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屠聖 第一章 落寂的背影
「林東，靈字輩弟子，築基五重天，火木屬性體質，資質上佳，晉升火雲峰記名弟子。」蒼雲門外院廣場，那座聳立在中央的高台之上，一位身着青衫長着絡腮鬍子看起來根本不像個少年人的男子一臉欣喜的從高台上走下，身邊立馬圍住了十餘個少年同伴。
蒼雲門，幽州第一修道門派，實力在幽州地界之內算得上首屈一指。門派坐落在幽州東北的蒼雲山脈之中，其地終年元氣繚繞，恍若仙境，就算是在這外院，也是雲蒸霞蔚，殿閣樓宇連綿不絕，周遭山峰之上不時閃現着點點金光，讓這個幾乎可容納十餘萬人的蒼雲外院成為一處真正的洞天福地。幾乎每年都會有無數家族部落不遠萬里送自家子弟前來，希冀成為其中一員，從此鯉魚跳龍門。
幽州雖然在這無邊無際的五行界當中只是區區一隅之地，而且還地處北疆邊陲，蠻荒落敗，和主流世界有些脫節，但終究還是北疆一州之地，縱橫百萬里之遙，萬族林立，生靈無數，蒼雲門在此地能夠牢牢佔據第一門派的魁首寶座，其實力倒也不容小覷。
五行界主修煉元氣，數以百萬年以來，萬族不斷繁衍文明，元氣修煉已經達到極盛，有完整的修煉體系，更有無數的功法典籍被開創出來。幾乎所有的種族無數紀元以來孜孜不倦追求的就是突破神道，進入仙道，與天地同壽，進入那個傳說中的仙界。
仙道虛無縹緲，至少這一紀元以來已經成為傳說。而仙道以下的神道境界卻從築基期開始，顧名思義，築基，築修道之基，是五行界修道最基礎的一個階段，易筋鍛骨，斷絕天人之羈絆，從此不入紅塵，不染塵埃。而築基期以後又有神橋、紫府、四極、返虛、介神和仙台六大境界，每一個境界都是朝着仙道邁進，讓一切都變得有章可循。
「林東師兄，進入火雲峰以後就是正式的核心弟子了，以後還請師兄能夠多多照拂我等做師弟的。」這位剛剛通過最新一次內院測試，成功踏出這外院走進蒼雲門核心弟子行列當中的林東自然就成了此時所有人羨慕的對象。
「諸位師弟說笑了，以後只要用得着我林東的，自然是竭盡所能。」林東說起話來聲音粗豪，對於身邊的這些少年也是許下宏願。
「怎麼？做了火雲峰弟子就這麼得意忘形？我這個加入蒼雲峰的都還沒你這麼囂張吧？」高台之上內院主持的測試還在繼續，一位接着一位外院弟子不斷走上前去測試，能夠達到內院要求的自然都是喜笑顏開，但是更多的還是被無情刷落。蒼雲門內院每一年也都會從外院選拔出色弟子前往內院，只要資質、元氣屬性和自身實力能夠符合要求，那麼就能夠進入內院，成為核心弟子，得到門派的大力培養。只是這三者要求在內院選拔之中是缺一不可，這一下基本上就斷了絕大部分人的前進之路。自古以來修道艱難，能夠真正進入神道的更是萬中無一，如果說蒼雲門外院還能夠憑藉各種手段進入，那麼內院選拔測試就真的只能拼自身的資質和天分了，沒有絲毫作假的餘地。所以這位林東的弟子能夠得到大家的羨慕也在情理之中，這一個小圈子正在竊竊私語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打亂了所有人的興致。
「我說是誰呢，原來這不是五長老門下的雷大少爺嗎？怎麼？你也進入內院了？蒼雲峰？不錯啊，該不會是走了什麼關係吧？」林東雖然外表粗豪，但是嘴皮子卻絲毫不差，轉身看見那位一襲青衫但是看起來卻抱着酒罈子的年輕人冷笑道。
「對啊，那肯定是走了什麼關係啊，蒼雲峰可是掌門清修之所，哪輪得到你這等粗鄙之人進入？」這位雷大少爺醉噓噓的說道，絲毫不把眼前對他怒目而視的少年放在眼裏。雷凌是外院五長老在塵世的親族子弟，依靠着這位五長老的關係直接進入了外院，尚且不足半年時光居然在此次內院選拔當中直接被蒼雲峰看上，本身就已經讓所有人嫉妒的了，再加上這位雷大少爺日常也沒有口德，將自己在凡間吃喝玩樂的那一套帶到了外院之中，所以在外院弟子當中人緣很差。他和林東幾乎就是兩個極端，林東在外院三年依靠着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自行修煉到築基五重天的地步，而雷凌卻幾乎是一步登天，憑空凌駕在眾人之上。他們的關係如果能夠相處融洽的話那才是怪事。
