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突然想到了些什麼,便繼續對着呂琦詢問道:「那幾個皮島毛帥送來的女真人現在怎麼樣了?」
呂琦猶豫了下說道:「關於那幾個女真人,臣交給了都知監屬員陳知魚負責,據說進行的很是順利,陛下需要召其來匯報一下嗎?」
朱由檢點了點頭,隨口說道:「也好,讓他過來說說,順便叫人下一碗麵過來。筆神閣 bishenge.com」
陳知魚壓抑着心中的激動,冷靜的跟着呂琦進入了上書房內。作為一個原本低階的灑掃太監,能夠憑藉能力進入都知監,並獲得一個為皇帝辦事的機會,就已經說明了他是一個很善於抓住機會的人。
能夠親自面見皇帝,匯報他現在辦的事情,這也是一個讓皇帝記住他的好機會,是以他今天非常想要在皇帝面前表現一番。
看到兩人進來之後,崇禎便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後,便示意陳知魚可以開始匯報了。
陳知魚看到崇禎舉動,心中大為吃驚。雖然他聽說過這位新登基的皇帝個性簡樸,但是他一直以為這種簡樸是相對於皇帝而言的。
當他親自見到了崇禎之後,才發覺皇帝的簡樸並不是某些人的恭維,而是真正的簡樸。在這一刻他迅速的調整了,來之前想好的匯報方式,決定以簡單直接的方式進行匯報。
「馬明遠、劉連山、色勒、鄂那海四人,已經分別向我大明效忠。
不過我們並沒有讓他們四人互相知道,他們都已經投靠了我大明。現在四人依舊還是被分別關押着,小臣以為這四人正可以成為我大明對後金的密探。」
朱由檢對着頗為得意的陳知魚搖了搖頭,隨口說道:「不用對他們抱太大希望,至少在建奴還沒有衰敗下去之前,他們不會真心為我們效力的。那個曲虎現在怎麼樣了,你們打算怎麼利用他?」
陳知魚原本頗為興奮的心情頓時被潑了一盆冷水,他變得更為小心的說道:「按照陛下的要求,我們這些日子來都沒有對曲虎進行審訊。
相反,我們一直都在優待他,告訴他大明和後金現在正在和談,只要和談成功就能送他回去。
曲虎相信了我們告訴他的說法,並沒有試圖逃亡。這些日子來已經養好了所有的傷勢,看上去還胖了一些。
小臣還找了趙承東去接近他,曲虎和他言談甚歡,趙承東似乎已經取得了他的信任。」
「趙承東?」朱由檢下意識的詢問了一句。
呂琦連忙解釋道:「就是毛帥的義子,毛承祿,陛下。」
朱由檢頓時點了點頭說道:「繼續說下去。」
陳知魚這才繼續說道:「臣等打算,讓那四人回去之後便向後金汗舉報,曲虎出後金的事。
正所謂,眾口爍金,積毀銷骨。就算那位後金汗再看重他,恐怕也會起疑心。
聽聞曲虎是後金汗最信任的愛將,這位後金汗想必會頭疼該如何處理此人。而他對曲虎的處置如果失當,大概也會讓忠於他的部將心寒不已。」
朱由檢顯然對於他們的想法並不滿意,他搖着頭說道:「這個曲虎真的會是黃台吉的愛將嗎?如果是的話,他怎麼會讓自己的愛將去皮島冒險呢?
毛文龍騙殺建奴的使者又不是第一次了,都沒有搞清楚毛帥是不是真心議和,他就把自己的愛將送去皮島了?朕怎麼覺得,他到更像是想要借刀殺人呢?
