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蹲在地上,仰頭看着妹妹,問道:「哪裏受傷了?」
果果搖頭,歡喜的道:「哥哥,你沒事吧?」
沈安目光轉動,見她臉上只是有些塵土,就伸手觸碰了一下她的膝蓋。
「嘶……」果果皺起了眉頭,沈安大怒,霍然起身道:「陳洛!」
緩過氣來的陳洛此刻把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聞五十二會在這邊,他鐵定在臨走前讓聞小種帶着果果離開。
聞小種呢?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大聲應諾。
「小人在!」
「去,你馬上去莊上,告訴黃春,把邙山軍全拉出來!要快!」
「是!」
此刻來了不少皇城司的人,陳洛放心的去了。
沈安垂下手,果果牽着他的衣袖往回走,密諜們默默跟在後面。
「是他妹妹點燃了聞五十二?」
「沒錯,某恰好看到了。」
「這是大功啊!」
「大個屁!沈安多疼他妹妹?此刻他定然是怒不可遏。」
「不過晚上叫邙山軍出擊,這個不合規矩吧?」
「屁的規矩,咱們都知肯定不會說話,官家知道了也不會說話。」
「……」
沈安兄妹走在前方,兩側有密諜點起了火把,照亮了樹林中。
沈安對這些密諜頷首致謝,然後低頭問道:「聞小種呢?」
果果說道:「他受傷了,很多傷。」
沈安見到聞小種時,他正靠在樹幹上,身上的傷口都被皇城司的人處理過了。
「小娘子!」
聞小種看到果果跟着沈安出現,激動的道:「小人無能,讓小娘子遇險了。」
果果看着他,說道:「謝謝你。」
聞小種的嘴唇顫動着,吸吸鼻子道:「小人不敢。」
這是世間唯一能讓他感到溫暖的人。
就像是家人。
他在許多時候都在嫉妒沈安有這麼一個妹妹。
如果果果是我的妹妹該多好?
這個善良的女孩……她給了聞小種家庭的溫暖,讓他眷戀沈家不肯離去。
見到她無恙,聞小種覺得身上的那些傷痛都消散了。
「趕緊去莊上!」
沈安需要去莊上找人處置妹妹身上的傷。
半路上他就遇到了邙山軍。
「郎君!」
聽聞了今夜之事後,黃春的眼中全是怒火。
沈安下馬走到馬車邊上,掀開帘子,低聲道:「哥哥要去收拾那人,果果自己去莊上,那裏有人照看你,會怕嗎?」
車裏昏暗,果果搖頭,「不怕,哥哥,要小心。」
「好。」沈安伸手進去摸摸她的頭頂,笑道:「哥哥帶着邙山軍,這天下誰都不怕。」
他緩緩放下車簾,回身時眼中冷冰冰的。
「出發!」
黃春親自帶隊在前方尋探。
嚴寶玉在觀察四周,馬蹄聲密集,周圍看燈會回來的百姓都畏懼的躲在邊上。
大晚上還出動騎兵,這事兒不小啊!
「春哥,這次要盡力!」
嚴寶玉沒有情緒波動,但黃春知道他的心思。
要弄死那些所謂的復國者。
「那麼可愛的小娘子啊!」
黃春咬牙切齒的道:「上次某去郎君家,滿頭大汗被小娘子碰到了,那時她還小,就蹦蹦跳跳的去了後面,再出來時竟然給某送來了冰水……寶玉,某恨不能宰了那些人。」
邙山軍消失在夜色之中,但消息卻通過百姓的口口相傳,很快就傳到了城外各處。
城門開了一條縫隙,張八年帶着麾下魚貫而入。
城門內,陳忠珩等候多時了。
「如何?」
火把插在邊上,照的張八年那張骷髏臉發青。
「一言難盡,某要見官家。」
「好!」
聞五十二那個瘋子雖然無法撼動大局,卻如同老鼠般的讓人噁心。
只要出宮,侍衛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群瘋子。帝王也覺得膈應,於是怎麼弄死那群瘋子就成了皇城司的一大要務。
一路進了皇城,那些宮女內侍見張八年和陳忠珩聯袂進來,都不禁面面相覷。
這是出大事了。
趙曙看到張八年時,直覺告訴他,今夜怕是有些不大好的事情發生了。
張八年低頭道:「官家,今夜聞五十二在城外等候,伏擊了沈安兄妹……」
呯!
趙曙一拍身邊的桌子,起身道:「誰走漏了消息?」
沈安兄妹出城沒有大張旗鼓,若非是有人通風報信,聞五十二如何得知?怎麼能佈下了伏殺的局?
張八年搖頭,「人太多,無法查清。」
見到沈安兄妹出城的人多了去……
嗯?
張八年突然身體一震,「臣愚鈍……知道沈安出城的人不少,但知道他出城是去看燈會的怕沒幾個。」
趙曙點點頭,吩咐道:「去查。」
有人出去,張八年繼續稟告道:「沈安被伏擊,他的妹妹也被伏擊,聞小種護住了她,不過多處受創……」
趙曙的眼中多了釋然,大抵原先對聞小種這人他一直帶着不信任,經次一戰後,聞小種在他這裏成功的洗脫了嫌疑。
「上次沈安壞了聞五十二的好事,臣一直在盯着沈安,得知他要出城之後,就帶着人跟在後面,果然,聞五十二親自出動截殺他……」
趙曙倒吸一口涼氣,心想聞五十二的武力值能甩沈安十八條街,這下……
「沈安如何了?」
沈安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沈安無事,臣及時趕到。」
「你不錯。」趙曙心中一松,「沈安弄出了雜學,弄出了許多寶貝,他若是出事,對大宋的影響太大了,讓我也承受不起!」
張八年的臉頰抽搐了一下,「臣無功。聞五十二見臣來了就想遠遁,恰此時,沈安的妹妹來尋他,聞五十二想拿住她……」
「畜生!」
趙曙想起了果果,那是女兒的好友,多可愛的一個女孩啊!
