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江天而言,這頓飯雖然不是鴻門宴,但是呂安的提問讓江天感到極其的不悅。
並不是問題有多複雜,而是這些問題都不是他可以回答的,都是他不能回答的問題。
如果回答某個問題,便是在證明他江天的初心已經不存在了!
面對呂安最後的那個問題,江天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二選一看似很好選。
但是在他做選擇的時候就註定拋棄了另外一個。
二者選其一!
一個極其簡單的選擇,卻讓江天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選擇大秦,那麼就是拋棄逍遙閣。
選擇逍遙閣,那麼就是拋棄大秦。
兩個都對江天有着極其不尋常的含義。
江天他也有自己的願景,也有自己想要成功的事情,所以他失去哪一個都不行,這都是他實現抱負的先決條件之一。
一旦進行二選一,那麼就是必須要拋棄掉某一個選擇!
同時也就意味着他將失去實現願景的機會。
當然如果這是發生在願景實現之後,那麼這個選擇倒還可以抉擇一下。
想到這裏,江天默默的點了點頭,心中已經有了選擇的結果了。
「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情,而且一定要我選,那我也只能二選一了!」
江天很是憂愁的說道。
呂安沒說話,依然在那裏等着江天的回答,這個回答還是比較重要的。
片刻之後,江天才緩緩的述說道:「如果真要想的話,我可能會選擇逍遙閣吧!但是...」
但是二字之後,江天剛想繼續解釋一下,但是呂安直接抬手制止了江天,「行了,剩下的話你就不用說了,我聽到了你的選擇就可以了。」
江天聽到這話頓時有種被拿捏的感覺,實在是有點難受。
呂安笑眯眯的看着江天,繼而說道:「你的但是,你的解釋對我其實沒什麼用,這個解釋這個但是你還是留着去和寧政說吧。」
「什麼意思?」江天突然一愣。
呂安笑着說道:「因為我會將你的選擇告訴寧政,也是相同的假設,同樣的問題,到時候你可以和他去解釋。」
如此一言瞬間讓江天僵硬在了原地,表情瞬間變了又變,整個人給人一種極其慌亂的感覺。
這讓呂安都是詫異了一下,他從未見到江天竟然會如此慌亂。
江天有點憋屈的反問道:「你為何要這麼做!」
呂安微微一笑,「沒什麼,就是想把你的選擇告訴寧政,想看看寧政的表現看。」
江天隱約有點生氣,有點氣話的說道:「那我如果選了大秦呢?你還會把這個結果告訴寧政嗎?」
呂安搖頭,「自然不會,你都選擇大秦了,那我自然不會把這個選擇告訴寧政,但是我會把這個選擇告訴蘇毅!讓他聽聽你的選擇!」
江天的臉上直接露出了一絲震驚與慌亂,重重的將酒杯放在了桌上,「我選大秦,你就告訴蘇毅,我選逍遙閣,你就告訴寧政?換句話說,不管我怎麼選,到頭來肯定要遭一頓罵?是嗎?」
呂安不急不緩的點了點頭,「嗯,你的選擇決定了我後天見的人,如果你選了大秦,那我就去見寧政,如果你選了逍遙閣,那我就去見蘇毅。」
「你竟然先去見蘇毅?」江天極其詫異的反問道。
呂安慢條斯理的點了點頭,「沒錯,你都選了逍遙閣了,這時候我去和見寧政,然後把你的選擇告訴他,如果他一生氣直接把你給殺了怎麼辦?這樣的結果可不是我想看到,如此一來,逍遙閣和大秦的關係也就到頭了,你覺得呢?」
江天沒有說話,就這麼死死的看着呂安。
呂安繼續慢慢的說道:「你的選擇對蘇毅而言沒什麼問題,他甚至會很開心,這樣我也能順便和他好好聊聊,聊一些我感興趣的事情!」
「你感興趣的是什麼事情?」江天很是緊張的說道,他現在終於意識到呂安並不是真心實意的請他吃飯,而是有種鴻門宴的感覺。
這種被人拿捏的感覺他還是第一次感覺到,自從他接手逍遙閣之後,他就再也沒感受到這種感覺。
現在呂安的一頓飯,一個選擇,兩句話又讓他渾身冒汗了起來。
雖然他知道這番話並不是讓他又如何的損失,即便寧政知道了這句話,必然也不會對他造成多少的影響。
但是這種背後發涼的感覺實在是讓他感到異常的不舒服。
對於江天的表現和問題,呂安很是隨意的解釋道:「其實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就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小事情,比如逍遙閣和大秦何時解除合作,再比如逍遙閣和地府之間的具體關係!這些可都是我很感興趣的事情,你不清楚,那我只能去問蘇毅了,他應該要比清楚不少!」
