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五十二和張八年交過手,那次他無心戀戰。
可這次卻不同。
他疾步而來,陳洛半途攔截,長刀劈砍。
聞五十二隻是信手揮動短刃,接着反擊。
陳洛的右臂見血,長刀落地。
可他卻咬牙沖了過來。
「退後!」
已經裝好了臂弩的沈安不禁亡魂大冒。
陳洛卻充耳不聞。
「愚蠢!」
聞五十二揮刀。
陳洛躲避,就在聞五十二想再攻擊時,陳洛突然伸手。
他竟然用手抓住了短刃。
他是空手,聞五十二從未想過防備什麼,所以被他的手抓住了短刀,不禁一怔,然後就微微一笑。
只需一拉,陳洛就會失去半隻手!
他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
「看箭!」
關鍵時刻,沈安也顧不得射程不夠,就發射了臂弩。
他在賭聞五十二會躲避。
果然,聞五十二的身體閃動了一下,陳洛剛想拿住無人控制的短刃,被他一腳就踹了出去。
沈安在前世的影視劇里看到人被踹倒馬上就能爬起來,可陳洛卻躺在那裏無法動彈。
這就是高手的一腳!
若非是要奪刀,這一腳就能要了陳洛的小命,讓曾二梅變成寡婦。
沈安想逃跑,卻知道自己跑不過聞五十二。
而且邊上那兩個男子已經包抄了過來,準備斷掉他的後路。
尼瑪!
今天難道要歸位了?
沈安此刻最後悔的就是沒叫上折克行。
有折克行在,他上正面,沈安在邊上偷襲,這一戰還是大有作為啊!
既然無法退卻,骨子裏的小人物氣息就迸發出來了。
「唷!這不是聞先生嗎?這才沒多久啊!怎地看您的面色又白了一些,越發的像是女人了。哦,忘了一件事,上月某路過那些男風巷時,好像遇到了……不就是你嗎?」
汴梁有幾條街專門經營男風館,裏面全是嫵媚的男人。
這話把聞五十二比作是那些接客的男人,可謂是極大的羞辱。
這就是小人物!
當覺得無路可走之後,有人會哀求;有人會在絕望中呆若木雞,麻木不仁;但有人卻會蔑視這個絕境。
去尼瑪的!
這就是沈安面對絕境的態度。
他丟掉臂弩,笑道:「回頭向尼瑪問好!」
聞五十二從小被灌輸的觀念就是自己出身高貴,比大宋所謂的帝王將相們都高貴。
及長,他看世人的目光大抵就是看螻蟻。
趙曙在他的眼中就是螻蟻,沈安就別提了。
神靈被螻蟻羞辱了,這會如何?
怒!
他輕輕一抖短刃,陳洛的血被抖落。
「死!」
他疾步而來。
老子要完蛋了呀!
沈安站着不動,絕望之下,他在想是不是拼死也拖着聞五十二墊背。
比如說他一刀捅進來,哥一拳……不,一拳肯定打不死他,要不就咬斷他的咽喉……
短刃在逼近,沈安依舊未動。
倒在地上的陳洛恢復了些,他努力爬起來,奮力跑來。
「郎君,跑啊!」
跑毛線,左右都被堵住了,馬上就要堵到身後去了。
沈安決定要給這個世界留下些什麼,比如說什麼格言。
可他的雙腿在顫抖。
「某候你多時了!」
就在他開始顫抖時,左側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一個黑影驀地出現在刺客的身側,只是一爪,就抓斷了他的咽喉。
張八年出現了。
臥槽!
老張,你果然是及時雨啊!
疾衝過來的聞五十二斜插着變換了方向。
他若是徑直去幹掉沈安,張八年的距離正好來援,兩者夾擊之下,他撲街的可能性比較大。
「鐺!」
張八年也動了刀子,可見他對聞五十二的忌憚。
兩個人廝殺在一起,刀光閃爍着,沈安壓根看不出什麼趨勢來。
尼瑪,老張上次好像是贏了吧?
不對,上次聞小種也追殺了下去,張八年還是主場來着。
右邊的那個殺手護主心切,竟然去摻和。
張八年一聲長嘯,這是通知皇城司的人來援。
聞五十二喝道:「速退!」
他派出人手去截殺果果和聞小種,此刻不見聞小種來援,那麼他多半是被幹掉了。
此次出手幹掉了聞小種那個叛逆和沈安的妹妹,堪稱是大豐收。
聞五十二覺得自己不是個貪婪的人,所以見好就收就成了最好的座右銘。
他心中歡喜,面色就多了些柔和,連招式都靈動了幾分,竟然壓制了張八年一瞬。
有這麼一瞬就夠了,而且那個手下已經沖了過來,馬上就能和張八年纏鬥在一起。
足夠撤離這裏了。
他是最高貴的人,自然不覺得用手下去阻擋張八年有什麼問題。
螻蟻為自己犧牲才是他們的出路!
