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文華殿,朱瞻基吃着長壽麵,面前還有八小碟葷素搭配的小菜。
一屋子人,上上下下都盯着他一個人吃飯。哪個菜喜歡吃,多吃了一口,哪個菜不喜歡吃,吃一口就不動了,都有人專門記了下來。
他的便宜老媽雖然吃着飯,不過那眼睛一直也落在他身上,哪怕他皺了一下眉頭,也趕緊問是不是菜不合口味。
這似乎還是他第一次自己用筷子吃麵條,所以有些不習慣,不過他堅決地不讓人喂,自己就着小碗吃。
這所謂的古董碗,也根本比不上後世燒制的精品瓷器。
倒是筷子,用紅木鑲嵌銀,一方面是防止下毒,一方面是為了美觀,算得上是他用過的最精緻的筷子。
看着周邊的一群女人和宦官,他忍不住嘆了口氣。
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的孩子,就跟賈寶玉一樣養於婦人,宦官之手,半點不敢違逆,能養出有多大能耐的人啊?
他也恨不得噴那些穿越小說的主角一臉口水,說什麼來到古代就沒有好吃的。
民間平民或許真的是沒有條件,有好東西也做不出好味道,但是在這皇宮裏,哪怕一盤青菜也能炒的鮮香可口。
缺少調料?就是現代社會裏,真正的大廚,又有幾個把各種調料往菜里加的呢!
那些穿越者,還真是小瞧了古人的手藝啊。
吃了兩小碗麵條,朱瞻基推開了面前的飯碗。「母親,吃飽了。」
雖然朱棣已經封了張氏為燕王妃,朱瞻基也開始喊朱高熾為父王。不過王妃這邊,他一直習慣了喊母親,也沒有人強制要他改稱呼,還在這樣喊。
張氏親自拿了手帕幫他擦嘴笑說:「皇后娘娘一大早就吩咐了,等你吃完,就到坤寧宮去玩。她讓人打造了一個木馬,你肯定喜歡。」
「木馬有什麼好玩的,他可不是原本五歲的朱瞻基了。」雖然肚子裏腹誹,不過他也知道,在他這個年齡,也就只能玩玩木馬,想騎真馬是不可能的。
在朱瞻基的印象里,他跟他的便宜奶奶相處的還不錯。在北平的時候,他大部分時間都被留在皇后身邊給她解悶,連他母親想親近他都要排隊。
只是來金陵後,處處講規矩,他才被安置到文華殿這邊居住。
朱瞻基很清楚,想要在皇宮裏安穩地生活下去,最需要討好的是朱棣,其次就是皇后了。
歷史上曾說,徐皇后去世後,朱棣就沒有再立皇后,由此也能知道他這個奶奶的重要性。
至於他那個胖子老爹,面子上過的去就行了,不用特意巴結。反正朱棣死了不到一年,他也跟着去了,總共才當了十個月的皇帝。
聽到張氏這麼說,朱瞻基嗯了一下說道:「孩兒想要一匹真馬……」
「那可不行,即使你皇爺爺想要你成為大將軍,也要等你骨頭硬了,才能打磨身體。記得別跟皇后娘娘說,她會擔心你的。」
朱瞻基裝作悶悶不樂地嗯了一聲,張氏也不再管他,吩咐讓人擺轎。
朱元璋登基以後,嚴格限制了官員乘轎,規定只許婦女和年老有病者乘轎。三品以上文官特許乘坐四人抬的轎子,余皆騎馬。
勛戚和武官不問老少,皆不得乘轎;違例乘轎及擅用八人抬轎者,都要接受嚴厲處罰。
不過皇宮面積大,從南城牆根的文華殿到最北面的坤寧宮,差不多有一公里,所以少數人還是允許乘轎的。
從文華殿出來,朱瞻基坐在四個年紀大的宮女抬着的轎子上,看着四周綠樹成蔭的風景,將這些景色跟自己腦子裏面有些模糊的記憶一一對照。
文華殿出來向北,首先經過的是變成一片花園的春和殿,這裏被建文帝一把火燒了,沒有重建,又被栽了一片花。
只是現在還是冬季,顯得有些蕭瑟。
左邊的奉天大殿也被燒了,目前正在重新修繕,他們一行人為了避開工匠,就從右側一排錯落有致的宮殿邊向北走。
經過永福宮,興慶宮,到了奉先殿,然後這裏就開始屬於後宮的範圍了。
向西拐了一段距離,從一個側門進入乾清宮。這裏應該是皇帝睡覺和辦公的地方,不過朱瞻基的記憶里,朱棣是在武英殿處理政事,所以這裏大部分時間都沒人。
一路上,碰到的宮女,太監都是彎腰低頭,以示行禮。根本不是電視上拍的那樣,要跪下來磕頭。
而且後宮裏面的太監並不多,太監也大都是一些小太監。
這裏大部分都是宮女,太監服侍皇帝,宮女服侍后妃,這好像有一個明確的界線。
據傳這個皇宮是填湖建造的,後來地面塌陷,造成了後院地面積水。
所以進來之後,朱瞻基也一直在觀察,發現傳聞不假。有些院落的牆壁,都因為地面塌陷而裂開,有修補的痕跡。
轎子到了坤寧宮,一個大約三十歲的首領宮女迎了出來,先向張氏行了一個半蹲式的萬福禮,才向着朱瞻基伸出了手臂笑道:「世子殿下生辰大喜,奴婢祝你福如東海。」
朱瞻基還有點奇怪,福如東海不是跟老年人說的嗎?
