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面是哪兒?
莊言從水面上浮起半個腦袋,透過蘆葦的縫隙四處張望。
這是某個宅子的後院,後院有一處水塘,莊言此刻就潛伏在水塘中。
這個水塘是從大明湖引過來的水,下面的水渠被人為擴大了,把水塘和大明湖連在了一起。
對方潛入大明湖,不是偷偷摸摸出城,而是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這處宅子。
對方已經出了水塘,看着對方留下的痕跡,莊言等待了一會也爬上了岸。
這處宅子應該很久沒有人住了。
水塘被蘆葦覆蓋,院子裏雜草叢生,旁邊的木質亭台也是年久失修。
這是一處荒宅。
在梁都,這樣的荒宅很多。
前些年戰亂,不少人家匆忙逃出都城,很多宅子就荒廢了下來。倒是世家大族在逃亡的時候總會留下看守的人,他們的宅子受影響比較小。
晉人佔領梁都後,抽不出人手整理這些宅子,只是給宅子上了鎖,在都衙做了登記。
這些無人認領的宅子過些年就可以作為賞賜獎勵給立功的人。
晉軍攻佔梁國,一群士兵將領等着封賞,能利用梁國的現有資源最好。這還有利於讓更多的晉人遷移到梁國居住。
莊言上了岸,沒有輕舉妄動。
眼下宅子裏情況不明,一旦暴露可能會被困死在這個荒宅里。
莊言在後院藏了起來,準備等天黑再行動。
深秋的天黑地已經變早了。
沒有等待太久,天色就暗了下來。
莊言隱藏在亭台下方的一處草叢中,傾聽着四周傳來的動靜。
風聲,水聲,蟲鳴
天公作美,今夜沒有月亮,只有幾顆或明或暗的星星點綴在夜空中。
莊言皺了皺眉,輕手輕腳從草叢中出來,沿着草叢分開的方向悄悄潛行。
正如莊言預料的一樣,這處宅子不大。從水塘往左走不遠就出了小花園,外面接着五六間屋子,應是原來主人起居的地方。
這是個普通的兩進宅子。
已經過了晚飯時間,宅子裏沒有生火的跡象,幾個屋子裏也黑漆漆一片,似乎並沒有在這裏。
莊言瞪着眼睛蜷縮在牆角下,終於隱隱約約聽到了說話聲。
聲音太小,聽不清楚,似乎是左邊屋子傳出來的,莊言慢慢挪步來到那間屋子窗下。
還是聽不清楚。
莊言抬頭望向窗戶,小心翼翼伸出手指戳向窗戶邊緣。
居然沒戳破。
莊言仔細看,這才發現窗戶不是紙糊的,而是薄薄的透明琉璃窗。
窗戶裏面不知用什麼東西遮住了,擋住了裏面的光亮。只有靠得非常近,才能看到有淡淡的光暈從裏面透出來。
一處普通的兩進宅子,不但自帶了一個小花園,小花園裏的水塘能通濟水,而屋子用的窗戶居然是琉璃的。
這家的主人是什麼身份?琉璃窗戶可不是單單有錢就能裝得起的。
莊言心裏閃過幾個猜測。
「呱」有什麼東西叫着跳過來,莊言嚇了一跳,下意識挪開了腳,神色驚疑地看向地面。
原來是一隻青蛙跳到了莊言腳背上。莊言挪腳的動作驚走了青蛙。
看着青蛙呱呱叫着跳進了草叢裏,莊言雙眼精光一閃,身體沒動但警惕性又提高了幾分。
房間裏靜悄悄的,說話聲已經沒有了。
莊言猜測剛才的動靜是不是驚動了裏面的人,猶疑是不是應該轉身離開。
沒有聽到腳步聲,但是屋門突然從裏面打開了,光線從屋子裏泄露出來。
莊言一個警醒,轉身就跑。
「門外的人可是九殿下?」屋裏傳出來說話聲。
莊言腳步一頓,扭頭看向身後。
沒有人從屋裏出來,沒有人出來追趕他。而屋裏的人似乎猜到了他的身份,難道他們早就發現他了?
「九殿下深夜來訪,為何不進來一見?」還是屋裏的人在說話。
莊言心中一動,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莊言不跑了。
他甩了甩衣袖,整了整衣冠,如果裏面那人是他以為的那位,那他不想在他面前出醜。
莊言來到屋門口,屋裏透出的光線不算強烈,但因為外面黑夜的反差,刺地莊言眨了眨眼睛。
屋裏有三個人,兩個站着,一個坐着,而坐着的那個人正是莊言最近一直在找的人。
因為游水過來,莊言身上的衣衫有些發皺,但他身姿挺拔氣度不凡,此刻更是挺直了腰杆,抬頭挺胸,頗有幾分氣勢。
御弟元吉人中龍鳳。
晉國九王子莊言名聲尚未顯露。
莊言不想輸給元吉,尤其是對方就在自己面前。
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元吉本人,以前也只是見過他的畫像。元吉的光頭太有特點了,非常容易辨認。
「果然是晉國九殿下,」御弟元吉做了個請的動作,「九殿下請進,寒舍鄙陋,委屈殿下將就一下。」
莊言把剛從懷裏掏出來的摺扇打開搖了搖,動作很是風雅,可惜扇子泡過水紙面發脹皺起來了,扇面上他自己提的字也沾了水暈花了。
莊言沒注意到扇子的異常,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元吉身上了。
莊言進了屋,雙手抱拳做了個揖禮,展現了作為王子的禮儀教養。
王子與御弟,這兩個身份有點難區分孰高孰低。畢竟元吉這個御弟是封號,而不是真正的元皇宗室子弟,而莊言卻是真正的諸侯國王子。
莊言主動對元吉行禮,行的是晚輩見長輩的禮節。
「請坐,有些簡陋,九王子不要嫌棄,」元吉回頭吩咐身後的菊兒倒水,又吩咐木子去拿點吃的過來,「九王子還沒用晚膳吧,因為藏身在這裏不方便生火,九王子將就用點。」
莊言嘴角一抽,果然對方早就知曉他潛伏在院子裏了,或是對方在詐他?
木子端上一盤糕點放在桌上,菊兒倒了一杯清水放到莊言面前。
莊言沒有動。就算要裝瀟灑也得保持底線,他現在別人的地盤上,吃的喝的自然要多加小心。
元吉不勉強莊言,笑了笑指着木子道:「九王子跟蹤我這個屬下來到這裏,你可知道他是誰?」
莊言打量了木子,然後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