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同佛家所言,一葉障目,心魔由念頭而生,又因放下而死,弄玉的心結是什麼,所有人都知道,曾經溫潤的琴音在傳來那個人死去的消息之後,漸漸的不再變的猶如春季般溫潤,失去了其中蘊含的感情,失去了...其中所能夠聽到的真意。筆神閣 bishenge.com
琴音,就只是琴音,別無它求,更加不會蘊含別的什麼感情。
彈琴的人心已經死了,又怎麼可能會給琴音帶來孕育出美妙的意境呢?這空中的樓閣,與其說是在禁錮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最美麗的鳥兒,倒不如說是將一個人的命鎖在了這裏。
本就已經心死,或許能夠為流沙進行最後一件事情,將姬無夜的硬氣功破除掉之後,自己,就可以去找他了吧。
永遠也忘不掉,當自己看到那凌虛劍的時候,當環顧四周,只有劍的時候,心底里湧現出來的絕望與無助,那種感覺,或許就可以稱之為天塌了吧。
那種心情,或許就可以稱之為...天崩地裂了吧。
素手撫摸着凌虛劍的劍鞘,似乎還能夠在這上面品味到曾經的溫度,睹物思人,卻是看到長劍的不凡,越是能夠感覺到心情的低落,但伴隨着心情的低落而來的,是湧現出來不曾停留的死志。
又或者,是殺身成仁,完成任務的決心。
為此,讓那早已死去的琴心再度復活,在短暫的時日之中彈奏着,引誘着,奉獻出自己,然後...就此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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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別死啊。」這是多麼熟悉的地方,這是...曾經易經墜下的懸崖,雲海依舊,如同往日一般無從變化,無論怎麼看,都是這樣的平復。
弄玉艱難的轉過頭,或許在這裏死去的話,才是距離易經最近的地方了吧。
而在弄玉的身邊,滿身浴血的白鳳焦急的看着臉上隱隱透露出解脫意味的弄玉,心下不由的焦急萬分,他知道弄玉的心情是什麼,也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就在弄玉身處在那樓閣所在的時日裏,白鳳早就了解到了這個少女的意願,以及...她早已死去的琴心。
「你再撐一會,再撐一會兒,我們很快就要到你接頭的地方了,到時候,解藥一定能夠來得及的!」
「呵,可我,為什麼要活着呢?」低垂着的眼眸里,神光全數黯淡了下去,不復曾經那般的靈動。
弄玉就這樣面無表情的笑着,明明是笑着,卻體會不出她任何開心的情緒:「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透過我的琴音,我的心早就死了。」
「我和你的命都是墨鴉換回來的,我決不允許你就這樣死去!」
白鳳的臉上隱隱透露出悲哀的神色,他知道弄玉的心早就死了,也知道伴隨着那個人的消失,弄玉的琴心,早就破碎掉了:「如果那個人知道的話,他也不會想要你死去的!」
「當年,他拼命勸阻我加入流沙,可我總是不會聽他的話,我想,在他的身邊的話,那樣我多少會離他近一點。就不會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
嘴角不由的流出一抹鮮血,在弄玉那傾國傾城的面容上,是如此的悽美,這是她此刻生命,最後的綻放:「可是,我和他的距離好不容易拉近了一點,然後...就隔的很遠很遠。」
「沒有,你和他的距離不是一直都很近嗎?他...」說着,白鳳看着背在自己背上的凌虛劍,正是這把劍的存在,擊破了姬無夜的罩門,也真是因為這把劍,自己才會成為叛徒,墨鴉才會因此送命,弄玉...才會因此變成現在這樣。
「你是一個很好的人,所以,我才會彈奏心弦之曲給你聽。」淡淡的眸光里,映照着雲海的悄然變化,天...在慢慢的變黑,正如同黑夜的降臨,天上的星子,似乎也能夠看得到了。
「那個時候...你知道我在雀閣外面?那個時候,你騙了我。」白鳳的眼睛裏沒有訝異,很顯然,他早就知道了這一切,而他也是心甘情願的被弄玉所欺騙。
對於他而言,能夠遇到一個知音,真的比什麼都要來的重要。
「其實這一次,我一樣騙了你。」說着,另一隻手抓住了白鳳的手,緩緩的撥開:「留下我,逃命去。我中的毒,根本沒有解藥。」
「...」是後悔?還是驚恐?還是訝異?白鳳什麼都不知道,此刻的他,腦海里一片空白,一片茫然。
這世上知音難覓,自己剛剛找到一個,難道就要這樣眼睜睜的看着她死去了嗎?流沙河夜幕之間的爭鬥,便是如此的可笑嗎?