眾口爍金,積毀銷骨這句話的確不錯,但要是萬一黃台吉選擇相信自己的愛將怎麼辦?或是乾脆一個都不相信,全部都處理了怎麼辦?」
陳知魚頓時感覺自己的後背有些冒汗,他趕緊說道:「臣愚鈍,思考的淺薄了些,還請陛下聖訓。」
朱由檢想了想,便說道:「聖訓就沒有,把馬明遠、劉連山、色勒、鄂那海四人的口供都拿來,讓朕看看。」
呂琦趕緊把放在一邊,厚厚的4大本口供遞了上去,口中小聲的解釋道:「根據陛下的意思,調查所詢問的內容全部分散開了,沒有什麼特殊指向的問題。
4個人從小到大的經歷基本都問全了,當然從努爾哈赤去世的那些日子開始,我們詢問的更為詳細一些。
四人對於某些大事件的記憶基本相同,不過即便是那兩名真女真人,對於後金國內的軍國大事,所知也極為有限,不過是些家長里短的瑣事罷了。」
朱由檢唔了幾聲,便打開了口供看了起來,正如呂琦所說。這些口供里大部分內容,不過是今天同某人出門辦事,明日去某個貝勒家中聽命等等的流水賬。
看的出來,這四人出使之前地位低下,不過是幫人跑腿打雜的幹活。
呂琦和陳知魚都很納悶,皇帝能從這些流水賬中看出些什麼來,畢竟他們已經翻來覆去看了多遍,也沒看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出來。
然而皇帝卻似乎真的找出了,什麼有意思的資料出來了,他把其中兩人的口供對照着看了許久之後,就面帶微笑着說道:「有了。」
呂琦大為驚訝,趕緊小聲的問了一句:「陛下可是看出了什麼問題了麼?」
朱由檢搖了搖頭說道:「朕又不是神仙,你們看了這麼多遍,都沒發現問題,朕也一樣。不過我們可以給黃台吉一個問題,只要有一點點想像力就行。」
呂琦和陳知魚都有些啞然,不知道皇帝所說的想像力是什麼,不過皇帝很快就為兩人解開了疑惑。
「按照色勒的說法,天啟六年七月底,曲虎命他送了三十斤鮮蝦、海蟹一筐、鵝十隻送到了額駙固爾布錫府上。
固爾布錫是老奴八女聰古倫的夫婿,而聰古倫的母親葉赫納喇氏,正是陪老奴在清河溫泉療養的側妃。
葉赫納喇氏是楊吉砮之女,也是黃台吉的母親孟古哲哲的妹妹。而老奴據聞正是毒疽發作而亡,這裏就好給他做點文章了。
而鄂那海這裏則說明,8月日之後,曲虎去向不明,8月2日卻和黃台吉一起返回了瀋陽。嗯,很有意思。」
陳知魚立刻反應了過來,他下意識的奉迎道:「陛下的意思是,黃台吉聯合側妃葉赫納喇氏,向老奴進獻發物,謀害自己的父親,從而竊取了汗位?」
朱由檢還沒有說話,呂琦卻皺着眉頭反駁道:「葉赫納喇氏雖然同黃台吉是姨甥關係,但是她本人只有一個女兒,犯得着為黃台吉去冒這麼大風險嗎?這恐怕很難取信於人啊。」
崇禎聽了也不由點了點頭,不由自主的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要是說不通葉赫納喇氏的動機,這可信度就不甚高。」
陳知魚突然轉了轉眼珠子,回想了下這些天來對這四人的審訊,還有對後金一些情報的搜集。他不由漲紅了臉,有些激動的說道。
「陛下,臣有個想法不知該不該說。」
「唔,說來聽聽。」朱由檢對着他鼓勵的說道。
「臣聽說建州女真向來有殉葬的傳統,其酋長死後,必選無子之側妻殉葬。
這努爾哈赤死後,存活的妻妾尚有近十人,但是無子的側妻不過2、3人,這葉赫納喇氏正是其中之一。
臣以為,不如宣揚黃台吉威脅要把葉赫納喇氏殉葬,迫使她參與了謀害老奴,並偽造老奴遺書,殉葬大妃的故事。」
朱由檢大為振奮的點了點頭說道:「這個點子不錯,就說黃台吉從葉赫納喇氏那裏聽聞,老奴要傳位給多鐸,他貪慕汗位起了殺父殉母的念頭。
然後把曲虎也編進去,就說他是替黃台吉威脅葉赫納喇氏的見證人,所以黃台吉才想着借我大明之手除掉他。
你下去後找馮夢龍、凌濛初兩人好好潤色下這個故事,情節一定要編的經得住推敲,特別是細節上一定要真實。」
陳知魚趕緊應允了一聲,朱由檢接着思索了一陣,又繼續說道:「這個故事最好要等曲虎死了,再宣揚出去。最好讓曲虎死在黃台吉手上,這樣就更迷惑人了。」
陳知魚楞了楞,趕緊回道:「這恐怕有些不容易吧。」
「說的也是,黃台吉如此精明,一定不會輕易動手,說不定還要弄巧成拙。」朱由檢難得的贊同了他一次。
不過很快,皇帝便繼續說道:「恩,重新開始對那四人用刑,一日只給一餐,過些日子放他們回去時,一定要讓人覺得他們四人天天都在受刑。
另外,讓四人分別寫下效忠我大明,並辱罵從老奴到黃台吉全家的文字,作為一個擔保。放他們回去時,分別要求他們,一個是回去後揭發曲虎叛變,一個是證明曲虎沒有叛變。
另外讓趙承東請曲虎帶一封信,給失落在二貝勒阿敏府上的某位親人。
如果他真的送了信,就從四人里挑一個人,讓他把這件事密報給黃台吉的兒子豪格。然而我們在邊上靜觀其變就是了」
陳知魚和呂琦互相看了一眼,然後便異口同聲的說道:「聖明無過於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