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mr. 李,今天的天氣可真不錯。一筆閣 www.yibige.com」
李伯安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天空,看着還是同昨天一樣陰沉沉的天空,他不得不承認,談論天氣,已經成了這位英國人打招呼的獨特方式了。
「唔,今天的天氣還是和昨天的一樣好。安德烈先生,你吃過了麼?」李伯安低下頭,立刻堆上了笑臉,對着安德烈回應道。
雖然同李伯安結識了快3個月了,但是安德烈還是無法接受,這位中國船長每次同自己見面時,就要問自己吃了沒有。
對於他來說,這真是一個非常麻煩的問題,他總是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選擇答案。按照歐洲人的習慣,當對方詢問自己吃飯了沒有,潛在的含義就是要請自己吃飯。
但是對於中國人來說,有時候他問這個問題是想要請你吃飯,有時候卻僅僅是客套話,就像他們英國人喜歡用今天天氣怎麼樣,來引起話題或是轉移話題。
在經過了多次的教訓之後,安德烈終於變得聰明了些。他稍稍停下話題想了想,現在中餐時間已經快過去2個小時了,離開吃晚餐似乎還早,因此他斷定剛剛李伯安說的只是一句客套話。
「雖然我的肚子還不餓,但是我不介意喝上一杯下午茶。」安德烈以蹩腳的中文回答了李伯安,讓他足足想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安德烈說的是什麼意思。
其實安德烈的語言能力還是不錯的,問題就壞在李伯安是一個閩南人,而安德烈居然請求向他學習北京的官話。對於北京官話並不熟悉的李伯安,自然教出了一個連他自己也很難聽明白的徒弟。
聽到安德烈又開始對自己說起了官話,李伯安下意識的翻了翻白眼,但是偏偏他還不得不忍受。嘆了一口氣之後,他便對着安德烈說道:「我覺得,安德烈,在你的官話還沒熟練之前,你最好不要在其他中國人面前用官話同他們搭話。」
「為什麼?你之前不是誇我學的很地道麼?」安德烈很是驚奇的看着他說道。
李伯安撓頭,過了一會才急中生智的說道:「你學的的確是很快,但同一句中國話,如果斷句斷錯了位置,那麼意思就會截然不同。
你現在對大明的情況還不熟悉,如果萬一說錯了話,得罪了人,這京城之內估計都沒有幫你解圍的。難道你要讓自己白跑一趟京城麼?」
看到安德烈陷入了沉思之中,李伯安趕緊岔開了話題說道:「安德烈,你剛剛不是說想喝茶麼?那麼就去四夷館前面的茶樓好了,我請你喝茶…」
雖然對於中國的木製茶樓頗不習慣,安德烈總是擔憂,如果茶樓着火了,他將不得不從2樓高的窗口跳到街上去。
不過對於中國人的這種社交場所,安德烈倒是頗為欣賞。和遍佈倫敦的小酒館相比,起碼這些在茶樓里應酬的中國人都很清醒,在公共場合也很有禮貌。而在倫敦的小酒館內,除了喝的醉醺醺的酒鬼之外,你不會看到任何一個理智的紳士存在。
至於倫敦的大街上,最為出名的特產就是,醉的不省人事的醉漢和他們的嘔吐物。當然這也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事情,現在的歐洲人還沒有學會喝熱水,在他們的日常生活里,可以飲用的只有奶、清水和酒。
沒有燒開的清水,正是歐洲各種疫病細菌的源頭。在經過了多次的教訓之後,歐洲人雖然沒有意識到生水含有太多的細菌容易讓人染病,但是把葡萄酒當水喝的貴族們,比底層平民染上疫病的機會更少,卻已經被歐洲人認可了。
於是乎,英國隨處可見的小酒館販賣的廉價劣酒,便成了英國平民首選的健康飲料了。而隨着酗酒而來的,便是英國城市居高不下的犯罪率和家暴了。
作為一名英國人,他倒是有些羨慕起這些中國人來了。他覺得這些中國人一定是上帝所寵愛的民族,他們不僅佔據了一片肥沃富饒的大陸,還有着這個已知世界所存在的最好事物。
比如,最出色的飲料-茶,最出色的餐具-瓷器,最出色的布料-絲綢等等,一切讓歐洲大陸趨之若鶩的精美事物,都奇蹟般的出現在了同一個地區,怎麼能讓他不感到羨慕呢。
不過他今天可沒時間感慨這些,他苦思冥想了半個月,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讓他竊取到修建鐵路秘密的計劃。事實上,他更想要借這個機會去看看中國人的冶鐵方式,看看他們究竟是怎麼冶煉出這麼大數量的鐵塊出來的。