明明秦國的大軍都已經逼近城下了,而韓國之內,卻還在內鬥嗎?
「他...來接我了呢~」眼前迷濛之間,似乎看到了遠處那個疾馳而來的人影,那個騎在馬上的人影,弄玉的嘴角流露出一抹笑容。
一個人最重要的求生意志,這種意志在弄玉的身上早就不存在了,能夠在彌留之際感受到易經的到來,感受到他來接引自己,弄玉就算是死,也是待着微笑去死的,她...心滿意足。
在答應了衛莊接下這個任務,進入雀閣之中假意成為姬無夜選中的妃子,然後尋找機會給予他致命一擊,雖然弄玉最後失敗了,但白鳳卻是帶着凌虛劍悍然殺進來,與墨鴉一起破掉了姬無夜的硬氣功,這樣的話,也算是完成了流沙交給自己的任務了吧。
這樣的話,也算是死,也了無遺憾了吧。
「弄玉!別....別啊!」帶着微笑逝去的弄玉並沒有看到,那個從馬匹上一躍而下的人影急急奔來的模樣,更加沒有聽到,這個人影那泣血含淚,悲愴莫名的怒吼。
終究,還是晚來了一步。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心焦之下,甚至完全沒有顧忌到白鳳的存在,易經大步踏過來一把抱住了弄玉的身體,感受着這嬌軀上逐漸逝去的溫度,感受着生命逐漸消逝的無力。
易經死死的抱住弄玉,心中的悲痛完完全全的表現在臉上:「弄玉...韓非...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這麼堅決的去那個世界,為什麼,明明只不過是兩年的時間,卻足以讓我體會到物是人非的感覺了。十年的生死驗證,你們卻要在這兩年之內讓我體悟一次嗎?。」
心情激盪之下,易經下意識的開啟了背包倉庫就想要取出九陽返魂散將弄玉從彌留之際拯救回來,但是當他將手伸進去摸索着,卻怎麼也摸索不到的時候,他才恍惚之間想起來,九陽返魂散,早就在韓非的身上用光了,他哪裏來的九陽返魂散,根本一顆都沒有了。
眼眸里透露出悔意,但...後悔又有什麼用呢,他怎麼可能知道弄玉會出事情?又在韓非逐漸消逝生命力的時候不給他餵藥呢?就好像是老天再和他開玩笑一樣,九陽返魂散藥力驚人,他憑藉這等神藥甚至能夠與玄翦大戰。
所以,當他真正需要的時候,就好像是之前用的太狠讓老天都為之嫉妒了一樣,韓非與弄玉之間,他似乎只能選擇一個。
這是第一次的,易經的臉上透露出了絕望的神色,不...不僅僅是絕望,而是,痛苦的絕望。
將玉骨草和皇鳳血這兩種療傷聖藥不斷的餵入弄玉的嘴巴里,沒有用...根本就沒有用,弄玉是中了毒,這兩種只是恢復氣血與內力的丹藥並不具備九陽返魂散那樣的神效,根本解不了毒。
根本...救不回來弄玉。
而就在這個時候,山巔之上徐徐走來四道人影,在雲海邊陲的夕陽映照之下,拉出長長的影子,垂落在跪在地面上,抱着弄玉的易經的身上。
那陰影,將他的身軀完全覆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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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心傷,又或許是悲愴,但心,終究還是會收回來的,背對着所有出現在這裏的人,這裏...曾是他跌落懸崖的地方,也是他現如今再度歸來的地方,而今歸來韓國所見到的第一個場景,就是弄玉的死亡...
