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猶豫了一下,這年底可沒有抗生素之類的藥品,生病主要還是靠身體素質硬抗。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但是很快他的目光就注意到,跪坐在哥哥身邊的張么娘,正無助的看着自己。
也許是經歷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和被拒絕,這名小女孩只是這麼呆呆的望着他,連懇求的聲音都沒發出過。
朱由檢心內的憐憫之情終於壓倒了對於疾病的恐懼,在現代社會成長的蘇長青,是無法理解落後的農業時代,人們對於瘟疫的恐懼心理的。
短暫的猶豫,不過是讓朱由檢感覺到了更為猛烈的羞愧而已。他注視着小女孩,對着攔在身前的開口說道:「如果真要過了病氣,那麼那個張么娘豈不早就病了。既然她都是好好的,那麼就說明,這人不過是普通的着涼,而不是什麼瘟疫罷了。」
朱由檢說着就推開了,向着張么娘走了過去,和兩名部下面面相窺,不得不硬着頭皮跟在了朱由檢身後。
朱由檢摸了摸張么娘的腦袋,溫和的安慰道:「別擔心,讓我先看看你哥哥到底怎麼樣了。」
當朱由檢蹲下,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時,才發覺這位似乎已經陷入了昏睡之中。
看着滿臉通紅,嘴裏不停發出囈語的少年,朱由檢覺得除非有後世的抗生素和葡萄糖點滴,否則這位少年恐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朱由檢正想說些什麼,不過他轉頭就看到含着眼淚望着自己的小女孩,頓時什麼話都咽回去了。
「趙雄和那個誰,找塊門板把他抬去附近的醫館或是藥鋪看看吧。」朱由檢轉向三人說道。
趙雄和另一名錦衣衛楞了一下,的反應卻快的多,他轉身小聲的對屬下訓斥道:「還不快去找塊門板來,沒聽到公子的吩咐嗎?」
「是的,大人。」兩名錦衣衛小旗,習慣性的彎腰行禮答應着。兩名部下的笨拙,讓不禁有些汗顏,他想着:「早知道就帶兩名機靈一些的侍衛了,自己想着要在宮外保護陛下,特意挑了兩名能打的。結果這兩人卻只長肌肉不長腦子,絲毫不會看陛下的眼色,真是失策。下會還是讓他們在外圍做些體力活好了,免得陛下不開心連累了我。」
朱由檢拉着張么娘的手,跟着趙雄等人的擔架走出了院子,剛好迎面遇上了,正走進巷子來找他們的王承恩。
不待王承恩發問,走在擔架前方的就簡要的向他說了一遍事情經過。
王承恩看了一眼擔架上的少年,和崇禎的判斷差不多,他也不認為這個少年還有多大的機會生還,不過既然陛下有這個命令,他自然不會有任何異議。
王承恩向包子鋪老闆詢問了幾句,知道過了一道街口,左轉50步,就有一個比較出名的醫館。
當一行人來到了包子鋪老闆所說的金氏藥鋪門前時,王承恩正想告訴朱由檢,這裏正是他們要找的醫館,但是卻發覺朱由檢眉頭緊皺着,正盯着街對面。
王承恩對着兩名抬着擔架的錦衣衛吩咐道:「你們先進去,找大夫替這少年看病,武侍衛跟着我在這裏等候公子。」
當王承恩走到朱由檢身邊,才發現崇禎在注視着什麼。在街對面40多步的地方,是一座酒樓。幾名東廠番子正霸佔着酒樓的門口,賣着大明時報。
酒樓的老闆正哭喪着臉蹲坐在酒樓的門檻上,而街上的行人則對這些番子避之不及。
這些番子看起來到是興高采烈,時不時的點着街上的行人,讓他們過來買報紙。
王承恩看到這個情形之後,頓時額頭開始不停的冒汗了。「這些東廠的兔崽子,還真是不給自己省心呢。」
王承恩正想着如何解釋的時候,張么娘突然輕輕的叫了聲:「疼。」朱由檢這才發現,他似乎因為氣憤而握着小女孩的手太用力了。
彎下身子安撫了一陣張么娘之後,直起身子後的朱由檢,突然笑了笑對王承恩說道:「想不到東廠番子在動這些歪門邪道的腦筋上,還一點都不差呢?王管家跟我一起過去,買一份報紙去瞧瞧吧?」
王承恩自然不敢說不好,但是他已經在心裏把東廠掌刑千戶張少奇、理刑百戶王一虎,給罵了個狗血噴頭。
雖然東廠改成了大明時報社,也裁撤了大部分的番子。但是東廠的屬官名稱還沒更改,負責大明時報社的還是掌刑千戶、理刑百戶兩人,此外還有一位崇禎特別任命的,審核文章的主筆柳敬亭。
柳敬亭原本就是說書出身,因此召集京城之中的說書人進行培訓,並在說書時如何插進報紙上的文章,在崇禎的首肯下由柳敬亭一人負責。
