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狸居然有自己的山谷,邢如意雖覺得好奇,卻並不意外。詞字閣 www.cizige.com
她坐在樹枝上,輕輕搖着雙腿「你看我做什麼,那山谷又不是我的,我也不是山谷的主人。他們要不要住進去,還不是你自個兒拿主意。」
狐狸看着邢如意,一雙眸子柔的能掐出水來。可惜,眼下的邢如意還是個屁大點兒的孩子,情竇未開,自然也讀不懂狐狸眼中的那些深情。
「我從來沒有見過滿是鮮花和果子的山谷,狐狸,你也帶我去你的山谷裏頭看看吧。」
「改天吧!」狐狸搖了下尾巴,邢如意覺得一股白煙朝自己飄過來,正打算溜下樹去,卻感覺身子被什麼人給托住了。再睜眼時,她已經回到了房間裏。門外,俺娘正拍着門問「如意,你睡了嗎?」
「阿娘,我已經睡下了。」她麻溜兒的跑回到床上,在阿娘推門的一瞬間將外衣也給脫下來放在床邊。「阿娘,有事嗎?」
醬嬸兒見她乖乖躺在床上,嘆了口氣,順手將她扔在床邊的外衣疊好放在枕頭邊兒「你阿爹來信了,說現在外頭亂的很,也不知道這戰亂會不會波及到咱們鎮子。你這丫頭,打小就不安分,一天到晚的總想着往外頭跑,淨讓阿娘跟着擔心。」
「如意答應阿娘,以後都會乖乖的,不會亂跑了。」
「你能乖乖的才怪。算了,既你還沒睡,阿娘就再跟你說件事。按說,你是女娃娃,這女娃娃過了十六就該說親家人了,讀不讀書的也沒什麼要緊的。可你阿爹說了,說得讓你讀書,得讓你去學堂長長見識。你阿爹是讀書人,自然不希望你像阿娘一樣目不識丁,這個阿娘心裏明白。所以,阿娘聽你阿爹的,從明日開始,你就到鎮上的學堂去。」
「上學?」
「嗯,跟你牛嬸子家的孫女一起。」
「萌萌?萌萌比我年紀還小,她也要上學?」
「是你家嬸子的意思,說是怕你一個人在學堂里孤單,讓萌萌去陪陪你。」
「才不是!」邢如意撇撇嘴「牛嬸子肯定是覺得萌萌煩,將她送到學堂里好清靜清靜。」
「瞎說,趕緊睡吧。」醬嬸兒在邢如意的後背上拍了拍「趕緊睡,阿娘還有些事情要去忙呢。」
邢如意乖乖的應了聲,醬嬸兒滿意的出去了。
「狐狸,狐狸你還在嗎?」邢如意試着喊了幾聲,見沒有回應,當真打了個瞌睡,翻身進入了夢鄉。
醬嬸兒聽着屋內的翻動聲,忍不住露出一抹寵溺的笑來。做娘的,心都是一樣的。嘴裏說着自己的女兒千般不是,萬般不好,可那是恨鐵不成鋼,總覺得自家的孩子還能變得更好。她雖時常對着女兒發火,可心裏,是把她當自己的命疼着的。
站在門口,直到屋子裏沒了任何聲響,她才抬腳,朝着制醬的作坊走去。剛走了兩步,一陣冷幽幽的寒意就襲了過來。醬嬸兒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腳下的步子也快了些。
正在她走近作坊的時候,作坊里的燈燭突然滅了。
「奇怪,這個天,不應該這麼冷才是。」醬嬸兒嘀咕着,推開作坊的門,摸索着朝置放燈燭的地方走去。燭芯還是熱的,她找到打火石,重新點亮燈燭,眼前卻倏地晃過一道影子。
醬嬸的臉色一下子變白了,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她的眼前,也就是燈燭落下的那片陰影里出現了一個低着頭的女人。女人穿着中衣,沒有外袍,長發垂着,從臉頰兩邊遮住了臉,讓她看不清容貌。
鎮子上董掌柜家發生的事情,她也聽說過。人人都說,董掌柜是在成親那天見到了鬼,被鬼迷了心竅,這才承認犯下的那些事情。鬼,她原本是不信的,可這會兒她信了。
涼意一陣陣襲來,醬嬸兒站在那裏,動彈不得。她暗暗的吸了好幾口氣,鼓起勇氣問了句「你是誰?為何會出現在我的家裏?」
女人指了指她做醬的東西,沒有吭聲,就又消失了。
醬嬸兒的腿腳終於能動彈了,可渾身的力氣像是被瞬間抽空了一樣,腳底板都是軟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剛剛一定是我看花了眼。」醬嬸兒一邊安慰着自己,一邊用手扶了東西,慢慢站穩。就在她轉身,想要回房去的時候,那個女人再次出現。與上一次不同,這一次,她抬起了頭,露出了黑髮遮掩下的猙獰的面孔。
「你……你究竟是誰?」
醬嬸兒又驚又嚇,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女人卻輕飄飄的靠近醬嬸兒,並且伸出手,朝着她的脖子掐去。
可它剛剛靠近醬嬸兒,就被一陣白光給反彈了回去。
女人不死心,再次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並且兇狠地朝着醬嬸兒撲過來。醬嬸兒下意識的用手一擋,兩隻眼睛也閉上了。