「師尊，您不管一管嗎？」在這個吵鬧不休的群體遠處，一位鬍子花白的老者默默地看着遠處在思索着什麼，他身邊一位少年忽然低聲道：「師兄馬上就要進入內院了，如果脾性不改只怕會吃大虧的。」
「年輕人不磨礪就無法成長，不用管他們。」少年雖然是身着青衫，身形消瘦，但是卻長着一雙靈動之極的雙眼，乍一看去似比女孩子還要好看。不過此時這位少年看着遠方處在眾人圍堵之中的雷凌卻露出了一絲欽羨的神色。他剛才的那句話也仿佛將這位老者的思緒拉回現實，回頭看了看自己身邊的這位少年，默然嘆了口氣道：「風兒，你再去試一試吧，我已經和內院來的金長老說好了，你還有一次機會的，去試試吧，說不定還有希望。」
老者的這一番話讓少年臉色變了變，但是看着眼前的這位師尊，終究是不忍拂逆對方的好意，依言走向了高台。
他叫楚風，原本只是一個平凡的少年。卻在年幼之時無意當中救過眼前的這位師尊，當時老者被仇家追殺瀕臨絕境，是少年一家冒死救回了他的性命，但是少年一家卻因此慘遭罹難，一家三口只剩下他獨自一人。救命之恩加上內心歉疚，老者將少年帶回蒼雲門外院，當做弟子悉心培養。只是修道一系講究的是資質，身體要容納得了天地元氣。而楚風的身體卻猶如一塊頑石，根本不能容納任何屬性的天地元氣。這幾年以來老者用盡了各種辦法，甚至不惜代價耗損諸多天材地寶來為他洗筋易髓，但是三年來卻沒有絲毫的動靜。現如今內院選拔就在眼前，老者卻也是別無他法，剛剛沉默就是在思考這件事。
楚風上台自然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而和林東爭執不休的雷凌見到他走上高台，臉色卻難得的變了變。但是旁邊的林東卻冷笑道：「雷大少爺，你不是自誇有本事嗎？有本事你也將你那廢物師弟帶進內院啊？」林東原本只是隨口嘲弄雷凌一句，但是沒想到一向肆無忌憚到哪都是一副醉醺醺無所謂態度的雷凌卻陡然間雙眼寒芒爆閃，一股難以言明的暴戾氣息隨即透體而出，築基七重天的氣勢將周圍圍着他的所有少年全部壓製得東倒西歪，而首當其中的林東更是面色漲紅，「騰騰騰」連退三大步之後才強自穩住身形。
「你有種再說一遍試試？我看你才是廢物！」雷凌身上的氣勢達到極致自然也是讓所有人震驚，之前他上台的時候台上負責主持測試的內院弟子和長老不知因何原因並沒有報出雷凌的基本情況，加上他平日裏不是喝酒就是四處嘻嘻，吃吃喝喝，根本沒人知道往日裏紈絝子弟一個的雷凌居然實力這麼強勁。此時光是氣息就死死壓制住了林東，逼得他連話都說不出來。
「幹什麼？是不是覺得自己進了內院我就管不了你們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就在林東再退兩步準備反擊的時候，一個蒼老雄渾的聲音傳了過來頓時讓兩人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化為烏有。不論是林東還是雷凌瞬間都耷拉着腦袋，只見楚風的師尊也就是林東口中的五長老不知和時間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師尊，林東他說——」雷凌一句話還沒說完，忽然驚喜的叫道：「風師弟，你下來了？怎麼樣了？」不過他的話還未說完楚風忽然笑了笑。
「好了，林東，帶領眾弟子繼續進行測試，維持秩序。雷凌，楚風隨我來。」楚風的神情讓五長老暗自嘆息不止，自己這位弟子的修道之路只怕真的要斷了。所以當下心頭有了決斷，帶着兩人快速離開了這裏返回羅玉峰，也就是五長老平時修行之所。
