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出70分的成績,其實也是出乎曾煒的預料的。本來,他認為這次考試,也就是考個七百五十分左右罷了,畢竟像是語文試卷里的閱讀部分、作文部分,以及英語的作文,還有政治和歷史等課程中的部分題目,老師給分的主觀性比較強,是很難拿到滿分的。
不過,對於這個意外之喜,曾煒還是樂於見到的,這意味着他下學期開學的時候,跳級得到學校領導同意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當然,這還需要他在期末考試裏面考出同樣驚艷的成績才行。
這次初一一班的成績的確很不錯,全年級就三個人的分數超過七百分,全都在班上。而且,全班的平均分高達0分。也就是說,全班學生的得分率,已經超過了百分之八十。甚至班上的最低分,也有530分,在全年級350人中,都進入了前00名。
這是非常難得的,儘管初一一班的學生,在小升初時候的成績都是位列全縣乃至是全地區最拔尖的那一批,可小學和初中畢竟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學習階段,能夠維持下來,極為困難。
這也是宋林正心情那麼高興的主要原因,如果單單是曾煒一個人考得好,可全班卻考得差,他肯定是笑不出來的。
………………
期中考試結束,時間已經到了十一月中旬,這一年算是進入年底了,各級政府部門都開始為年終總結做準備。
不過,對於學校的孩子們來說,卻沒有這樣的緊迫性,他們依然在按部就班的學習。
這天,時逢周中,大堂哥再次來到學校看望曾煒。
曾煒知道,大堂哥肯定不單純是來看他的,因為這個時候,正是政法部門工作最為緊張的時候。
果然,在兩人談話中,曾煒就了解到,大堂哥來城裏,是與發生在清河鎮的一次事故有關。
古丹縣作為一個山區窮縣,礦產資源較為貧瘠,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煤礦了,預估儲量有兩千萬噸的樣子。
而煤礦儲量的百分之八十,又位於清河鎮範圍內。所以,古丹縣唯一的一個國營煤礦大龍煤礦,就在清河鎮下屬的大龍村。
這兩年,大龍煤礦的經營情況還算可以,是古丹縣屈指可數的幾個盈利國營企業之一。
這裏的煤層比較淺,開採十分方便,這十分有利於煤礦的開採,但是也給盜採提供了極大的方便。幾乎不要太多的現代化工具,糾集十來個壯勞力,攜帶幾把鋤頭鎬頭,幾擔簸箕,便可以開工了。
最省力最方便的做法是找一個隱蔽的地點,挖通掘進巷,到達不常用的掌子面,利用現成的礦井坑道,直接出煤。
選址正確的話,每人每晚出個一兩百斤柴煤輕而易舉,那可是好幾塊錢呢。
當然,這樣搞法隱藏很大的風險,一般來說,不常用的掌子面都是準備放棄的,存在許多安全隱患,甚至一些坑道裏面用以支撐的礦木都被偷走了不少,一不小心就會塌方。
大龍煤礦保衛科專門組織了一支護礦隊,常年巡邏。只是煤礦所轄採區眾多,地域廣大,當地農民又熟悉地形,護礦隊人少,顧得頭來就顧不得尾,常常是護礦隊一過去,屁股後頭就響起了挖掘的聲音。
大龍煤礦每年都要為盜採的事情發生幾次小規模的械鬥,鎮政府都會處理幾批屢教不改的涉案人員。到了年底的時候,這種情況更是頻繁,每一任領導都為此頭痛不已。
但是這次,動靜似乎稍微鬧得大了些,好幾個人受傷,還有一人傷勢較重,清河鎮醫院處理不了,只能送到縣醫院。
這樣一次重大事件,讓清河鎮政府非常重視,要求派出所和政法辦聯合辦案,儘快處理好這次事件。
曾佑旻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來到城裏,向那位住進縣醫院的受傷人員了解案情。
既然到城裏了,他就順道過來看看堂弟曾煒。
兩人聊了幾句,曾佑旻就離開了,不過他告訴曾煒,晚上會到家裏住,讓曾煒下午回家吃飯的時候給家裏打個招呼。
對此,曾煒也沒在意,順口答應下來。至於盜採事件,他更沒打算去關注,畢竟與他沒啥關係。
不過,下午的時候,曾煒卻是發現,班級里竟然也在談論這個事情。
原來,班上有一個女生,就是這個受重傷的盜採人員的女兒。
………………
下晚自習後回到家裏,曾煒發現大堂哥正在客廳和父親隨意聊着天。
曾煒進屋放下書包,也坐到邊上,詢問道:「大哥,那個受傷的人情況怎樣?」
曾佑旻就說道:「比較嚴重,左腿粉碎性骨折,就算是醫好了,也是一個瘸子。」
因為事關班上的同學,曾煒就打算仔細向大堂哥了解下情況,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呢?」
左右無事,曾佑旻便索姓和堂弟多說了幾句。
受重傷的人員姓王,叫王國成,四十來歲年紀,大龍村的普通村民。昨晚和本村幾個村民一道在大龍煤礦盜採。凌晨時分在搬運「贓物」時正巧被護礦隊的一個巡邏組碰上。
通常情況下,盜採的村民碰到護礦隊會作鳥獸散,先逃了再說,等護礦隊的離開再想辦法將煤運走。
不過因為接近年底,這回護礦隊存心要抓幾個「賊牯子」立威,隱蔽接近,等村民察覺有異,已落入人家包圍之中。
護礦隊這一手「鐵壁合圍」誠然極妙,無奈漏算了一條,那就是大龍村的民風!
