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侍衛趙雄看着崇禎一臉茫然,他不明白陛下為什麼會對自己發怒。筆神閣 www.bishenge.com不過在他整個人生教育中,培養出來的對上位者的敬畏心,讓他頓時條件反射性的就要跪下向皇帝請罪。
眼明手快的抓住了趙雄的手臂,不讓他跪下去。並出聲打斷他的請罪,「你瘋了嗎,這裏龍蛇混雜,你想引起別人的注意嗎?」
朱由檢也很快明白了過來,不管是趙雄還是其他人,都沒覺得趙雄推開乞兒是做錯了什麼。反倒是如果讓這小乞兒碰到了他的身體,才是他們真正的罪過。
朱由檢擺了擺手,讓趙雄收起請罪的姿勢。他繞過了趙雄,走到摔倒在地的乞兒面前,彎下身子對着她問道:「你沒事吧?有沒有摔到哪裏?」
走到這乞兒的面前,朱由檢才發覺這孩子身量矮小,似乎比剛剛自己猜測的更小,大約也就七、八歲左右。
張么娘驚恐的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少爺,這位少爺的樣子,看起來和自家住的村子裏的徐家少爺差不多,那位徐家少爺指揮家奴把他們一家趕出了村子,那種兇狠的模樣至今讓她忘不了。因此和徐家少爺極為相象的朱由檢出現在她面前後,讓她害怕的連話都說不出了。
看着眼前的小孩子嚇的眼淚都流出來了,朱由檢也有些撓頭,他可沒有哄小孩子的經驗。
朱由檢抬頭四處打量了一眼,發現就在斜對面有一家餛飩包子鋪。他直起身子對着說道:「去對面叫上一碗混沌,再要上幾個包子。」
答應了一聲就匆匆走過去了,朱由檢這才重新低下頭,伸出手對着小孩子溫和的說道:「來,只要你不哭,大哥哥請你吃東西好不好?」
張么娘眨着眼睛把淚水忍住了,她看着眼前這個奇怪的少爺,不明白他想要做什麼。村子裏的徐家少爺常常拿着自家的吃食誘惑着村子裏的同伴,當村子裏的同伴上當之後,他就會翻臉把吃食丟在地上用腳踩扁,然後逼着那些同伴把沾滿了塵土的吃食吃下去。
這種遊戲似乎能讓徐家少爺開心上一天,隔三差五就會來玩上一會。而村子裏的同伴似乎也沒有什麼記性,每次都會被徐家少爺欺負。
張么娘曾經問過自己的哥哥為什麼,不過讀過幾天書的哥哥只是黑着臉不說話。張么娘想着,「難道這位京城裏的少爺也想要玩這個遊戲嗎?要不然她一會求這位少爺留兩個包子別踩扁,好讓她帶回去給哥哥吃,哥哥已經一天多沒吃過東西了。」
朱由檢並不知道,自己面前的小孩子在想什麼。看着這名小孩子抖抖索索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又想着收回去。朱由檢有些不耐煩的抓住了她的手,想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不過他很快就停住了動作,這孩子剛剛摔倒的時候,手被碎瓷片給劃破了,看着她還想把手往地上的黃土上蹭,朱由檢不由說道:「別動,傷口會感染的。」
張么娘還沒明白,這位少爺說的感染是什麼意思,忽然整個身體就被從地上拉起來了。在朱由檢的牽手之下,向着對面的餛飩包子鋪走去了。
朱由檢在鋪子外面的涼棚下找張桌子坐了下來,然後吩咐身邊的侍衛去打了一桶水,小心的替張么娘清洗乾淨了傷口,然後拿着手帕替她綁紮好。
這時老闆把混沌和包子也送了上來,看着自己幾人霸佔了包子鋪的一張桌子,朱由檢也覺得有些不好意了。
「老闆,再來5碗餛飩,10隻肉包。」朱由檢喊了一聲,結果卻看到老闆沒有答應,反而楞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
王承恩小聲的在朱由檢耳邊提醒道:「公子,是店家。」隨即王承恩重新對包子鋪的老闆吩咐了一句,這才看到老闆點頭答應着下餛飩去了。
朱由檢對着王承恩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口誤,一時口誤。」看着眼前熱氣騰騰的餛飩和包子,張么娘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但是她卻不敢動手。
「怎麼不吃啊?是太燙了嗎?」朱由檢用手試了試餛飩碗的溫度,然後向着張么娘推了推。
「我真的可以吃嗎?」張么娘咬着手指,小心翼翼的問道。朱由檢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吃吧,小心點,別燙着了。」聽到這個清脆的聲音,朱由檢才發覺這乞兒居然是一個女孩子。
