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軍五千餘!」
城頭上,瞭望的軍士已經得出了答案。
城下,五千騎兵列陣,八千步卒列陣。
「我軍一萬三千,敵軍五千,我軍必勝!」
折繼祖在給麾下打氣,可這顯得有些多餘。
在看到敵軍就那麼多人馬後,府州軍的士氣如虹,恨不能馬上追殺上去。
敵軍停住了,五千餘騎在不安的發出各種聲音,混合起來就有些嘈雜。
「敵軍看來是怯了。」
唐仁有些遺憾的道:「他們莫不是要撤退了?」
折繼祖搖搖頭:「這樣就撤離,敵軍怕是會不甘心。」
話音未落,敵騎開始緩緩而來。
「準備!」
大宋的騎兵嬌貴,所以第一戰還是要讓步卒來。只要步卒阻攔住敵騎的速度,騎兵隨後就能發起總攻。
這樣做顯得拿人命不當回事,但卻是此刻的現實。
這是沒辦法的辦法,若是騎兵多的話,折繼祖現在就敢主動發動進攻,可現在他卻損耗不起。
敵騎開始加速。
馬蹄敲打着大地,聲音匯聚在一起,仿佛是無數面小鼓在發聲。
這聲音沉悶,卻懾人心魄。
「神威弩……」
神威弩在原州大開殺戒後,各處都不再掩藏,而是大大方方的拿出來使用。
唐仁得意的道:「今日就讓西夏人嘗嘗神威弩的厲害。」
敵騎突然分散了,前沖的人馬最多五百。
折繼祖笑道:「這是知曉大宋神威弩的厲害,所以不敢全軍突擊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府州軍都大笑起來。
「神威弩……」
距離在拉近,一個軍官奮力喊道:「放……」
砰砰砰砰砰砰!
無數弩機擊發的聲音中,折繼祖唏噓道:「本來神威弩朝中不肯給府州,有人說什麼府州軍是折家的,不該給。安北斥責那人是無事生非。他是神威弩的發明者,所以朝中也給面子,這才有了府州軍今天的好日子。」
黑雲飛過去,敵騎損失三分之一,剩下的倉皇而逃。
「哈哈哈哈!這個試探失敗了,敵軍可還敢再來嗎?」
折繼祖此生作戰多次,唯有此次最為舒爽。
「敵軍又來了!」
西夏人再次來襲,此次來了一千餘騎。
「神威弩……」
神威弩漸漸成為大宋軍隊的底氣,有它在,大家就不怕敵騎的衝擊。
所以各處將領都在上書京城,要求擴大弩手的編制,恨不能用弩箭給大宋種植出一片新的疆土。
黑雲再度升空,敵騎卻依舊不退。
「西夏人敢戰!」
唐仁目光凝重的看着那些在神威弩的打擊下死傷慘重的西夏人,覺得大宋的對手也太厲害了些。
「今日定然要給他們一個永世難忘的教訓。」
折繼祖拔出長刀,在敵軍衝擊前方的長槍陣時喊道:「準備!」
這是要發動總攻的命令。
五千騎兵齊齊拔出長刀。
砰砰砰砰砰砰!
前方的長槍陣被摧毀,可折繼祖卻絲毫沒有動容,因為刀斧手們上了。
刀斧手們身披重甲,看似笨拙的揮動着刀斧,當面的敵騎當者辟易。
若說前唐有陌刀手,那麼大宋就有刀斧手,這是中原對付異族騎兵的手段。
用步卒來對抗騎兵,誰敢說中原人沒有勇氣?
「放箭……」
最後一波弩箭升空,前方的敵騎在刀斧手的劈砍下終於停住了。
「出擊!出擊!」
折繼祖持刀高呼着。
唐仁拔出長刀,喊道:「為了大宋!」
他是鈐轄,作為文官,他必須要為大宋發聲。
「為了大宋!」
無數騎兵呼喊着。
長刀林立,前方的陣列裂開通道,折繼祖第一個沖了上去。
唐仁緊緊跟在後面,上次的原州之戰他跟在折繼祖的身後打醬油,結果斬獲頗豐。
折繼祖在前方一刀砍掉敵手的手臂,唐仁狂笑着揮刀撿漏。
「這是某的軍功,哈哈哈!」
折繼祖在沙場上就是箭頭,敵騎從兩邊不斷被斬殺或是重創。
唐仁不斷在後面收割着自己的戰功,不知不覺竟然開始了加速。
「敵軍潰逃,萬勝!」
「萬勝!」
宋軍發出一陣歡呼,接着折繼祖喊道:「追擊!」
於是一場追逐戰開始了。
落後的敵騎不斷被切割包圍,然後剿滅。
箭矢飛舞,雙方不斷有人落馬。
不知不覺,雙方已經遠離了府州城。
騎兵的隊形漸漸散亂,有些各自為戰的意思。
唐仁追上一個敵軍,用長刀劈開他的脊背,剛想再補一刀時,就聽到有人尖叫。
「敵襲……」
他聞聲看去,就看到左邊出現了煙塵。
府州的騎兵都在這了,這是誰?