將弄玉以公主抱的形式抱着,易經緩緩站起來,步光劍插在他的腰間,莫名的顫抖着,而在易經的背後,當先站在最前面的衛莊感受着鯊齒劍的顫動,眼眸不由自主的緊縮了一下。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聽說,你是流沙的主人。」轉過身,一步步的走向出現在這裏的四個人,衛莊,紅蓮,紫女,子房,這是四個他曾經無比熟悉,甚至是相互之間打趣的朋友們,而今對於他而言,卻是如此的陌生。
就好像是再度相見,易經需要重新將以前對於他們的認知,重新刷新一遍一樣。
「是的,我是流沙的主人。」出列一步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衛莊直視易經,緩緩說道。
「所以,這是你的命令。」抬起頭,眼眸里無悲無喜,沒有任何的感情,不再抱有重逢的期待,不再抱有再見的喜悅,就只是這樣,定定的看着他。
「是,這是我的命令。」
「兩年之後再見,你就送我如此一份大禮?」緩緩的走到衛莊的面前,突兀的,身上閃過絲絲的殺意,這股駭然的波動讓衛莊背後的紅蓮下意識的想要拔出長劍,但隨即就被紫女拉住了手腕,在紅蓮不解的眼神中,紫女搖了搖頭。
她的眼中浮現出的,是只有當年坐在紫蘭軒的桌子四周論道天下的四個人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來的回憶。
「當年,韓非,易經,衛莊還有我,坐在紫蘭軒的桌子周圍,那就是流沙的雛形,韓非是流沙的主人,他們兩個,是流沙的雙劍。」
「每當韓非開始耍寶的時候,衛莊總是冷着臉,易經則是抱着雙手看戲,而我則是與韓非之間相互打鬧,在我們的身邊,弄玉再為我們撫琴,彈奏着風花雪月,而我們,議論着天下大事。」眼眸里的回憶在剎那間破碎,陷入了黑暗之後,浮現出來的,是如今擺在眼前劍拔弩張的場面。
韓非死了,弄玉也死了,曾經的流沙雙劍,也要在眼前反目成仇,當年圍繞在紫蘭軒的人,到底是因為什麼,死的死,散的散呢?
「衛莊,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說着,易經腳下一錯,朝着衛莊的身側走了過去。
「我們都在變,所有人都在變,就連你也不例外,你變強了,也找到了適合你的劍。」
「如果這就是我們再見之後,你所關心的問題,那我覺得,我們之間的交情,似乎沒有必要在重提了,不...是已經不需要重提了。」站在衛莊的身側,易經平平淡淡的說着,不帶有任何的情感因素:「我從沒有變過,只是在你的眼中,我變了。」
「那在你的眼中,我也變了。」
「所以我們各自都覺得對方變了。」說着,易經再度抬起腳步,朝着紫女走去,這...是他必須要去交代問題的人:「如果韓非還在,他斷然不會因為想要扳倒姬無夜,出此計策。」
「所以,他死了,所以現在我才是流沙的主人。」默默的閉上眼睛,衛莊從不會讓人看到他眼中流轉的情緒,任何人也不行:「我的話,就是命令。」
「弄玉為什麼會死,你到底交給她什麼任務。」
「擊破姬無夜的硬氣功,僅此而已。」
「好!」說着,易經來到了紫女的面前,將雙手抱着的弄玉微微遞出去:「紫女姑娘,勞煩照看一下弄玉的身體。」
「你...」紫女有些驚異的看着易經,不懂他這種做法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想要在這裏,和衛莊徹底反目,然後與他大戰一場嗎?
紫女知道,弄玉對於易經的重要性,早在她得知易經沒有死去,而衛莊決意隱瞞這個消息不告訴弄玉的時候,紫女就知道,待到易經重回韓國的時候,他必定會與衛莊反目,甚至是...刀劍相向。
撫摸着弄玉那蒼白的臉蛋兒,易經好似想起來了什麼,伸手入懷中將行天子交給他的盒子取出來,這是他唯一的希望,或許行天子在那個時候,就已經預見到了自己回到韓國會發生的事情了吧。
果然,當小盒子打開之後,是一枚泛着白色光環的丹藥,易經心中對於行天子的神仙手段驚訝不已,但這,真的能夠拯救弄玉嗎?
抱着試一試的心態,易經將這杯丹藥以指力碾碎,隨後化入弄玉的口中,他不敢看這丹藥到底有沒有效果,但他的心裏,終究是抱有一絲希望的。
「你交給弄玉的任務,我去完成,這是我為流沙做的最後一件事情,此事之後,我與弄玉都會退出流沙。」腳步堅定如往昔,一字一句句句清晰,象徵着易經絕對的必然。
「失去了韓非領導的流沙,沒有我的容身之地,恕我,無法繼續依存下去。」
「後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