江天的表情都變得極為的冷峻,眼神中有種說不出的怨氣,但是此時的他竟然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呂安這番話。
呂安隨即繼續說道:「除了我剛剛說的這些,問過了蘇毅之後,我就能知道你們逍遙閣的葫蘆裏面到底在賣些什麼東西?最後我還問的便是你們對匠城的遭遇到底疼不疼心!」
「最後那句問題我能回答,對於匠城的遭受,我感覺很痛心,誰都沒有料想到匠城竟然會發生如此這般的事情,而且還死了這麼多人。」江天這話說的異常的誠懇,這個語氣聽起來沒有半點的虛假。
呂安就這麼眯着眼睛看着江天,隨即便是換了一種語氣,輕聲說道:「其實你不管怎麼選擇我都有後續的行動,因為在你做選擇的時候,你就已經輸了!」
「什麼意思?」江天依然沒有想明白。
呂安笑着說道:「因為你能在其中二選一,那麼就說明這個可能你早就已經思索過了,這是你下意識後做的決定,你從來沒覺得逍遙閣和大秦和走到最後,會是一輩子的盟友,連你自己都覺得未來這雙方必然會鬧崩,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江天猶豫了一會之後,緩緩的點了點頭,認可了呂安說的這個事情。
看到江天承認了這個可能,呂安頓時哈哈一笑,直接反問道:「既然你知道這兩方肯定會鬧僵,你為何還要給他們做這麼多事情,何必呢?到頭來難道不是空歡喜一場嗎?」
江天搖了搖頭,「未必,即便他們依然會鬧僵,即便最後必然會分開,但是我預想的時間是在一統北境之後,也就是在那之後,到了那時候,分不分開對我而言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我會坦然的接受他們分開,甚至鬧僵。」
「話說的是不錯,但是你怎麼能確定到了那時候,你還能保持如此平和的狀態,再問一句,如果未來雙方鬧僵,你覺得吃虧的是誰?」呂安再次追問。
江天想也沒想直接回道:「自然是大秦,吃虧吃的最多的肯定會是大秦,畢竟家大業大,而且這一切都是建立在逍遙閣的幫助下,如果沒有逍遙閣,那麼大秦必然不會變成現在,必然崛起不了,更不用想所謂的一統北境!」
「好!那我們再把問題回過來,那時候你認為一統北境的是大秦還是逍遙閣!」呂安一針見血的問出了這個問題。
江天心裏又是咯噔了一下,緩緩的點頭認可了自己之前的說法,「如果一定要區分的話,一統北境的可能還真就是逍遙閣,而並非是大秦,唉。」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江天自己都是莫名其妙的哀嘆了一聲。
呂安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既然連你都這麼說了,你覺得你們想讓我加入大秦這番話是不是等於空話?如果未來一統北境的是逍遙閣,那我為什麼不直接加入逍遙閣呢?甚至還可以加入地府?網軒?你知道逍遙閣背後是什麼人嗎?你都不知道,你只想要一統北境!」
江天再次沉默了,呂安說的話讓他無法辯駁一二,甚至連反駁的想法都已經沒有了,明明只是兩個最為簡單的論點,如此一繞,把他給說暈了。
呂安同樣也是沉默了,他說了最後一句話,已經將自己的想法和觀點都告訴了江天,他不會加入大秦,同樣也沒有打算幫助大秦的想法。
兩人同時陷入了極大的沉默。
許久之後,江天才緩緩出聲反問道:「既然你一直都是這樣的想法,那你為何要來?如果你不來的話,我們就不會有這樣的期盼和錯覺。」
呂安聳了聳肩,「我過來是來表達善意的,一種壓制住怒火的善意,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明白!」
江天的語氣一下子直接硬了起來。
呂安笑着說道:「匠城那件事情之後,我想了很多,想了很久,因為在我看來這件事情最後只有一方是獲利的,那就是你們大秦,其餘幾方全都是受損的,大漢是損失最為慘重的,其次便是匠城,不說名譽掃地,但也信譽受損,甚至連城都被毀了大半,再加上我也受傷慘重,怎麼算都是大虧,唯一獲利的只有你們大秦。」
「換句話說,你們獲利了,但是你們並沒有參與進去?你覺得這話有人信嗎?」
「即便你們沒有參與進去,但是逍遙閣參與進去了,而且還是和地府的人聯合在一起參與的,這個訊息暫時沒有多少人知道,但是我知道!」
「為了這個事情,逍遙閣拋出了一個棄子,一個讓劉修明麻木上當的棄子,當真是財大氣粗!」