王承恩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很驚奇,不知道崇禎為什麼要對一個乞兒這麼好。而和崇禎對面而坐的三名錦衣衛,則如坐針氈,和皇帝同桌吃飯,這讓他們心驚膽戰,唯恐有什麼失禮的動作。
饒是今天天氣如此涼爽,甚至略帶冷意。三位錦衣衛卻吃出了滿頭大汗,就像是洗了一個桑拿一般。
這大明朝的餛飩皮厚餡多,老闆的手藝並不怎麼樣,調料也只有鹽水和陳醋,「要是有些辣椒油就好了。」朱由檢嘗了一個餛飩就住口了,心中暗暗想着。
王承恩和三名錦衣衛倒是稀里嘩啦的都吃完了,這讓朱由檢有些佩服起這幾位的好胃口了。不過他可不知道,這幾位也是硬生生的吃下去的。因為算起來,這相當於是崇禎的賜食了。
朱由檢一低頭,發覺張么娘居然已經吃完了自己碗裏的餛飩,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吃了一個的混沌。
朱由檢把自己的碗推了過去,對張么娘說道:「不夠,就吃我的吧。」
張么娘雙手緊緊捧着藍花大海碗。從凳子上小心的跳了下來,「我能給哥哥帶回去嗎?他一天多沒吃東西了。」
「哥哥?他怎麼?」朱由檢不由追問了一句。
「前天晚上淋了雨,昨天就睡在那裏起不來了。今天我叫他,他都不理我。」張么娘說着眼淚就流下來了。
朱由檢心裏不由咯噔了一下,「睡了,不回應,不會是死了吧。這個缺乏醫療手段的時代,因為淋雨而生病不治的人可多了去了。就連皇兄天啟,也只不過了掉落水中一回,就着涼不治了,連皇帝都有可能因為小小的感冒而死亡,更別提普通平民了。」
朱由檢想了想說道:「大哥哥陪你一起去看看你哥哥好不好?」
「好。」這時的張么娘,倒是顯出了一個孩童的活潑天性。看着張么娘抱着手中的餛飩,又看着桌上吃剩下的包子,露出左右為難的表情。
朱由檢對着王承恩吩咐道:「讓店家拿個東西,把包子裝起來帶走吧。」
這時店老闆看到了張么娘懷中的海碗,不由為難的說道:「幾位客官,這碗可不能拿走,小店可是小本經營。」
王承恩攔住了他,丟出了一塊碎銀子在桌子上,說道:「連碗在內,應該足夠了吧?」
包子鋪的老闆看着足足有八、九分的銀子,頓時手一伸就把銀子收走了,眉開眼笑的說道:「夠了,夠了。客官好走,下次再來。」
王承恩正想離去,看着正和乞兒走進橫巷子的崇禎的背影,他突然又轉回來,對着包子鋪的老闆問道:「剛剛那個乞兒是什麼根腳,你清楚嗎?」
老闆點頭哈腰的回答道:「奧,那是一對從山西來的逃難兄妹。據說因為母親生病,所以父親把家裏的田地典了出去,結果人沒治好,又遇到了旱災,田地欠收,最後被債主收了房子,只好到京城來投靠一位遠嫁的姑姑。
不過這家流年不利,父親在路上也生病亡故了,只剩下兄妹兩人好不容易到了京城,結果卻沒找到那位嫁到京城的姑姑。我看他這兄長也兩日沒出來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王承恩正在向老闆打探消息的時候,朱由檢和張么娘已經走到了橫巷內一家後院的門外。看着一截枯藤從院門的縫隙中伸出了一角,顯然這扇門已經很久沒有打開了。
朱由檢正疑惑着,張么娘的哥哥究竟在那時,卻發現張么娘小心的挪開了院門邊上的一塊木板,隨即露出了一個大洞,張么娘就從洞裏鑽了進去。
張么娘進去後,還露出頭對着朱由檢說道:「大哥哥,從這裏可以進來。」
「好,我知道了,你先進去吧。」朱由檢對着她擺手說道。看着張么娘消失在洞裏之後,趙雄輕巧的翻過了圍牆,從裏面打開了鎖上的院門。
走進院門之後,就看到一個雜草叢生的荒廢園子,看來這裏應該是被廢棄的哪戶人家的別業。
園子中只有一間尚算完整的建築,朱由檢等人順着被張么娘兄妹踩出來的路徑走進了建築內。
這座建築外觀看上去還算完整,但是走進之後,才發覺東面半間的屋面已經連瓦片都消失了,只有西邊還勉強有蓋住一個角落的屋頂。
剛剛跑進來的張么娘正跪在西面角落邊上,她面前躺着一位年輕少年,估摸着大約和朱由檢差不多大。
他的身下墊着一些乾草,在張么娘的搖晃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朱由檢第一印象,這人大概是已經死亡。
不過當他走進後才發現,這位少年還沒斷氣。不過滿臉通紅,很明顯狀況很不好。
朱由檢正想走近一些,卻攔在了他身前,小聲說道:「公子請勿靠近,恐怕會過了病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