不過他看張氏也沒有表現異樣,就知道這個成語可能只是後世又潛移默化了,有了特指的對象。
面對她身處的手臂,朱瞻基也伸開手臂,讓她將自己從涼轎上抱了下來。「江尚宮免禮,我長大了,不用抱了。」
她笑着把朱瞻基放在了地上。「是,是,世子今天就七歲了呢,一天就長了一歲。」
周南還是有些不習慣這種虛歲算法,五歲算六歲也就罷了,剛過五周歲生日,就變成七歲了。
這位江尚宮可以算是宮女之首了,能在三十歲年齡就混成尚宮,不僅需要八面玲瓏,更需要有很強的能力。
所以即使是張氏也不敢忽視了她,一邊盯着朱瞻基的身影,一邊跟她搭着話。「昨日連江伯夫人來見皇后娘娘,臉色可不大好,是不是來告狀的?」
「王妃睿智,一會兒我在跟你細說……」
朱瞻基暗地撇了撇嘴,這些女人啊,不管什麼時代,都脫離不了八卦的天性。
邁着小短腿上了青石台階,那些宮女們顯然也都跟他很熟了,有品秩的依次問好,沒品秩的,連跟他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坤寧宮是皇后的寢宮,主殿九間,進深三間,從外面看,面積大約在七八百平米左右。
這麼大的面積,當然不只是一間臥室,裏面被牆壁和裝飾隔成了一個個不同的用途。
進門就是一個大廳,深約十五米,左右都有一個個雕花座椅,座椅中間擺着茶几。
最裏面是一個金黃色裝飾的鳳座,這裏是皇后會見大臣或者貴族夫人的地方。
七八個小宮女正在擦拭着灰塵,見他從門口望進來,一個個都笑了笑,也沒有停下手裏的工作。
江尚宮笑着喊他:「世子殿下不是不喜歡正堂的嗎?怎麼跑那邊去了。快過來,皇后娘娘正盼着你呢!」
從東側第二個門進去,這裏應該是個小型的會客廳,徐皇后坐在一個像貴妃椅一樣的軟榻上,面前擺了一些布料和針線,正在挑挑選選。
看見朱瞻基立即眉開眼笑起來,放下了手中的絲線,向他招手。「基兒快來奶奶這裏,今日穿上了袞冕,還真像個小大人了。」
朱瞻基回憶了一下自己的記憶,來到了她的跟前,在她面前跪下,磕了三個頭。喊道:「長孫燕王世子瞻基,覲見祖母皇后殿下。」
徐皇后慌的連忙站起身來,將他扶了起來,摟在懷裏驚訝問道:「基兒何故行此大禮?」
朱瞻基雖然有些不習慣被一個中年女人摟住如此親密,但是也沒有反抗,而是裝作乖巧地說道:「今日是基兒生辰,沒有祖母就沒有父王,沒有父王就沒有我,所以我要心懷感恩。」
憑週遊在前世的霸道與冷酷,他是萬萬想不出這樣的話的。這句話是懂事的中軒有一次在教育調皮的中奧時候說的,讓週遊記住了。
徐皇后問道:「這話是誰教你的?」
「沒人教孩兒,孩兒自己想的。」
徐皇后卻是不信,眼睛看向了人群後面的付典衣和薛掌闈。兩人嚇的立刻上前跪下,卻不敢開口喊冤分辨。
「你們私下沒有跟世子嚼三說四吧?」
「奴婢不敢」兩人都連忙應道。
「那世子如何會說出這樣的話?這些道理還不到他知道的時候!一個六歲的孩子,要是讓你們教成阿諛奉承之輩,那是大罪過。」
這件事想要查清楚並不困難,因為他的身邊最少都有四個人照看,相互幫助,也相互監督。所以,分開一問,誰跟朱瞻基說了什麼話,都隱瞞不了。
好一會兒徐皇后才確定了的確沒有人教朱瞻基,如果是大人教唆,那就是心懷不軌。但是真的是一個五周歲的孩子就能如此懂事,只會讓徐皇后越發喜歡這個聰慧的孫子。
張氏又把朱瞻基早上跟她說的話跟徐皇后一說,越發惹得徐皇后心喜了,摟着朱瞻基問道:「基兒跟奶奶說說,你怎麼就想到了這些?」
朱瞻基卻故意裝作不開心地慪氣。「祖母都不信基……兒,本來就沒有人教……我,都是我自己想的。」
週遊越發覺得朱瞻基這個名字真的是太lw了,基兒,基兒,誰天天把這東西掛在嘴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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