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片棉田裏,農戶們穿行其間,帶來了豐收的喜悅。
趙曙站在田邊,那些採摘下來的棉花都堆積在前方,讓他觸手可及。
「好啊!」
等得知這一片棉花能做多少被子,能織多少匹布後,趙曙歡喜的道:「人人都說祥瑞,可何為祥瑞?這就是祥瑞!」
韓琦說道:「官家此言甚是。於廟堂而言,祥瑞就是民心。而這些棉花將會變成棉被,變成棉布……百姓冬天不再受凍,這便是民心!」
趙曙點頭,「那些種子不許亂弄,那個張八年……」
張八年從沈安的身後悄無聲息的出現了,「陛下。」
沈安覺得背後冷嗖嗖的,不禁猜測着張八年會不會幹過耶律俊的買賣。
密諜密諜,有時候也能充當殺手。
趙曙說道:「棉花種在這裏,想保密自然是不能的,不過能延緩就延緩些。特別是種子,封鎖一下。」
張八年應了,趙曙笑道:「此乃喜事,沈安毆打親從官之事我就不計較了……」
包拯的臉頰抽搐了一下,覺得沈安虧了。
可這娃太年輕,現在很難辦啊!
趙曙表示不計較的同時,兩騎進了汴梁城。
「汴梁的風都是涼爽的,好啊!」
陳昂摸摸被曬黑的臉,再看看王雱的臉,不禁笑道:「你原先是個白面書生,如今也成了黑炭,回家怕是家人都認不得了吧。」
王雱淡淡的道:「皮囊而已,何須在意。」
兩人進了城,隨後就分開了。
王雱一路回家,敲開門後,裏面的僕役皺眉道:「你是……你是小郎君?」
我去!
僕役再次確認了一遍,然後回身喊道:「小郎君回來啦!」
王家馬上就沸騰了。
「我的兒……」
吳氏一路跌跌撞撞的出來,差點嚇壞了正在洗漱的王雱。他趕緊過去扶住母親,皺眉道:「娘你急什麼?孩兒在此又跑不了。」
吳氏含淚看着他,怒道:「去了也不來信,娘擔心你都哭瞎了眼睛……」
那雙眼睛裏全是嗔怒和歡喜,哪裏有瞎的意思?
王雱滿頭黑線的道:「娘,孩兒好着呢!」
「好個鬼!」
吳氏正準備發飆,就聽一個顫顫巍巍的聲音傳來,「雱哥……雱哥回來了?我的雱哥喲!」
老夫人吳氏出來了。
王雱過去扶着祖母,說道:「這大熱的天您不該出來,孫兒洗漱之後自然會進去拜見您。」
老夫人摸着他的臉,驚到:「雱哥怎麼黑成這樣了?這還怎麼娶媳婦?」
吳氏也很是擔憂的道:「大郎,此次娘會給你相看人家,你可不許亂跑……」
「還早呢!」
王雱的手僵了一下,然後說道:「孩兒還未有成就,親事先不急。」
「不急不急,你就知道不急。等你爹爹回來了自然會收拾你……」
稍後王雱才得了自由,他說出門有事,晚些回來,然後一溜煙就跑了。
太陽很大,可王雱卻像是有急事般的走的很快。
當看到那個熟悉的店鋪時,王雱的目光就再也移不動了。
「這鵪鶉可不瘦,客官您不信去問問,我左珍做的鵪鶉若是有假,回頭就關門回家去。」
「下次再來啊!」
左珍收了錢,得意的皺皺鼻翼,抬頭就見到了王雱。
「你是誰?」
這是左珍的第一句話,然後她警惕的把錢收在袋子裏,順手拿起了一把菜刀。
婦人的臉蛋依舊白嫩,杏眼依舊圓瞪……就連嘟嘴的模樣都是那麼有趣。
王雱摸摸自己的黑臉,低聲道:「某是王雱,某,回來了。」
「王雱……呀!你怎麼變的那麼黑了?」
左珍想起王雱走之前的模樣,不禁就捂嘴笑了起來。
「一個白面郎君變成了一個黑煞神,你這是去了哪?」
王雱又看了她一眼,說道:「某去了南方,見識了些風土人情……」
他緩緩說着南方的風土人情,左珍聽了好奇,不時提問。
最後左珍問道:「你去南方做什麼?」
王雱說道:「某去南方是經商。」
「好掙錢嗎?」
「還行。」
「……」
王雱隨後又去了沈家,得知沈安去了城外的棉田,就問了莊老實最近的情況。
「……王琦此舉是在賣乖,他堅持不賣,自然有人會讚賞他,此後好處多多。安北兄處置的軟了些,家裏可有人手?」
王雱說的輕描淡寫的,可莊老實卻感到脊背一寒,就遲疑了一下。
王雱見他不動,就皺眉道:「某與安北兄情同兄弟,別說是人手,若是急事,安北兄也得為某而動,你在等什麼?」
王雱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可莊老實卻覺得自己被一種冷冰冰的東西給盯住了,就喊道:「聞小種!小種!」
「某一直在!」
聞小種從邊上出來,拱手道:「見過王郎君。」
王雱淡淡的道:「那個王琦當時叫囂跋扈,安北兄的懲治卻只是少給了六千貫……沈家差錢嗎?此舉會讓人心生僥倖,覺着自己只要有錢就能逃避重懲,長此以往……這日子還怎麼過?」
聞小種點頭,心中暗贊。
這才是某的想法啊!
