景,變幻無窮。假山堆起五層樓,山底洞穴相通,山迴路轉,眼前時新。上有小池,下有大池,池中有島,島上有亭,亭頂有洞,亭中有井,倚欄望井,坐井觀天。小徐倚着欄杆笑着:老張哥,誰的設計,絕妙之極。你站在我的旁邊,咱們一同觀井,看看會有什麼效果?
德仁站在一邊,淡淡的:會有什麼效果?不過是照出兩個人影罷了。
小徐固執的:老張哥,你過來,咱們出門遊玩,不就是找個樂趣嗎?
德仁只好走過去,站在小徐旁邊,井水中自然出現兩個人影,卻有藍天作為背景,恰有白雲飄過,映照井中,小徐興奮得面如桃花:老張哥,有趣吧?此生此世你都會想起井中的雙影。杜牧會寫出「十年一覺揚州夢」的詩句,我也會說一井雙影……
小徐語塞,德仁接下去:藍天上。
小徐拍手道:一井雙影藍天上,妙,很有詩意。你最好能把咱倆遊園的見聞寫成一首詩,留作紀念。
德仁說:讓我想想,想想……好,有了:
平山堂西御花園,
水繞山林路迴環。
一井雙影藍天上,
品茶當數第五泉。
小徐說:不錯,可是為什麼要扯到第五泉呢?
德仁說:這井水只能映照人影,不能泡茶喝,所以我就想起揚州的第五泉了。要不的話,咱們去第五泉品茶吧?
小徐連聲說: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