女人再一次被那道白光給擋住了,她晃着腦袋,似乎很是疑惑,可緊跟着,她長長的黑色指甲開始燃燒,連帶着她整個人,瞬間就被燒乾淨了。
等醬嬸兒再次睜開眼,發現那個女人又一次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地上的一團黑色污漬。
就在醬嬸兒白着臉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臥房內,邢如意再次翻了個身。
睡夢中,她感覺自己的胳膊有些涼,而且木木地很是難受。想要再次調整自己的睡姿時,卻發現自己怎麼都動彈不了。
眼睛倏地睜開,眼前是一片浮動的暗紅色。她嘗試着呼吸,嘗試着給身體集聚力量,卻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是壓了東西一般,沉甸甸的,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狐狸,狐狸救我。」
她在心裏默默叫着,然而狐狸卻並沒有出現。緊接着,讓她更為疑惑的一幕出現了,她像是被什麼東西牽引着一樣,像木偶一般從床上坐了起來。等她回頭去看的時候,卻又發現自己還好端端的躺在床上。
「我這是死了,還是靈魂出竅了?」
邢如意聽鎮子上的先生講過,說人是有三魂六魄的,一旦受到驚嚇,魂魄就會離體,意識就會渙散,跟着就會變得像是傻子一樣。她不想變成傻子,可輕飄飄的身子卻不聽她的話,一步一步的往外面走去。然後,她穿過了那道緊閉着的房門,經過制醬作坊的時候,還看到了正在關門的醬嬸兒。她想要用手去抓住醬嬸兒,手卻穿過醬嬸兒的胳膊落在了她的身側。
醬嬸兒轉過身,臉色煞白,目光里還帶着一絲驚恐。她大聲的喊着阿娘,醬嬸兒卻好像是沒有聽見的一樣,直接回了自個兒的臥房。她想要追過去,那股神秘的力量,卻牽引着她直接到了大門口。
門口,停着一輛馬車,馬車上放着一盆花。她認得那花,她家院子裏也種着一株。
玉簪花,可以做胭脂水粉的玉簪花。
邢如意到了馬車邊,原本合攏着的玉簪花在她靠近時,徐徐展開,於是空氣中,就又混入了一股玉簪花的香氣。緊跟着,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確定要這樣嗎?」
是牛家嬸子的聲音。
「如果你確定了,咱們就照着你說的辦。」
還是牛家嬸子的聲音。
「好吧,我知道了。」
還是牛家嬸子的聲音,她像是在徵詢什麼人的意見,可那個人從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話。
邢如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掀開馬車的帘子,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剛剛從臥房裏出來的那樣,直接鑽到馬車裏去。猶豫間,馬車的帘子從裏頭被掀開了,而她與牛家嬸子的目光也在那一刻對上了。
邢如意從未見過裝束這麼奇怪的牛家嬸子。此時,她半彎着腰,正打算從馬車裏走出來。她身上穿着的也不是平日裏常見的那幾身衣裳,而是奇怪的道服。她的道服不是黑色的,而是紅色的,上面用黑白兩色繡出了八卦魚的圖案,但這八卦魚與日常所見的也有不同,不是簡單的圖形,而是兩條描畫的十分細緻的魚,真的魚。
牛家嬸子顯然也沒有料到邢如意這個時候會出現在她的馬車外,她稍稍一愣,試探着喚了聲「如意?」
「嬸子能看見我?」
牛家嬸子點點頭,隨後發現眼前的如意似也有些不同。她的身影是那種半透明的,飄飄忽忽的。
「嬸子在跟什麼人說話。」
「沒什麼人,你不認識的。」牛家嬸子說着,落下了帘子「如意你這是……」
「我……」邢如意剛低下了頭,就感覺臉前一熱,之後就什麼都能不知道了。
「怎麼了?」男人的聲音從馬車內傳來。
牛家嬸子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邢如意的魂魄,回了句「出了一點點意外。」
「什麼意外?」
「如意的魂魄不知被什麼東西給勾了出來,而且還是三魂七魄一起被勾出來的。」
「什麼?」剛剛落下的帘子又被掀了起來。
馬車內坐着一個年輕的身着道袍的男子,道袍上的八卦魚跟牛家嬸子身上的一模一樣,只是要小一些。此時,若邢如意還有前世的記憶,她必定認得,這個坐在馬車內的男子是姓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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