李伯安剛剛端起了夥計送來的貢熙茶,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便聽到了一個讓他有些詫異的提議。他停下了送茶的動作,抬頭看着安德烈有些狐疑的問道:「你想要建一條鐵路?你知道從這裏到歐洲有多遠嗎?」
安德烈伸出手挪開了面前的茶杯,才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圖紙,小心翼翼的在他面前展開後,用手指着圖紙上的一個地方說道:「不是在英國,是在這裏。」
李伯安下意識的向圖紙望去,這是一張手繪的地圖,看得出來繪圖的人相當的仔細,比例合理,海岸線也勾勒的很清楚。
李伯安研究了一會,終於認出這是馬六甲海峽西面的半島樣子,雖然他並不清楚這個半島的全貌,但是海峽東北面的幾處群島他還是認識的。
安德烈手指指着的方向在半島中段,突然收窄的部位,李伯安還在辨認地圖的時候,安德烈已經對他解說道:「在北大年的西北面,靠暹羅灣的地方有一個通向大海的湖泊叫宋卡湖。而北大年西南面,也就是半島的對面,臨近安達曼海的地方有一個叫做吉打港的地方。
吉打港和宋卡湖之間的地勢平坦,兩地之間的距離也不遠,據北大年的土人說,如果海岸到海岸的話,也就百餘里。如果從吉打港到宋卡湖,大約為200-300里之間。
如果能夠在吉打港和宋卡湖之間修築一條鐵路,不僅可以繞開葡萄牙人和亞齊人爭奪的馬六甲海峽。還能夠節約船隻繞道馬六甲海峽的時間。
吉打港南面就是霹靂王國,那裏是整個半島地區最出色的錫礦產地。而吉打港周圍因為都是沼澤區,所以現在人口很少,這個地區名義上歸屬於柔佛王國,但是柔佛王基本不關心這個貧瘠的地方。
只要大明皇帝陛下能夠下定決心,我可以代表東印度公司同大明合作,把吉打港佔領下來,然後向暹羅王租借宋卡地區。那麼這條鐵路修成之後,我相信現在的馬六甲城必然會被吉打港所取代。
東印度公司和大明都將會從這條鐵路上獲得高額的回報,而你和我同樣會獲得難以想像的財富和地位。」
雖然驚奇於安德烈的異想天開,居然在京城看了幾天馬拉鐵路的新奇玩意,就想要把這東西傳到南洋去。
但是李伯安也只是感到驚奇而已,對於安德烈的計劃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他還很頭疼要怎麼打消他的妄想,現在大明自己要修的鐵路都忙不過來,哪裏還顧得上給南洋的土人修鐵路。
更何況,安德烈幾次向朝廷申請參觀大明的冶鐵廠,想要看看鐵軌是怎麼製作出來的,但每次都毫無意外的被回絕了。李伯安自然也就看懂了朝廷的意思,他可不覺得再把安德烈的一個妄想計劃送上去,自己會得到什麼讚賞。
但是他正想着要如何回絕安德烈的請求時,卻聽到了安德烈說這個計劃還能給他帶來財富和地位,這使得他正要出口的回絕話語很自然的轉變為,「…這和我的財富和地位又有什麼關係?」
安德烈仔細的捲起了桌上的圖紙,這可是花了他兩天功夫,一點點的繪製出來的,他可不想一不小心就毀壞在茶桌上了。
收好了圖紙後,安德烈才直言不諱的對着李伯安說道:「我們英國東印度公司在南洋和東亞都聲名不顯,和早就來到這裏的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和荷蘭人根本無法相比。
我在這裏也呆了快一年時間了,老實說除了大明皇帝以外,其他地方的土著王公完全把我們英國人當成了荷蘭人的附庸。甚至有些人根本分不清,我們同荷蘭人之間的區別。
以我們英國人在南洋和東亞不受重視的程度,你居然從南洋一直陪我到了京城,期間我也沒看到你同京城什麼人有往來。
可見你在大明的地位,就和我們英國東印度公司在此地的地位一樣,都是處於比較不受人重視的存在。如果我的估計沒有錯誤,中國人之中像你這樣能夠說英語的人應當不多,否則四夷館的人也不用每日前來,請你和我一起編撰中英字典了。
我們英國東印度公司想要在南洋和東亞提高存在感,就必須掌握一個真正重要的貿易港口,而吉打-宋卡鐵路的修建,將會在南洋和印度洋創造出一對新港。
我很確定,隨着這條鐵路修建成功,我們東印度公司在南洋就算是真正的站穩了腳跟。而作為大明中少數幾位通曉英文的你,加上我們這幾個月內建立起來的友誼,我實在想不出大明皇帝有什麼理由不派你擔任大明的代表,同東印度公司一起管理這條鐵路。
所以這條鐵路的成功,不僅僅會給我帶來利益,更是你脫離目前處境的一個機會…」
李伯安下意識的把茶水往嘴邊送了送,不過他很快就低頭把茶水吐了出來,沒想到了聽了這英國人幾句話,連茶都冷掉了。
放下茶盞後,李伯安臉色陰晴不定的對安德烈說道:「先讓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