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詭 第1章 夜魂

    深夜。

    旭陽鎮，林家。

    丫鬟小蝶推開書房的門，便看到在書案後失魂落魄的少爺，喜道：「少爺，你叫我？」

    林家少爺林晚風恍若未覺，只是嘴中開始神神叨叨，說的是什麼，小蝶倒沒有聽清了。見林晚風如此模樣，小蝶臉上染了一層輕愁，靜靜地走上前，望了一眼臉色異常蒼白的少爺，然後低聲哭泣起來，一邊哭還一邊拿眼睛偷偷瞅着林晚風。

    要是以往，小蝶這樣哭泣，林晚風不管在忙什麼，都會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情來安慰小蝶，直到小蝶破涕為笑。

    可是今天，林晚風依舊坐在書案後，目光發呆，口中喃喃自語一般在說什麼。

    小蝶見狀哭聲又大了些，似要引起林晚風注意，同時凝耳傾聽他在說什麼，聽了片刻，終是聽了出來，那是一首小詩：

    「昨日……相思……昨日終，今生……平庸……去匆匆。恨懷……一腔……心中事，息平……氣散……盡皆空！」

    小蝶見這幾句記了下來，但她的哭聲依舊沒有引起林晚風的注意。小蝶立馬收起哭聲，伸出玉手在林晚風面前搖晃，口中說道：「少爺，你再不說話，我便不理你了。」

    不知怎麼，小蝶腳下一滑，撲向了林晚風。

    可是，她並沒有撲在林晚風的身上，倒是撲在了林晚風所坐的椅子上。

    她痛哼了一聲，回頭時，卻看到林晚風依舊在椅子上，只不過此刻，看到的是那近在尺尺的後腦，同時，她感覺到無了無比的陰冷，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顫兒。

    小蝶站直了身體，驚道：「少爺，你這是練的什麼功法？咦，你明明不會什麼功法啊。」

    說着，小蝶拿着手掌去觸摸林晚風的手掌。

    但並沒有摸到，那隻玉手穿過了林晚風的手掌，壓在了書案之上，看去，就像她的手與林晚風的手重合在了一起。

    小蝶驚了一下，隨即快速收回了手，然後再次去觸摸林晚風的身體。

    摸不着，抓不住。

    林晚風明明還坐在那裏，肉眼能見，但他的身體卻像空氣一樣。

    這下可把小蝶嚇住了，心頭升起無比的恐慌之感。然後她轉身便逃出了書房，只留下一個聲音，「少爺，你只是得了怪病，別怕，我現在就去告訴老爺和夫人。」

    一出門，就和另外兩名丫鬟小詩和小雅撞了個滿懷。

    「小蝶，你不是在發高燒麼，怎麼起來了？」小詩驚疑地看着小蝶，一邊的小雅也關心地看着小蝶。

    小蝶怔了一下，疑道：「我發高燒了？怎麼會？」

    小詩疑道：「你不記得了，因為少爺……」一旁的小雅連忙碰了小詩一下，頓了一下的小詩接着道：「你剛才發高燒了。你快休息罷，我們還忙着為少爺……」說到這裏，小詩擔心地看了小詩一眼，就欲離開。

    小蝶急忙伸手抓住了小詩，緊張地道：「因為少爺怎麼了？」

    小詩和小雅的臉色頓時多了幾分悲痛，兩人對看了一眼，然後齊齊拍了小蝶一下，就默默離開。

    小蝶看着兩女的背影，道：「難道你們也知道少爺得了怪病？我剛才還在書房看到少爺，他臉色好蒼白，而且我去摸他，怎麼也摸不着，真是奇怪了。不行，我要快些去告訴老爺和夫人，讓他們請命師給少爺看看。」

    小蝶說完就朝着大堂跑去，只留下了兩個聽到她話完渾身僵直的小詩和小雅。

    隔了好半晌，兩人才回過神，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驚色。接着兩女返身走到書房門口，向裏面望了去。

    燈光朦朧的書房中，沒有少爺，只有從坐椅上滴滴噠噠滴落到地面的水跡。

    「老爺，老爺！」小蝶驚慌地跑到了大堂，就看到了整個大堂擺成了靈堂，花圈、供桌、輓聯、白燭……整個大堂里一片窒息的沉悶，林家族長林暮遲一臉沉痛着坐在堂前，手中輕撫着一個嶄新的空白靈牌。

    小蝶驚疑了掃一大堂一眼，然後快速朝着林暮遲跑去，急道：「老爺，不好了，少爺得怪病了，你快請個命師給他看看罷。」

    林暮遲緩緩地抬起了頭，望着滿是焦急神色的小蝶，心中莫名一痛，啞聲道：「小蝶，我知道你很關心少爺，可是，晚風已經走了！」

    「少爺走了？去哪裏了？可是我剛才明明看到少爺還坐在書房裏發呆啊！」小蝶愣道。

    林暮遲見小蝶模樣，更加心痛，正準備說些什麼，突然聽道小蝶喜道：「少爺，你怎麼來了？」

    林暮遲一怔，順着小蝶的目光看去，可是什麼也沒有看到，目光轉動，只看到小蝶歡喜地跑了過去，然後伸出手掌在虛空中亂摸，一邊摸還一邊焦急地道：「老爺，你看，少爺的身體怎麼了？為什麼我摸不到他，你看去找個命師給他看看啊。」

    林暮遲默默地看着小蝶，臉上悲痛更濃。

    片刻時間，小蝶急聲叫了起來，「少爺，你去哪裏啊，等等我。」

    說着，小蝶跑出了大堂，向後院跑去。

    林暮遲望着大堂，怔怔地出神，不知道什麼時候，兩行老淚留了出來。而後，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身體一個輕顫，立時回過神來，雙唇緊閉，牙根深咬，左手緊握着靈牌，右手運指如風，在靈牌上用力寫下了八個大字：愛子林晚風之靈位！

    「少爺，少爺，你去哪裏？」小蝶看着前方輕輕飄遠的白衣身影，快步追了上去。

    一路上，碰到不少族人，這些族人或是惋惜地看着小蝶，或是輕輕嘆息道：「少爺去了，小蝶瘋了。」

    小蝶對這些都充耳不聞，期間她在後院看到了有着四名林家護衛守護的一口新棺，她僅僅是停駐了一下，然後又追向前方那道白影而去，不過她跑過之後卻隱隱聽到那四名護衛似說什麼少爺林晚風投井溺死。

    小蝶心中極是疑惑，「少爺明明就在前面，怎麼他們說少爺投井溺死了？」

    她沒有時間多想，因為她看到了前方那道白衣身影停了下來，而在白衣身影的前方，陡然出現了一條道霧氣重重的古道，古道的前方立着一方石碑，上面赫然定着三個古氣森森的大字：陰陽路！

    林晚風望着這方石碑，仰首發出淒迷的聲音，「昨日相思昨日終，今生平庸去匆匆，恨懷一腔心中事，息平氣散盡皆空。一夜遊盪情已冷，從此孤身沐晚風。若是魂歸命猶在，不負穹天不負公！」

    不遠處的小蝶看到，林晚風念完這幾句之後不久，天上降落下了一道豪光，震散了陰陽路，將黑夜染成了極晝。

    豪光之上，高遠不知處，有一古齋，散發着不屬於人間的氣息。

    陡然間，豪光一斂，連同那一座古齋，沒入了前方那道輕飄飄的身影里。

    小蝶突然感覺頭腦一痛，無邊黑暗襲來，身體歪倒在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