他遺憾的看了沈安一眼,然後沖了過去。
這裏人少,只有衝到外面的燈會去,他才能利用密集的人群脫身。
「哥哥……」
沈安霍然回身,面色大變。
聞五十二一怔,看着前方黑暗處走出來的一個女孩,不禁就大笑了起來。
果果走了出來,第一眼就是看到哥哥。
「哥哥……」
她是如此的歡喜,笑的眉眼彎彎,揚手喊道:「哥哥……」
她的手心有擦痕,還有泥土;她的裙子上也是如此……
一個十歲的女孩獨自穿行在這片黑暗的樹林之中,需要多大的勇氣?
無數次摔倒並未讓她退卻,樹影婆娑就像是妖魔鬼怪也不能嚇住她。
她堅持着來到了這裏。
沈安只覺得心中一痛,喊道:「果果小心!」
這是他最疼愛的妹妹,如女兒般的疼愛。
可今日她竟然歷險了。
聞小種呢?
這一刻沈安想殺人。
果果偏過頭來就看到了微笑着走來的聞五十二。
短刀上依舊在滴血,聞五十二心中大定。
只要拿住了果果,今夜他就能予取予求。
沈安鐵定會答應自己的任何要求,但張八年不會,兩人肯定會發生衝突……
這就是最好的局面啊!
所以他的腳步從容不迫,恢復了高貴的舉止。
他覺得果果該被嚇壞了。
果果呆呆的看着他,然後在腰間的那個繡着一隻小狗的大荷包里掏啊掏,掏出了一個瓷瓶。
瓷瓶的口子被蠟封着,但有一條線垂在外面。
果果低下頭,用力拉出了線,瓷瓶冒出了硝煙。
昏暗的環境下,硝煙不可見。
果果抬頭,想起了哥哥的話。
「這個東西要在最危險的時候才能使用……什麼時候最危險?嗯……你認為最危險的時候,哥哥相信你。」
「用力拉動這條線,看到冒煙,嗅到硝煙味就趕緊把瓷瓶砸向讓你感到危險的人,隨後趕緊跑……」
這個世間她最信任的人就是哥哥,所以她照做了。
瓷瓶出手,果果沒有轉身逃跑,而是從右邊跑去。
那邊有哥哥。
聞五十二的武力值大抵是屬於最頂尖的那一批,連張八年都忌憚他,可見一斑。
他看到了瓷瓶,只是看了一眼,就揮刀,目光卻追着果果的身影去了。
「某在此!」
張八年已經解決了那個殺手,及時來援。
那個蠢貨,竟然連一瞬都擋不住,破壞了聞五十二的打算。
沒辦法捉住沈安的妹妹了呀!
聞五十二有些遺憾,隨後向前衝去。
他若是想逃,這世上無人能攔截。
嘭!
他的短刃還沒碰到瓷瓶,就聽到了一聲細微的爆響。
瓷瓶爆炸,爆炸的威力很小,但足以使瓷瓶粉碎。
瓷片攻擊?
這個主意不錯。
但對於聞五十二來說就是個玩笑。
他徑直衝了過去。
轟!
火焰驟然而起。
昏暗中,火焰就像是從地底下跑出來的魔火,星星點點的向四方飛濺。
火焰嗎?
聞五十二在疾沖的過程中甚至笑了起來。
那些耍戲法的甚至敢吞火,你這個火難道還想燒起來?
火焰撲到了他的身上,他並未在意。
按照大伙兒的生活經驗,火頭一閃即逝,這玩意兒無需在意。
他在奔跑中發現落在地上的火頭在燃燒。
幾十個火頭都在燃燒。
並未熄滅。
尼瑪……
他低頭。
他的衣服上已經多了六七個火點。
火點在迅速燃燒。
脫衣?
這是第一反應。
赤身裸體能行?
某是世間最高貴的人啊!
他只是遲疑了一下,劇痛襲來。
燒到皮肉了。
「啊……」
沒有被火燒過就別提痛苦。
這火焰就像是油膏般的燃燒着,如跗骨之蛆。
聞五十二痛呼一聲,速度陡然加快,沖向了左邊。
那裏有河流!
他一邊跑一邊拍打着身上的火焰,然後駭然發現自己的手都在燃燒。
「沈安……」
這麼歹毒的東西能送給小女孩護身,除去沈安再無旁人。
這么小的女孩子,就該天真活潑的玩耍,誰能想到她的身上帶着這等魔火?
是的,大家都認為這是魔火。
聞五十二身上的火焰漸漸升騰起來,看着就像是一個火炬,飛速沖了過去。
張八年緊緊跟在後面,可他卻駭然發現自己壓根就追不上聞五十二。
上次可不是這樣的啊!
人在巨大的恐懼下會迸發出無數潛力,聞五十二就是如此。
「哥哥!」
果果是完全沒注意那邊的情況,她一路跑過來。此刻地面上多了幾十處火頭,明亮了不少,讓她能看清那些人的驚愕表情。
他們這是怎麼了?
尚不知道自己引燃了聞五十二的果果沒工夫想這個問題。
「果果!」
被嚇壞的沈安沖了過來,一把就抱起了她。
從果果七八歲開始,沈安基本上就不再抱她了。
可今天他差點被嚇得魂飛魄散,比自己面臨絕境時還要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