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樣,李承乾還是太子,是儲君,是奉命留守京城監國的。筆神閣 bishenge.com徐齊霖挨了一鞭,心中記恨,卻不想因為禮儀而被抓到把柄。
別看今天鬧得歡,當心日後拉清單。徐齊霖跳下馬,暗自咬牙:作吧,作吧,從一國儲君淪為階下之囚,這就是你的下場。
徐齊霖不想發作,可這隊人馬中卻有那犯賤的傢伙,非要來撩拔他。
駙馬都尉、襄陽郡公杜荷伴着太子而行,李二陛下去了九成宮,這京城裏就是監國的李承乾最大,連帶着狗頭軍師杜荷也是志得意滿。
如果李承乾繼位稱帝,那他杜荷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輔。在杜荷心裏,便是這樣的盤算。
騎在馬上,杜荷顧盼神飛,也頗有些傲視天下的感覺。目光掃視之下,他突然發現了路旁站着的徐齊霖。年紀不大,身着五品緋服,還真是挺顯眼的。
杜荷心中一動,約略猜到了這少年是誰,勒轉馬頭,他離了大隊,來到徐齊霖面前。
微微拱了下手,杜荷似笑非笑地問道:「閣下可是大盈庫丞徐齊霖?」
徐齊霖還禮道:「某正是徐齊霖,敢問您是——」
「某乃襄陽郡公杜荷。」杜荷說道:「徐丞之名,某早有耳聞,沒想到今日在此一見。」
杜荷?坑爹貨啊!
徐齊霖暗自冷笑,臉上卻浮起笑容,再次拱手道:「下官見過郡公。」
杜荷點了點頭,笑着說道:「太子殿下處理完政事,欲出遊鬆散,某奉命陪駕。若是徐丞有暇,某可向殿下引薦,一併遊玩可也。」
徐齊霖略顯遺憾地苦笑了一下,說道:「今日下官有要事纏身,正急着回府處理。郡公好意,下官心領,只能下次再求郡公在殿下面前美言引薦了。」
杜荷也不勉強,點了點頭,說道:「徐丞先處理家中急事要緊,需要某引薦時自管前來。」
徐齊霖拱手道:「那下官便先謝過郡公了。」
杜荷拱了拱手,說道:「陪駕要緊,某先行告辭。」
「郡公請便。」徐齊霖面帶笑容,拱手相送。
目送着李承乾等人的車駕行遠,徐齊霖才收起笑臉,冷哼了一聲,上馬疾馳。
就這油頭粉面的德行,恐怕還想着超過乃父杜如晦呢,也不撒泡尿照照。
還有李承乾,就繼續作死吧,這一鞭子,老子記下了。
徐齊霖挨了一鞭子,傷得並不重,但卻打消了他向官府舉報謀刺的想法。不為別的,這事要捅出去,肯定會驚動監國太子李承乾。就他身邊的突厥人,誰知道有沒有牽扯其中的?
回到家裏,徐齊霖立刻命令伍菘去備馬,至少六匹,他要帶着伍菘直奔九成宮,示警救駕。
長安離九成宮大約是三百來里,李二陛下帶着妃嬪、公主和晉王,車駕隨從一大堆,肯定走不快,一天五六十里頂天了。算算時間,可能還在路上,也可能是剛到九成宮。
而自己和伍菘輕裝騎乘,換馬疾奔,一天或者一天多一點差不多就能趕到。這可能要比通報官府,折騰一通再作決定要快呢!
徐齊霖並不太清楚歷史上有沒有九成宮謀刺的事件,可既然不是很出名,就說明這事鬧得不大,成功的希望很小。
所以,這未嘗不是一個好機會。功莫大於救駕,自己單騎夜奔,還不顯得忠心耿耿?