王雱說道:「還有,王琦背後的那幾個官員也該拉出來亮個相,好歹……這個叫做什麼?」
他看向了莊老實。
王雱的智商能碾壓十個莊老實,他這麼問,不過是在怪責莊老實沒有盡心去給沈安謀劃而已。
莊老實苦笑道:「郎君當時沒管他們呢。再說前幾日郎君還打了宮中的親從官……」隨後他就說了當時的事。
「打得好!」
王雱贊道:「這定然是那人挑釁,安北兄順勢出手,一下就解了包公的圍。手段雖然值得商榷,不過這份急智卻是不錯。」
他沉吟了一下,問道:「宅子可過戶了嗎?」
「過了。」
「這就好。」王雱說道:「把那幾個官員和王琦勾結的消息傳出去,就說有人見不得雜學好,就在背後捅刀子……王琦只是一條狗,那幾個官員也只是被人推出來的狗,背後的那人身份顯赫……就這樣。」
莊老實面色一白,說道:「王郎君,若是這般,歐陽公那邊怕是會有些難堪啊!」
歐陽修先是被韓琦被噴了一次,接着又被包拯給噴了一次,據說痛苦不堪。
王雱這一招出來,對歐陽修而言又是一次打擊。
而且這個打擊不輕,直接上升到了背後下黑手的高度,歐陽修若是得知是王雱乾的,定然會找到王安石干一架。
王雱尖銳的道:「安北兄被擠兌的時候可難堪嗎?你為何不同情他,反而去同情那歐陽修?這是吃裏扒外!」
尼瑪!莊老實欲哭無淚,他知道王雱能做這個主,就衝着聞小種點點頭。
嗖的一下,聞小種就消失了,可見這廝一直都在盼望着能報復。
「弄個火鍋來,某等安北兄回來。」
王雱在南方就饞沈家的飯菜,特別是火鍋,那真是讓他夢中都在流口水。
這裏在吃火鍋,城外的君臣興奮的回來了。
大家都是騎馬,趙曙被簇擁在中間。他的興致頗高,看着周圍那些好奇的百姓,說道:「這些百姓往年到了冷天就難熬,等明年……明年的棉花可夠?怕是不夠吧?包卿可知?」
包拯搖頭道:「官家,種子就那麼多,明年還得多種些,緩幾年,棉花就會在大宋處處可見,到時候才是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富弼笑道:「到時候天下人都得說官家繼位之後祥瑞不斷吶!您看……哪朝哪代有過這等喜事?以前百姓到了冬天就縮在家裏不出門……」
「百姓喜歡出門。」沈安插話道:「可有的人家就一條褲子,冬天一家子躲在被子和乾草下面瑟瑟發抖,誰要出門就穿那條褲子出去……」
富弼變了。
從歸來之後的躊躇滿志,到被韓琦翻臉不認人,讓他漸漸的變得圓滑了。
沈安不喜歡這種圓滑,加上也不喜歡頌聖,所以就下了爛藥。
趙曙氣得想打人,心想朕好不容易高興一回,你沈安偏生要來揭傷疤嗎?
富弼面色不變,宰輔度量滿滿當當的,都溢出來了。
他淡淡的道:「歷朝歷代這等事都少不了,只是多少的事罷了。官家繼位以來,勤政愛民,這可是大家都看到的。」
沈安打個哈哈,「是啊!不過棉花倒是個好東西,金肥丹也不錯,神威弩大伙兒覺得如何?」
大家一聽都別過臉去,沒人搭理他。
包拯在後面說道:「都是好東西,換做是前朝,隨便拿一個出來,少說能弄個國公做做。」
趙曙一把揪住馬的長毛,心中刻了個包拯的小人,手中拎着棍子在抽打。
沈安笑道:「等書院建起來之後,臣希望能不斷湧現出好東西,為大宋的強盛添磚加瓦。」
趙曙的眼睛一亮,問道:「可有把握?」
連韓琦都為之側目,心想要是再弄幾個金肥丹之類的寶貝出來,那可不得了。
沈安矜持的道:「想來應當……也許有把握吧。」
「好!」
趙曙心中大喜,說道:「書院趕緊建好了,回頭若是好,我也去看看。」
皇帝去私人書院視察,這個可不得了。
「韓相!」
就在沈安嘚瑟之時,一個小吏從側後方追了過來,近前後附耳和韓琦說了些什麼,目光卻在歐陽修的身上打轉。
沈安心中一個咯噔,心想這是誰又出么蛾子了?和哥沒關係啊!你歐陽修想弄死他就去,和我無關。
韓琦聽完眼皮子動了一下,然後過去和趙曙說道:「官家,外面有人傳言,說有人在背後捅沈安刀子,不賣宅子給他建書院……還說那些人都是狗,背後有人指使……」
趙曙第一時間看向沈安,沈安無辜的道:「官家,臣發誓……臣絕對沒有叫人去傳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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