「其實我還在想一個事情,明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大秦為何還要拍寧起過來呢?而且來的目地很單純,就是想拉攏我,就是想讓我入主大秦,你覺得呢?」
江天聽完這一系列的描述,表情很是認真,但是和之前的選擇一樣,在聽完這個描述之後,他依然沒有選擇回答,就這麼沉思般的看着呂安。
呂安繼續問道:「其實我還有一個假設,我之前也說了,如果在這場鬧劇中,寧起一不小心慘死在了裏面,你們大秦會做何反應?震怒還是欣喜?」
「寧起一死,寧政的親弟弟,大秦的親王死在了大漢手中,這樣的情況下不開戰都說不過去吧?」
江天眉頭挑動,表情越發的陰沉。
「在事情發生的時候,大秦唯一派來的宗師叫寧天元,只是一名剛入七境不久的年幼宗師,別說保護寧起了,可能連他自己都保護不了吧?」
「如果危險的旅程,大秦為何不派一下跟年長的宗師呢?像宮中那個方老?如此一來寧起的安危不就可以得到保障了嗎?」
「最後我響了很久很久,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那就是你們根本就沒想保護寧起的安危,你們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所以你們很樂意任由這樣的事情發生,甚至於你們都關照了寧天元讓他別救寧起,秦王也是默許了你們的做法,這是對寧起在外奪權的懲罰,對嗎?」
呂安的這個問題直接讓江天冷眼瞪了一下,「不對!秦王沒有這麼做!」
「他沒有這麼做,但是你們卻做了,對嗎?只不過你們沒想到,寧天元沒有救寧起,唐庚竟然竟然會去救寧起,所以寧起並沒有死,甚至連傷都沒有受,這是你們怎麼都沒有想到的事情,也讓你們後續的準備白費了。」
呂安似笑非笑的看着江天,儘可能的將這個事情描述了出來。
江天不知何時已經在開始大喘氣了,表情陰沉的可怕,整個人都散發着一種暴怒。
溫文爾雅,情緒從未失控的江天這一刻終於沒有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呂安很是坦然的看着江天,「其實我這一趟來大秦,表達善意是一點,我還想弄清楚的便是這個事情,匠城的賬我會分開算,逍遙閣是逍遙閣,地府是地府,大秦是大秦,這三者的賬不一樣,不過你相信,大秦我不會動,但我也肯定不會幫,另外地府我必然會追殺至死,逍遙閣?實話和你說吧,我殺了藍山,也就意味着我和逍遙閣已經到了決裂的程度了,再加上逍遙閣本來的某些事情,我對他們的好感越來越差。」
「但是你是被逍遙閣扶持起來的人!」江天連忙反駁了呂安的論點。
呂安微微一笑,「沒錯,逍遙閣在我身上付出了很多的精力,但是在某種程度,我的成長是他們想要利用的成長,沒有我,就沒有北境氣運的復甦,更加不會出現北境的現狀,這個你不懂,你還沒有接觸到這個層次,說到底你也只是他們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你並沒有你自己想的那麼重要!」
江天瞳孔瞬間放大,隨後便是劇烈收縮了起來,呂安的話又是一種打擊。
「曾經的逍遙閣是我感激的逍遙閣,但是現在的逍遙閣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逍遙閣了,而且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我感激的並不是逍遙閣,而是那幾個人而已,逍遙閣和地府之間的溝通別以為我不清楚!這種聯繫意味着什麼你知道嗎?意味着他們一直都在賊喊捉賊,而我就是那個被賊耍,被賊追,被賊救,最後又去追賊的那個人!多麼可笑的一件事情呀!像我日月宗千年傳承,竟然被人當猴耍一樣玩弄在手掌之中,這就是宗門永遠無法崛起的原因吧!」
呂安這話說的格外的無奈,想起這方面的事情他就感到異常的不爽。
江天沒有了解的那麼深,他並不知道呂安經歷的事情有這麼多,他從未關心大秦之外的恩怨情仇。
良久之後,江天突然搖起了頭,「不不不,即便你真的不打算幫大秦,我依然還是會這麼做的,我要讓大秦一統北境,即便是在別人的手中統一北境,但是那也已經足夠了,只要統一了北境就行了,不管用什麼方式!所以我不會放棄的!」