「讓下人把水囊裝滿水,我馬上就要帶上出發。」徐齊霖奔進院子,連聲吩咐着,「拿我的便裝來,還有寶刀。快,莫要多問。」
斯嘉麗見阿郎這般惶急,趕忙讓阿佳妮找下人準備,她給徐齊霖找出衣服,還有徐齊霖特意打造的並不常攜帶的腰刀。
「阿郎如何這般着急?」一邊幫徐齊霖穿着衣服,斯嘉麗一邊關切地問道:「帶刀是要打仗嘛,多帶些人手護衛吧!」
徐齊霖搖着頭,說道:「你不用擔心,只是趕個遠路,帶刀也是以防萬一,應該沒事兒的。」
接着,徐齊霖又忙三火四地脫衣服,叫道:「不行,還是快把我那套綠色的工作服拿來。」
斯嘉麗不明所以,但她就是好性子,自家阿郎說啥就幹啥。忙着把千牛備身的官服拿出來,又忙着幫徐齊霖穿戴整齊。
退後打量了一下徐齊霖,斯嘉麗有些不太放心地說道:「那阿郎帶上小七和夕夕,沒事兒的話讓它們飛回來報個信兒,奴家也能安心。」
「它們最多只熟悉了長安城,這次走得遠,恐怕夠嗆。」徐齊霖也不太確定,總覺得不太把握。
斯嘉麗說道:「還是帶上吧,萬一能飛回來呢?」
徐齊霖不想就此事麻纏,點了點頭,說道:「行,你去召它們,看能不能召來。」
小七和夕夕這兩隻喜鵲已經在徐府安了家,卻是散養,或是懶在樹上的窩裏,或是在園子裏飛來飛去,有時候飛得還真挺遠,餓了或天晚了才回來。
徐齊霖還特意給斯嘉麗做了個哨子,用來召喚它們。
斯嘉麗出了屋子,在院中吹響哨子。兩隻鳥兒還真沒飛得太遠。時間不大,便撲愣着翅膀落了下來。
它們也和斯嘉麗混熟了,落在院中的石桌上,衝着斯嘉麗喳喳地叫着。
徐齊霖已經收拾停當,邁步走出,發出口令,伸手一招,兩隻鳥兒便飛過來,落在他的肩上。
阿佳妮小跑着回來,手上拿着兩個裝水的皮囊。
徐齊霖接過水囊,衝着斯嘉麗咧嘴一笑,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伍菘和幾個下人已經把馬牽到門外,鞍蹬都安放齊全,就等着徐齊霖出來。
「你們好好看家護院,我出去一趟,三五天就回來。」徐齊霖吩咐了一聲,招呼着伍菘上馬,疾馳而去。
在路邊的胡餅鋪買了十幾個胡餅當乾糧,徐齊霖和伍菘出了靖安坊,直奔西面的延平門。
……………
中國古代興建行宮,可推溯至殷商時代,及至秦代,於首都之外營建行宮別館,逐漸形成制度。
到了隋唐時代,中國行宮建置上達到了一次高峰。據統計,隋唐時期有名可考的行宮共有七十三所,唐代在關中的行宮有十九所,關中以外的行宮有二十七所。
在北朝晚期至北宋前期,中國氣候進入第三個溫暖期,關中地區已屬北亞熱帶型的氣候,夏季酷熱難耐。也因此,隋唐時期在關中與兩京周圍,修建許多離宮別館,作為避暑消夏之用。
在眾多的避暑行宮中,其中尤以唐之九成宮(隋稱為仁壽宮)最負盛名。
一般而言,避暑行宮既以消暑解熱為目的,故其選址多在依山傍水、清涼宜人、林泉相依之山谷地區。
九成宮位於現今陝西省麟遊縣縣城西方的天台山,距長安約一百六十公里。
隋文帝時期,置有十二所行宮於京師到仁壽宮之間。李二陛下重修仁壽宮並更名為九成宮時,也同時將這十二所行宮修復。
從長安西出咸陽,經武功、好疇、麟遊縣到達九成宮,約十日左右,沿途通常都要經過十二所行宮。
三百來里要走十天,還真是夠慢的。不過,考慮到車駕、嬪妃、從人一大堆,皇帝巡幸的儀仗陣勢,也勉強能夠接受。
徐齊霖和伍菘各帶三匹馬,換馬不換人,出了長安便一路向西。餓了啃胡餅,渴了就喝兩口皮囊中的水,沿途村鎮也基本上不停下歇息。
一邊催馬緊追,徐齊霖一邊思索說辭。最後,他發現,其實也沒那麼複雜,胡編一個告密者投書,或者從阿史德黑蕪那個死鬼身上編理由,誰還能查下去呢?
理由想好了,可徐齊霖的身體卻有點受不了啦!倒不是一天一夜幾乎沒睡覺,也不是啃胡餅、喝涼水,更不是體力不夠,而是從來沒有騎過這麼長時間的馬。
開始只覺得大腿內側有些發熱,然後便是火辣辣的疼,馬鞍上墊厚了也沒緩解多少。再加上天熱,汗水一漬,更是疼得他呲牙咧嘴,速度也降了下來。
特麼的,光想着老姐的安危,光想着救駕立功啦,誰成想會遭這罪呀!