大龍村民風極其強悍,頗有「蠻子」遺風。境內練武之風盛行,出了許多名頭響亮的「武把式」。盜採的這幾個村民倒不是武把式,沒有身懷絕技。只不過既然身為大龍村的一員,性格方面多少受了些影響,不肯束手就擒,當即揮舞鋤頭扁擔與護礦隊硬幹起來。
護礦隊到底是有組織有紀律的正經單位,成員大都年輕力壯,訓練有素,一番交鋒,盜採者抵敵不住,虛晃幾扁擔,覷空走脫了事。
這個王國成卻是倒霉,年歲大了些,手腳不太利索,爭鬥中吃了不少拳腳棍棒,左腿更遭到重擊,「喀嚓」一聲,折了骨頭。
無論「正采」還是「盜採」,挖煤都是極耗費力氣的重體力活。挖了一個晚上的煤,王國成本就又累又餓,兼且擔驚受怕,再加上這一頓拳棍,登時就暈死過去。
情形亂紛紛的,護礦隊以為鬧出了人命。雖說維護公家財產不受損害師出有名,畢竟偷挖幾擔煤罪不至死,當即不再追趕其他盜採者,扛起王國成送到了清河鎮醫院,清河鎮醫院醫療條件有限,診斷之後說鎮醫院醫治不了,又急匆匆送到縣醫院。
因為大龍煤礦是清河鎮的鎮屬企業,現在出了這樣的大事,煤礦方面自然馬上就跟鎮政府取得了聯繫,鎮政府則是馬上責成鎮派出所和政法辦聯合處理這次事故。
………………
聽了曾佑旻的話,曾煒又問道:「那你們鎮上打算怎樣處理這個王國成呢?」
曾佑旻搖搖頭,說道:「這次事件很嚴重,我們鎮上也處理不了,已經報送縣裏。不過王國成做賊在先,拒捕於後,處理輕不了,鬧不好要判刑。」
曾煒頓時對這個倒霉的同學父親起了同情之心。
在這個時候起心去做賊的話,家庭條件必定好不了。人都好個面子,大凡活得滋潤些,誰願意背個賊名聲?不比後世,笑貧不笑娼。只要能來錢,什麼壞事都敢幹。
曾煒沉吟了一下,問道:「大哥,那你有沒有了解一下,他們為什麼要做賊?」
曾佑旻搖搖頭,說道:「不管怎麼樣,做賊總是不對的,什麼理由都不成。」
曾煒嘆了口氣,說道:「話雖如此,多了解一下實際情況總不是壞事。所謂倉廩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其中或者有利慾薰心之徒,也不能排除極個別因為家庭生活困難鋌而走險的。這個王國成說不定就是這樣。」
這時候,顏承秀開口道:「三毛說得對呢。你們做領導的,不能太官僚。」
顏承秀本來在看電視,聽兩兄弟聊這些事,忍不住旗幟鮮明支持了兒子一把,也不知是正義感膨脹還是看在電視機的份上。
被嬸嬸斥責,曾佑旻也不敢頂嘴,連忙說道:「么娘,真不是我官僚啊,現在這個事情已經由不得我們鎮上做決定,得看縣領導的意思。」
顏承秀對於官場上的事情也不了解,見大堂哥如此說,也沒好再責備這個大侄子,繼續低頭看她的電視了。
曾煒卻是想了想,覺得還是該為自己的同學考慮一下,就對曾佑旻說道:「大哥,你了解一下具體情況,如果確實事出有因,和郭叔叔商量一下,給他提供些參考意見,也是好的。」
郭子龍是縣裏分管政法的副書記,這個事情的決定權,肯定是在他那裏的。
而以曾佑旻跟他的關係,再加上他作為清河鎮政法辦主任,對當地的情況比較熟悉,他還是能夠對事件的處理,起到一定的影響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