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朱瞻基的思想融合在一起,週遊睜開了眼睛。
……不,他現在就是朱瞻基了。
僅穿了一件合歡襟的薛掌闈一直注意着他,她的年齡更小一點,不超過十八歲,一張瓜子臉非常清秀。
看他醒來,她溫柔一笑。「世子殿下醒了,要更衣嗎?」
朱瞻基嗯了一下,想說話卻沒有說出口,因為他也不敢保證自己開口說的是普通話還是江淮官話。
薛掌闈背對朱瞻基向床邊挪了兩步,露出了整個背部和半截翹臀。顯然這是因為朱瞻基還太小,根本不避諱他,而不是為了誘惑他。
她彎腰從床下面拿起來了一個夜壺,一個叫梅心的小宮女想要幫忙,沒有得到呼喚卻又不敢。
朱瞻基差點失笑,他這才想起來,古代說更衣,其實就是上廁所的意思。
梅心發現朱瞻基的笑意,等朱瞻基的眼睛看向她,她的臉上露出討好地一笑。
看她的年紀,最多也就十三歲左右,跟週遊前世的女兒中安差不多大。
不過中安過着女王一樣,我行我素的生活。
而她們這些小丫頭卻只能在宮中卑微地活着,就連朱瞻基睡覺,她們也要在房間裏面守着。
付典衣和薛掌闈可以陪着朱瞻基一起睡,她們卻只能在一邊值夜,不能睡覺。
薛掌闈左手拿着夜壺,右手將週遊抱在了懷裏,扶着他的小丁丁,嘴裏吹起了口哨。
不管是前世的週遊,還是這一世的朱瞻基,對這都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也就盡情釋放了出來。
或許,這是來到這個時代,唯一比後世好的福利吧!
人的等級已經被劃分好了,每個人幾乎都能認清自己的位置,而上位者幾乎能對下位者予取予求,還不會遭遇反抗。
等付典衣回來之後,看到朱瞻基已經醒來,幾個人就開始忙着給他洗臉,穿衣服。
他還有些不習慣現在的身份,一動不動,任由這些宮女擺佈。
今天是他的生日,要穿冕服,他的身上里里外外套了幾層,他大概數了一下,大小衣裳,加上裝飾,最少有二十多種。
前世他雖然有幾套漢服,但是那都是漢唐時期的簡化版。
要是沒有她們侍候,週遊還真不會穿。
穿好之後,付典衣拿着一柄圓形的銅鏡,遞到了朱瞻基的面前。「殿下看看,滿意嗎?」
看到這清晰的銅鏡,週遊覺得自己又被歷史騙了。這種銅鏡除了色澤比玻璃鏡子差一點,清晰度相差並不大。
鏡子裏的小人兒頭髮大約三寸,這是春節時候,被剃了光頭,然後長了三個月的結果。
歲數還小,他也不用束髮,不用戴帽子。
週遊看到鏡子裏的自己跟前世相貌幾乎一樣,滿意地嗯了一聲。習慣了上一世的相貌,讓他換一張臉,他就更不習慣了。
付典衣高興不已。「殿下今日真乖,是不是因為是生辰啊!」
週遊看了看她,記憶里她對自己百依百順。一個未婚女子,才十八九歲的年紀,只因為自己喜歡抱着她睡,就把自己養了十幾年小乳豬,任由他把玩。
他笑了笑伸出手說道:「時……辰不早了,該去給母親請安了。」
雖然有些不習慣,但是說話的口音是江淮口音,不過帶了一點北方味。
畢竟,前幾年,他都是在北平長大,去年冬天才到的金陵。
剛出門,付典衣想要來抱朱瞻基,卻被週遊推開了。「我自己走。」
由於南京皇宮被建文帝焚毀了將近一半,原本的奉天殿,謹身殿,還有建文帝曾經的住所春和宮都被一把火燒光。
現在幾大殿還在重建,而春和宮,卻沒有被重建的計劃,只是被清理了一下,變成了一個花園
皇宮的房子雖然燒了小半,但是朱棣的后妃不多,孩子也少,所以房子還綽綽有餘。
他跟他的便宜父母住在文華殿,這也是太子住所,雖然才五周歲,但是已經獨居位於文華殿東附院的本仁殿。
本仁殿面積不大,主殿坐東面西,面闊五間,進深兩間,對着文華殿的東殿後牆。在南北各有兩間配殿,住着他的隨從,另有庫房,小廚房。
所有房子前面有一個迴廊相連,南北各一個出入口,中間是一個花園。
週遊觀察着周圍的環境,與記憶里模糊的印象一一對照,沿着迴廊從北配殿出入口進入了文華殿院中。
然後再向北拐,就來到了後殿主敬殿,這裏就是他的便宜母親的住所。至於父親,要看輪到哪個妃子,就在哪個妃子那裏過夜。
週遊參觀過北平的故宮,那裏一棵樹也沒有,但是這金陵故宮綠樹成蔭,環境優美,別有一番景致。
一個面貌嬌美如女子的中年太監看到朱瞻基的小身影就連忙迎了過來,隔着老遠就躬身下拜:「恭祝世子殿下六歲生辰大喜……」