若是果果受傷或是出事,沈安會發狂吧!
「沈安的妹妹拿出一個瓷瓶砸過去,竟然爆燃,點燃了聞五十二……」
呃……
正在擔心沈安狀態的趙曙呆滯了。
「什麼?」他喃喃的道:「點燃了聞五十二?」
「是。」
「我知道是什麼東西了。」
君臣相對一視,都想起了沈安原先弄出來的那個魔火。
「沈安呢?」
「沈安把邙山軍拉了出來,正在一路追殺下去!」
張八年看了趙曙一眼,擔心這位帝王會忌憚。
晚上出動軍隊,這對於大宋來說是件忌諱的事兒。
「這才是他的秉性。」
趙曙卻嘆道:「他自己遇險不會如此,可果果遇險卻激怒了他,犯忌諱也得一路追殺下去……你呢?」
皇城司為啥沒追殺?
這是瀆職啊!
張八年低下頭,「臣追殺聞五十二到河邊,他跳河遁走……臣……皇城司的人丟失了聞五十二手下的蹤跡。」
「那沈安怎麼去尋到的?」
趙曙覺得沈安定然不會無的放矢,所以有些不滿。
張八年不知道黃春的本事,難得羞愧的道:「臣無能。」
趙曙擺擺手,「罷了,天亮之後派人去盯着。」
張八年應了,出去後,就見一個內侍疾步而來。
內侍進去稟告道:「官家,聖人問您何時回去?」
到睡覺的點了。雖然是老夫老妻了,可按照規律,今夜他該鞠躬盡瘁。
趙曙起身道:「此事抓緊,有消息不管什麼時候都送來。」
……
天亮後,城門一開,這個消息就被傳進來了。
「府中能拎刀的都來!」
曹家的外面,曹佾渾身的冷肅氣息,能凍死人。
曹家那些護衛都出來了。
「這是……這是看不起老夫了嗎?」
隨着這個聲音,幾個走路都有些顫顫巍巍的老卒出來了。
沙場無情,主將有帶着護衛的特權,這些老卒就是當年曹家經歷沙場的護衛。
他們在曹家的地位頗高,曹佾下馬拱手道:「您幾位如何來了?此事要快馬追襲……」
「小郎君安心,某等上馬後自然就好了。」
「小郎君不許,莫不是覺着我等是吃白飯的嗎?」
呃!
曹佾只能苦笑點頭。
幾個老卒上馬後,就佔據了斥候的位置。
等到了城門處時,曹佾看到了折克行一行。
這是一個很古怪的隊伍。
折克行帶着一個行囊,可見是準備在野外住宿;而邊上的蘇軾卻腰挎長刀,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就像是去郊遊的。
王雱沒來,他坐鎮城中,協調各方面的關係,接收消息,及時作出處置。
這是智囊和軍師的位置,他最合適不過了。
「一起一起!」
一行人匯攏,出城後就開始加速。
一路疾馳到了午後,前方的老卒發現了邙山軍的蹤跡。
「怎麼那麼快?」
老卒皺眉道:「一夜之間就追出了三十餘里地,這哪是追索?」
「小郎君不是說那些瘋子厲害嗎?怎地會泄露了行蹤給沈安他們?」
追蹤一群殺手是件很艱難的事兒。抹去自己的痕跡是殺手的基本功,你只能艱難的從一些蛛絲馬跡里去尋找他們的方向,速度慢的像是螞蟻。
「你們怎麼來了?」
沈安沒想到竟然來了那麼多人。
蘇軾單手按住刀柄,器宇軒昂的道:「元澤坐鎮城中,我等來此是助拳,果果如何了?」
「並無大礙。」
「那就好。」蘇軾鬆了一口氣,「得了消息時,某恨不能馬上追趕而來,只是御史台有個案子在辦,某和程顥為此還吵了一架……」
這貨竟然和程聖人不對盤?
沈安不禁笑了起來,從昨夜開始他都是冷冰冰的,此刻笑起來,算是雨過天晴了。
折克行已經去了前方。
「如何?」
「他們一直在轉圈。」
黃春從左邊指到身前,「從昨夜開始,他們從左邊轉到了這裏,又轉了回去,幾次差點被咱們給逮住了,可他們卻太狡猾,及時發現遠遁……」
「說得跟真的一樣!」
一個老卒目光銳利的看着黃春,「年輕人,那些刺客善於隱藏蹤跡,你一夜之間多次找到他們的行蹤……你以為自己是誰?」
「痕跡何在?」
幾個老卒在曹家養老蹲了多年,跟着曹佾這個沒用的國舅擔心受怕,一朝得出來,頓時就開始撒歡了。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在收拾黃春這個晚輩,看着嚴厲,實則是在撒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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