如此倔強的話語在呂安眼中卻顯得如此的不屑,他直接冷笑了一聲,「一統北境?然後呢?有什麼用呢?你不放棄的事情對我而言,就是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我不會出手的,同樣的你也別打匠城的注意,這才是我過來表達的善意!你們和大漢之間會如何我不管!」
江天直接點頭,隨後便是起身,「如你所願!不出五年,大漢必滅!」
說完江天便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絲毫沒有任何的猶豫。
呂安也沒有半點阻攔的意思,話已盡了,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
等到江天離去之後,過了一會之後,張國飛這才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閣主?怎麼了?我看江大人的表情好像很難看,就這麼火急火燎的走了,你們是不是談的不愉快了?」
看到張國飛衝進來,呂安直接冷笑了一聲,正愁沒人陪他說話呢,直接解釋道:「他江天已經不是大秦的江天了,而是逍遙閣的江天了,大秦的王權在他眼前已經不算什麼了,當真是可笑!」
張國飛錯愕了一下,愣是沒敢接話茬,很是驚恐的看着呂安。
呂安繼續調侃道:「你說談崩也算是談崩,不過我和他之前就已經談崩了,只不過這一次我會有些事情想和他求證一下而已,只可惜他並沒有回答我,不過他回不回答已經不重要了,對於這些問題的逃避就已經證明這個事情必然和他們有關係,也是,如果沒關係,我幹嘛要來找他們呢?」
聽到這裏,張國飛已經有點害怕了,「就這麼把江天往死里得罪了?那我們以後的日子可不就要麻煩了?他會不會來找我們麻煩?」
「放心吧,你別主動去惹他,他沒功夫搭理你的,江天可沒有你想的那麼的不堪,只不過我找到了他的軟肋而已。」呂安深吸了一口氣。
隨後便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很是無意的看向了遠處,那個方向是兩軍交戰的方向。
「這幾日,戰場上有沒有傳來什麼消息?」呂安隨口問道。
張國飛搖頭,「一如既往,可以用勢如破竹來形容,對方主帥是弓良,一個幾乎不會用兵的年輕人,對上胡大將軍和寧起將軍,幾乎沒有抵擋之力,大秦連戰連捷!」
這個戰報倒是有點出乎呂安的意料,什麼時候弓良變得這麼不堪一擊了?竟然會用到毫無抵抗之力這個字眼?
「你確定?」呂安有點不確定的反問道。
張國飛連連點頭,「閣主,我確定,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這個訊息,都認為大漢要完了,因為大秦的軍隊實在是太強了,兩個月內漢軍已經敗了十四五場戰役了。」
「那雙方的傷亡如何?打了十四五場,大漢的兵馬還沒被打完嗎?」呂安有點詫異的問道,這又不是攻城,正常的排兵佈陣爭奪領地需要這麼密集的大戰嗎?明顯有點不對勁!
「傷亡倒是沒有太過細緻的數值,但是我聽別人說大漢的實力其實並沒有下降太多,而且他們一直游離在大周境內,這裏面有很多的城池,有些城池可是極其的牢固,他們佔了就跑,並沒有正面硬碰硬,所以說不準具體的傷亡,但是大秦打贏了大漢,這倒是事實!」張國飛笑着說道。
呂安點了點頭,感覺現在的戰局和他以前的戰局好像不一樣了,至少這個打法不同,而且地區不同,胡勇擅長的是守,寧起擅長的攻,兩者結合的話倒是天衣無縫。
但是這兩人加起來在智謀上可能依然沒有弓良來的厲害。
所謂縱橫閣,不就是為了這時候而存在的話?
打仗會打輸?
除非大漢內部不穩,這是呂安想到的唯一可能。
「大漢內部有沒有消息?漢王什麼時候死?」呂安直接問道。
張國飛搖了搖頭,「暫時好像沒有太顯眼的消息傳出來,漢王一直都在生病,尤其是這兩年好像病的更重了,但是還活的好好的,估計還能再撐兩年。」
「這樣嗎?」呂安有點小小的失望。
「過幾天我就會離開大秦,前往中州,我走之後,你把精力放在戰場上,如果能聯繫到胡勇,那就提醒他讓他儘可能的小心一點,不管是讓他小心外面,還是小心身後,都要讓他小心一點,年紀這麼大了,可別戰死沙場,那就有點怨了。」
呂安提醒了一句。
張國飛點頭,「我會盡全力轉達的!不過閣主能否細說一下,小心身後,這個身後是誰?是江天江大人嗎?」
「我也不知道,你告訴他就行,他自己會清楚的,他的腦子可比你我的要靈活多了。」呂安直接搖頭,隱約有種擔心,但是具體擔心的方向卻想不好。
張國飛憨厚的哦了一聲,然後便是撓了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