「咿呀呀，小哥哥來了。」羅玉峰鍾靈神秀，五長老作為外院的第一高手，修行之所自是外院最好的聖地。等到雷凌和楚風跟隨五長老過來的時候，一個扎着羊角辮，不足十歲的小女孩邁着歪歪斜斜的腳步撲到楚風身邊嬉笑道：「小哥哥好長時間沒有陪玥兒去捉龍鬚魚了。」
「玥兒聽話，你小哥哥一會就陪你去捉龍鬚魚好不好？」五長老一臉慈愛的摸了摸女孩的小腦袋，忽然之間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以後總有一天，你小哥哥會天天陪在你身邊的，幫你把這羅玉峰所有的龍鬚魚都捉回來好不好？」
小女孩自然是不懂自己的爺爺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笑嘻嘻的拖着楚風的手跟着五長老來到後山。
「風兒，事已至此，你有何打算？」五長老帶着幾人來到一座涼亭盤膝坐在一塊青玉案前，沉默半晌之後問道。
「師尊，師弟就留在外院難道還不成嗎？等我入內院一定想辦法查閱典籍，尋找天材地寶，總能找到辦法的。」雷凌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楚風開口道：「難道憑您的面子門派還不能對師弟網開一面？」雷凌初來蒼雲門的時候就因為性格和行事作風和諸多弟子不和，只有這位同門師弟對他很好，在其後更是數次為了他和別人起衝突，所以整個蒼雲門中大概也只有不受待見的雷凌才會對同樣因為不能修煉元氣而被稱為廢物的楚風另眼相看。
「這不是能不能的問題。」五長老看着自己這位弟子搖了搖頭道：「風兒，你自己決定吧，如果你願意留在外院，憑藉為師的面子不會有人來將你攆下山。」
「師尊，師兄，我決定了，下山，去無盡紅塵之中洗鍊自身，煉心煉道。」楚風抬起頭來，目光也從乖乖的坐在自己身邊一動不動的女孩身上轉移開來，臉上從未有過鄭重和肅穆，「師尊這三年來為了弟子，耗盡心血，弟子都一一記在心裏。只是天意從來不能遂人願，就算是修道之人也無法違逆天意。再說弟子年紀漸大，再留在外院，只怕會累及師尊名聲。」楚風的目光再次轉到身邊的女孩身上，聲音也變得溫柔下來，「只是玥兒以後怕要師尊辛苦點照顧了。還有師兄，以後我不在的話你有時間就出來多多照看玥兒。」
「玥兒是我親妹妹，我自然會照顧好他的。但是兄弟，如果這一腳踏出，只怕你我以後再見之日就遙遙無期了。還有，玥兒怎麼辦？」五長老沒有說話，但是看到女孩那張淚水盈盈但是卻異常聽話不敢出聲的面龐，嘆了口氣走過來道。
「師尊，除了神道，難道真的沒有別的修行之路了嗎？」雷凌見到楚風那堅毅沉默的眼神，忽然轉頭問道。
「神道是元氣修煉，也是五行界的主流。」五長老一句話堵死了雷凌的所有希望，也讓後者陡然間頹喪下來。
「玥兒，我們去抓龍鬚魚好不好。師兄待會別走了，晚上我們去吃烤龍鬚魚。」楚風拉着女孩的手站了起來，朝着五長老行了一禮然後拍拍雷凌的肩膀，微微一笑，拉着女孩轉身而去，只留下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在霞光之中漸行漸遠。
「記住，你以後在內院要好好修行，天無絕人之路，也許有辦法，但是修行之路需要足夠的實力才能夠保護和照顧你身邊的人。」五長老看着雷凌的神色，心頭也在瞬間做出了一個決定。
「師尊請放心，弟子明白，從現在開始我會加倍努力，一定竭盡心力找到辦法將師弟接引回來的，我一定會的。」雷凌一掃之前的頹廢，眼神之中透着一股強大的自信，「師尊，我去和師弟陪着玥兒去抓魚去。」
「去吧，這幾天好好相處，為師再去想想辦法。」五長老轉身走了出去，但是這句話也讓雷凌呆立當場。他自然知道五長老接下來要做什麼，但是這件事終究是他阻止不了的，所以也是跟着嘆了口氣，轉身朝着楚風和玥兒消失的方向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