朱瞻基搜了一下記憶,笑着擺了擺手:「郭大使不必多禮,母妃起來了沒有。」
大使非後世的外交大使,而是現在皇宮太監的一個等級,這位郭大使算是他便宜母妃的身邊得力助手。
話音未落,一個中年女人就迎出了門外,見到朱瞻基開心笑道:「世子殿下,王妃娘娘一早就起來了,還要去親手為你煮長壽麵呢!」
朱瞻基不要她來抱,推開她的手,邁着小短腿就往裏走。「梁尚宮,我長大了,會自己走。」
梁尚宮跟在後面笑呵呵地說道:「可不是,世子殿下長大了呢。」
在她的身後,只有付典衣和薛掌闈能跟着進來。其他人要麼在迴廊下等候召喚,要麼就各自回去工作或者休息。
主敬殿進深有三間,差不多十五米的深度,大堂里一個年輕女人快步迎了過來。「我兒昨晚睡的可好?小時候你可最怕打雷,起這麼早是不是因為害怕?」
這就是他的便宜母親張氏了,今年才22歲,擱後世不過是個大學生,現在朱瞻基都已經五周歲了。
朱瞻基不等她抱住自己,就俯身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頭說道:「孩兒給母妃請安。」
張氏連忙把他抱了起來,柔聲說道:「基兒何故行此大禮?誰教你的?」
基兒,這名字真讓人無語啊!
這還用教嗎?要不是這身體限制,他何苦現在一直扮可愛。既然現在穿越成了一個五歲小孩子,那就只能面對現實,為了獲得更好的生存條件努力。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在這個皇宮裏好好生活下去,慢慢壯大自己。
「沒有人教孩兒。孩兒今日六歲了,她們都恭祝我生辰,可是孩兒的誕辰,就是母親受難日,孩兒當然要給母親磕頭。」
張氏摟着朱瞻基,嘴裏就心肝啊,寶貝啊叫了起來,摟着他再也不肯鬆開。
朱瞻基長嘆了一口氣,讓他一個大老爺們扮演小孩子,別提多難受了。
他很懷疑,自己行事霸道慣了,一直這樣偽裝小孩子,不知道會不會變成一個精神分裂。
皇宮裏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可都瞞不過皇上的耳目。不到一刻,西宮武英殿,正準備會見群臣的朱棣,就從心腹大太監,狗兒王彥的口中得知了文淵閣中的母子對話。
朱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嘆道:「不愧是朕的好孫兒,小小年紀就知道孝順母親。傳口諭,讓皇后午時留下朕的好孫兒,朕下朝後要親自嘉獎。」
體型肥胖的朱高熾與兩個弟弟朱高煦,朱高燧被朱棣特旨旁聽朝會。不過,他們只能旁聽,除非朱棣親自垂詢,不能發表任何意見。
因為身體不太好,朝會之前,朱高熾一直坐在側室里閉目養神。兩個弟弟則閒聊着風花雪月,談到開心處還忍不住笑出聲來。
太子還未確定,三兄弟目前也就沒有撕破臉皮,可謂是兄友弟恭。
只不過,朱高熾是真心,兩個弟弟可就不見得了。
朱高熾看見自己的隨身太監龔慶凡的身影在門口連續閃現了幾次,就知道他有事稟報。「龔司正,進來稟話。」
龔慶凡老臉笑的像一個菊花,進門後先向兩位王爺問好,才又笑着祝賀:「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實在是大喜啊!」
朱高煦性格急躁,不等朱高熾說話,就斥責道:「有事稟事!沒頭沒尾的,浪費本王時間。朝會即刻進行,哪有空聽你囉嗦。」
龔慶凡也不氣惱,笑着把朱瞻基跟王妃的對話稟了上來。
朱高熾本就崇尚儒學,聽聞自己的兒子孝順懂事,高興地心花怒放。不過在兩個弟弟面前,他還是要矜持一下。「知道了。將我準備的那套三百千包好,另再將那副馬遠馬遙父的蘆衣順母圖也送給世子。」
「是……」
龔慶凡退出偏室,朱高煦嘖嘖稱奇說道:「這小子才六歲,就懂得孝順了,難得,難得。只是不知道我那瞻壑,將來會不會如此懂事。」
朱高煦也不過二十三歲,因為靖難之戰耽擱了傳宗接代,去年才有了一個孩子,還不滿周歲。
至於朱高燧,去年才被賜婚,如今還沒有喜訊。
也就是說,朱瞻基不僅是朱家的第三代,還是唯一一個度過幼兒危險期的第三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