「阿郎,下馬歇一歇吧!」伍菘看到徐齊霖那難受的樣子,也猜出了大概,關切地提出建議,「要不找個村鎮啥的,弄點傷藥。」
徐齊霖搖頭擺手,說道:「已經過瞭望苑驛,大駕已經不遠。頂多再有兩個時辰,就能追上了。堅持,再堅持一下。」
伍菘也不知道徐齊霖為何如此着急,只是徐齊霖反覆交代過,全聽他的命令行事,讓他動手就動手,讓他殺人就殺人,不要管對方是誰。
雖然粗魯,伍菘也能猜出此事非同小可,應該是關係到聖駕,或是關係到阿郎的姐姐徐充容。否則,自家阿郎何時這般能吃苦,這般拼命?
…………..
天色黑了下來,行宮裏燈火通明,明天就將到達目的地,連續趕路的眾人都情不自禁地鬆了口氣。
行宮的性質與正宮殿差不多是一樣的,有外營門、次營門、內營牙帳門以及御幕門。
隨駕的護衛各依本職,從宮裏到宮外,分層守衛,戒備森嚴。
但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被攻破,誰也沒想到,一小撮突厥復辟分子已經做好了準備,便要在今夜謀刺聖駕。
李二陛下滅掉東突厥後,將大量突厥降戶遷入長安。對於很多突厥酋帥首領,是將其安置於長安,授予將軍、中郎將等官,名為宿衛,實作人質,以使其脫離所在的部落。
對這些突厥宿衛,李二陛下也有防範心理,都是安排在外圍,也就是五重幕以外。而五重幕的安全保衛,由「飛騎」擔任;御幕門的守衛,則是李二陛下最為信任的「百騎」。
所謂「飛騎」,便是守衛玄武門的左右屯營;「百騎」則又是從「飛騎」中選拔才力驍健善射者組成。
所以,阿史那都社率雖然身為中郎將,但他負責宿衛的卻是在行宮之外,尋常難以進入五重幕。
但阿史那都社率陪駕數日,還是找到了機會,作出了今夜謀刺的計劃。
他發現每日四鼓時,晉王李治都要出宮,指揮開門辟仗的工作。所謂辟仗,就是衛士在駕前攘辟左右,止行人,陳兵清道而後行。
無疑,這是沖入宮門突襲御駕的好機會,可能還是最後一次機會。等到了九成宮,還用得着擺出儀仗、清道攘辟嗎?
而且,今晚正輪到他帶人巡視北門,也就是前往九成宮要出發的宮門。
現在,他聯絡的突厥宿衛,以及秘密招來的族人,都已經準備停當,伏於行宮北門,就等着突襲入宮了。
望着行宮,阿史那都社率眯起了眼睛,覺得人手雖少,卻都是精悍勇猛。出其不意,突然襲擊,必獲成功。
「計劃不會出什麼意外吧?」賀邏鶻有些擔心,畢竟這是殺頭滅族的大事,且參與者只有四五十人,雖然阿史那都社率說得十分篤定,似乎有絕對的把握。
都社率十分瞧不起這個侄子,但還得拿他當旗幟來號召族人,只好壓下心中鄙視,說道:「你也隨駕多日,晉王雞鳴出宮,可有更改?宮門一開,吾等箭射刀砍,直指御帳。侍衛猝不及防,怎能抵擋?可有大功之良機,萬勿猶豫遲疑。」
賀邏鶻想了想,覺得都社率的計劃確實十分周詳,連撤退逃跑的路線都定好,且在河渡口還有人接應,也就暫且放下了顧慮。
說實話,賀邏鶻雖說是被蠱惑,但誰不嚮往權力,誰不嚮往自由自在。在長安城裏過得也不錯,可到底是亡國之民,形同人質。
如果能到草原稱可汗,那當然是賀邏鶻的夢想。要達到這個目的,冒些風險也是值得的。
都社率見賀邏鶻的動搖被基本阻止,便安排親信手下,分時分班,在宮城外裝模作樣地巡邏,做出認真宿衛的樣子。
可都社率和其黨羽卻萬萬沒有想到,徐齊霖和伍菘已經趕到了行宮的南門,他們的謀刺計劃再周密,也避免不了失敗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