折繼祖舉起望遠鏡,隨即面色大變,喊道:「收攏集結!」
牛角號聲中,追兵開始回返。
而被追擊的西夏人也止住了腳步,他們清點了人馬,發現死傷慘重,頓時一陣叫罵聲傳來,隨即開始整隊。
「知州,西夏人開始整隊了,這是個埋伏!」
西夏人那邊在笑,相距遙遠,可笑聲依舊傳了過來,可見他們的得意。
左側的敵軍在加速,煙塵中,有人驚呼道:「是遼軍!」
所有的一切都清楚了。
唐仁咬牙切齒的道:「這是個圈套。西夏人的主力遠在數百里之外,無法來援。前方的西夏人就是誘餌,引誘我軍出擊,遠離府州城。隨後遼軍伏兵盡出……我軍的斥候呢?」
他想到了一個可能,然後面色蒼白。
遠方的遼人中豎起了幾十杆長槍,長槍上面有些圓形的東西。
「那是兄弟們的……」
有人悲憤的道:「那是我們的斥候!」
敵軍用長槍挑着人頭在耀武揚威,他們圍殺了宋軍的斥候,然後悄然而來,給了府州軍一次措手不及。
折繼祖冷靜的道:「西夏人在原州大敗後,暫時不敢來挑釁大宋。可咱們上次幹掉了順流而來的遼軍,這對於耶律洪基來說就是一個恥辱,若是西夏人示好,這個誘敵計劃就出籠了。」
唐仁說道:「這只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原州大捷後,遼人有些忌憚大宋,所以想用一次突襲來告訴大宋,他們依舊是這塊土地上的最強者。」
折繼祖獰笑道:「但這要用人命來填。耶律洪基準備好了嗎?」
「敵軍……一萬餘人!」
折繼祖的獰笑在瞭望哨的悽厲喊聲中消散,愕然道:「遼人竟然出動了這麼多人?」
唐仁看了集結完畢,開始逼近的西夏人一眼,說道:「加上西夏人,敵軍……一萬四以上,知州……今日某的命大概就要丟在這了,可上次你答應的遼國美人在哪?」
西北苦,很是難熬,上次折繼祖信誓旦旦的說會給唐仁找個遼國美人,可至今三個月了,別說是美人,連美人的一根頭髮絲都沒有。
折繼祖冷冷的道:「才一萬四罷了,我軍一萬三,此戰……我軍必勝!」
「你就哄人吧。」
唐仁知道遼人的一萬餘騎兵的威力,神威弩再厲害也沒法遮斷敵軍的突擊,一旦被突破,全軍覆沒就在眼前。
所以大宋對北方的戰爭總是失敗,最重要的就是少了騎兵。
騎兵的衝擊力不是普通人能想像的,一旦衝起來,除非是死,否則將會一往無前。
「敵軍突擊!」
遼人只是歇息了一下,然後就開始了突擊。
「很穩!他們的陣型很穩!」
折繼祖的心中微冷。
在沖陣的過程中依舊保持着陣型的穩定,非精銳而不能。
「神威弩……」
將士們為之色變,都把希望寄托在了神威弩上。
「放!」
黑雲升空,隨後一頭扎了下去。
衝擊的遼軍陣型中多了一小片空白,但空白迅速被填補,仿佛從未出現過。
這些遼人的悍不畏死在折繼祖的預料之中,可更大的恐慌卻來了。
「敵軍是重甲!」
臥槽尼瑪!
唐仁腳踩馬鐙站了起來,看着那些遼軍扯開包裹身體的披風,隨後金屬的輝光刺痛了他的眼。
「是重甲騎兵!」
唐仁沮喪的坐下來,戰馬不安的動了動。
折繼祖冷着臉喊道:「刀斧手!」
重騎兵的衝擊力更是讓人絕望,一旦被突破,府州軍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
唐仁看着逼近的重騎,身體在顫抖着。
他想起了家人,想起了沈安……
若是待詔在,他會如何?
唐仁的身體一震,他想起了那些震撼人心的腳步聲,想起了沈安沖陣的決絕,想起了西南一戰時沈安的嘶吼。
「男人的卵子呢?」
有人在害怕,有人在畏懼的後退,人心惶然,陣型動搖。
唐仁就在這片惶然中策馬前行,他奮力喊道:「都是男人,可男人的卵子呢?」
「大宋需要你等堅守此地,否則我軍將會全軍覆沒,府州城將會淪陷,你們的父母妻兒將會被屠殺……所以,有卵子的男人,都跟着某上!」
嗆啷!
唐仁拔刀!
嗆啷!
無數將士面對着前方疾馳而來的重騎,紛紛拔刀。
這一刻無人後退。
重騎如牆而來,戰馬在奮力呼吸着,馬背上的戰士紛紛拔出長刀。
嗆啷!
刀光閃爍在陣前。
折繼祖從軍多年,但面對這樣的絕境,他依舊呼吸急促。
唐仁瞪大了雙眼,長刀前指,奮力嘶喊道:「為了大宋!」
就在敵軍重騎撞上來的瞬間,無數將士奮力呼喊道:「為了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