而對於在街頭推廣及販賣報紙,構建一個遍及京城的銷售網絡,則被交給了王承恩去安排。
為了保證內廷對大明時報社的控制權力,王承恩還特意對剛剛從錦衣衛中提拔上來的,掌刑千戶、理刑百戶二人叮囑了幾遍,一定要用心做事,切不可被柳敬亭比下去了。
結果現在,這兩個混蛋就弄出了這麼一個,強買強賣、兼藉機敲詐的局面來,還好死不死的被陛下全看在眼中。
「嗨,站住,就是說你那。你躲什麼躲,是不是想進東廠大獄嘗嘗什麼叫王法。」頭戴尖帽,腳履白皮靴,身上穿着一件八成新的褐色衣服,腰帶上系了條小絛,這正是堵在小酒樓門口,賣報紙的東廠役長賈有財。
30來歲的他一腳踩着一條長凳,左手轉着兩個光滑錚亮的核桃,右手指着剛剛經過他面前的一位外地客商打扮的行人,中氣十足的喝罵着。
在賈有財身後則是5、6位出聲幫腔的幫閒,其中兩人穿着東廠的褐色服裝,其他人都是一副街頭混混的打扮。
那位被賈有財叫住的行人,是個40多歲的客商,身上的衣服和其他人比起來稍稍光鮮一些,大約就是因為這個,才被賈有財叫住了。
看着躲避不了,這位外地人也只得硬着頭皮走到賈有財的面前,低聲下氣的懇求道:「不知這位差大人,叫住小民有什麼吩咐嗎?」
「原來是個老西啊,說說吧,來京城幹什麼來了?」賈有財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山西客商,就大模大樣的盤問起來了。
稍稍詢問了幾句之後,賈有財指着自己桌子前掛着的旗幟,問道:「認識這上面寫的什麼字嗎?」
這原本是被他堵住門口的酒樓,用來招攬客人的旗幟,被賈有財命令手下扯了過來,讓人在上面寫了兩個字,作為自己的招牌了。
這位山西客商苦喪臉分辨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可是飯鋪?」
「知道是飯鋪,難道你還想不買飯…飯你姥姥,這是飯鋪嗎?你認識字嗎?感情你是來調戲爺爺的嗎?」賈有財頓時怒了,原本看着天空的他,頓時盯着這位山西客商怒視了起來。
這下可把這位客商給唬住了,他頓時跪下求饒道:「小人不過是一名販布的行腳商,沒讀過書,也不認識幾個字,但是小人向來安分守己,真沒幹什麼作奸犯科之事,求大爺開恩,放了小人吧。」
賈有財看着這外地客商是個膽小的,又見他肩膀上掛着一個褡褳,遮莫不是剛剛賣了貨物收了銀錢回去,因此心中倒是起了貪念。
不過他旋即想到了小舅子理刑百戶王一虎的吩咐,小舅子剛剛升任東廠理刑百戶不久,禁不起他和渾家兩人的糾纏,把他弄進了東廠。但是也告誡他,現在陛下心思未定,東廠上下幾乎更換一新,因此他切不可借着東廠的名頭過於招搖,以免惹禍上身。
賈有財雖然認為自己小舅子是想多了,這幾年東廠的名頭如此威風,京城官員提起東廠都噤若寒蟬,那裏會有人和東廠過不去。
不過他這官職乃是靠着小舅子得來的,倒也不敢做的太過分,到時落在小舅子耳中,說不定就讓他回去衛所當一個閒人去了。
賈有財雖然不學無術,但是鬼心思倒是多得很,他朝着客商招了招手,示意他從地上爬起來之後,便扯過桌上的旗幟打量了一會。
然後指着旗幟上的字說道:「這個字讀報,這個字讀攤,合起來就叫報攤。」
他身邊的手下,東廠番子趙勇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告訴他「賈爺,你指反了…」
賈有財臉色不變,照着趙勇的指點,重新給客商讀了一遍旗幟上的字後,才惡狠狠的說道:「爺爺教會了你認字,現在難道你不應該做點什麼,回報爺爺嗎?比如買上一份報紙什麼的。」
這位可憐的客商,額頭冒着汗,手趕緊伸到褡褳里取錢,口中不住的說好話,並小心的問道:「敢問差大爺,這一份報紙要多少錢?」
賈有財伸出了厚實的右手,5根小蘿蔔一樣粗的手指在這客商面前晃了晃。
「50…500文?」外地客商看着賈有財陰沉下來的臉,忙不迭的改口說道。
賈有財突然就把手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對着這名客商怒斥道:「你當爺爺是要飯的嗎?500文,爺爺在這裏風吹日曬的,就是為了收你這500文錢?沒有50兩,爺爺今天就帶你去見識見識,東廠的監牢是個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