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挑男子在第二天早上便走了,好多人都看到,是一輛豪華轎車來接的,但與其有關的議論卻沒停止。當然,在關注他的同時,人們更關注李曉禾這個人,也不禁猜測李曉禾的背景。人們通過對高挑男子身份的認定,為李曉禾近階段一些費解行為找到了註解,也不禁重新審視起了這個鄉長。有些人更是心思活絡起來,對一些應對事項做着重新評估,以期做出最正確的認定。
第三天剛一上班,李曉禾便讓黨政辦通知,召開鄉政府班子會。
周良以誠於往日的態度領命而去,邊走邊猜測着會議內容。
差兩分鐘九點的時候,李曉禾昂首挺胸,邁着穩健的步伐,走進小會議室。
會議室里,常務副鄉長賈香蘭、副鄉長葛樹軍、黨政辦主任周良、副鄉長秦明生、鄉長助理兼財政所長張全均已到位。
今日的會議室氣氛很顯莊重,也略有一絲緊張,甚至還有一些興奮,總之很複雜。
來到主位坐定,李曉禾緩緩環視全場。
人們發現,今天的李曉禾略有不同。剛剛洗過的頭髮很顯蓬鬆,整齊的梳成了標準官員背頭,寬闊的腦門很是鋥亮,整個臉龐都充滿了光澤。身上的衣服也換了一身,不是那件常穿着的棕色夾克,而是換上了一身藏青色西裝,裏面是雪白的襯衫,腳上則穿上了黑色系帶皮鞋。若是再繫着領帶,並佩戴上胸卡,那就是出席人代會的標準裝束了。
看到李曉禾的整個狀態,人們發出了不同的內心感慨:李曉禾要整事、鄉長很有派、這傢伙真張狂。
收回目光,李曉禾輕咳兩聲,說了話:「同志們,開會,今天的會議內容就一項,研究分工調整。這次分工調整,並不是整體大調,也不是既定調查方案。而是應賈香蘭副鄉長請求,考慮到她的身體狀況,對她分管的工業和招商工作進行調整,並對個別分工進行微調。」
果然是這事。
有人接嗎?
誰拍了鄉長馬屁?
哪個傢伙要渾水摸魚?
不同的想法,湧上人們心頭。
李曉禾接着說:「經過慎重考慮,結合個人意願,現對分工做如下調整:秦明生同志分管工業和招商工作,秦明生原分管的衛生工作改由葛樹軍同志分管。」
媽的,不按規矩出牌,不是說研究嗎?為什麼不考慮讓老娘繼續分管?賈香蘭氣憤不已,卻又很是無奈,只能在心中暗罵不止。
「秦明生、葛樹軍二位同志,對分管內容有什麼想法或意見,談一談。」李曉禾可不管那個女人怎麼想,已經點名發言了。
向着李曉禾、葛樹軍點頭致意後,秦明生開了口:「感謝鄉長對我的信任和重視,我有信心完成領導交辦的工作,也有信心把工作做的更好。在雙勝鄉工作這幾年,我沒有分管過這兩項工作,但在以前直接參與過具體事宜,積累了一些工作經驗。我深知,具體參與和領導分管有區別,我一定服從鄉長的領導,努力按規定開展工作,絕不做損害集體和他人的事情。
這次能夠分管工業和招商,雖然是為其他同志分憂,但我卻不敢有絲毫驕傲和自大,而是要不辜負鄉長重託,真正去做事,做出成績來。還請領導多幫助,也請同志們支持,我一定努力學習,虛心請教,爭取讓這兩項工作有較大起色,把工業和招商工作推向一個新高度。
現在雖然已經被賦予這兩項職責,但由於各方面限制以及自身存在的不足,我不敢妄談整個工作佈局與設想,只能講一個對具體事情的態度。大家都知道,村民被騙錢款一事,一直是鄉長極為牽掛的事項,此事也很是緊迫。我首先要把這件事努力向前推進,以改變『沒立案、沒嫌疑人線索、沒找到律師』的窘境。當然,我不敢奢望一下子完全改變『三沒』現狀,但我保證,在元旦前,至少要消除一個『沒』,爭取去掉兩個『沒』。這只是我的初步設想和承諾,具體推進步驟,還需要下來再做計劃。我就說這些。」
見秦明生發言結束,李曉禾品評起來:「秦明生同志講的很好,有態度、有舉措,說明思想到位、認識到位。希望你虛心虛心再虛心,努力努力再努力,要儘快進入工作狀態,用實際行動兌現自己的承諾。」說到這裏,李曉禾停下來,衝着葛樹軍點了點頭。
葛樹軍清了清嗓子:「既然承蒙鄉長信任,我一定竭盡全力,踏踏實實抓好新的工作,爭取把全鄉衛生事業再推向一個新的高度。發言完畢。」
「好,言簡意賅,擲地有聲。我很讚賞葛樹軍同志的覺悟,也認可你的能力,相信你一定能夠做到說到做到。」李曉禾及時進行了肯定。然後話題一轉,「其他同志對他二人有什麼囑託或建議,儘管講出來。」
沒人答聲,其他人怎會在這種情況下說話呢?而唯一想說話的人,現在已經不準備再說,說什麼都晚了。
李曉禾一笑:「同志們都很謙虛,那就尊重大家的意見,私下再交流吧。」然後轉向秦明生,「會後就向賈副鄉長請教,把相關事宜趕快接過來,可不能讓她再為這兩項工作操心受累了。」
「好的。」秦明生答應着。
「周主任,你負責監交,把監交手續弄齊備了,儘快完成交接工作,爭取在今天下班前完成,最遲不能超過明天上午下班前,那些工作可耽擱不起。」李曉禾又向周良佈置了任務。
周良賠笑點頭:「是,鄉長。會後我就着手制表,然後馬上督促交接,還請賈、秦二位副鄉長大力配合。」
「散會。」說完這兩個字,李曉禾直接起身,器宇軒昂的走出了屋子。
……
直到眾人全都離去,賈香蘭才拖着疲倦的步伐,回到自己辦公室。一進屋子,便撲倒在沙發上,雙手緊緊插到頭髮里,搖頭不止,嘆息不斷。
失算了,老娘失算了。怪不得一直步步緊逼,故意拿進展說事,怪不得造自己和馬一山的謠,擾亂自己的心智。到現在老娘才明白,原來那個傢伙早有計較,目的就是逼自己交出分管工作。
本以為那個傢伙就是個破落戶,根本不敢有任何不軌舉動。卻原來自己才是傻瓜,一直在按對方的擺佈走,不知不覺鑽進圈套,而自己渾然不知,還自以為是。這還沒一個回合,就讓對方挑落馬下,不但交出了權利,還丟了臉面,真是可悲呀。那個王八蛋太可惡,也他娘的太狡猾了。
自己咋就那麼傻呢?越想越委屈,賈香蘭發出了嗚咽的聲音,雙肩不停的抖動着。
「叮呤呤」,桌上固定電話響了起來。
賈香蘭任由鈴聲不停的響着,一直把頭扎在沙發上,根本不去理會。
連續響過兩遍,固定電話沒了動靜,手機又響了。
這次賈香蘭抬起了頭,拿出手機,放到耳邊,發出了疲憊的聲音:「餵。」
手機里發出一聲斥責:「怎麼回事?打電話老不接?你這人總是這麼……」
「老娘失算了,失算了……」哭泣着,賈香蘭打斷了對方的話。
「發生了什麼事?哭有屁用。」對方聲音很急,「是不是那個混蛋又找你茬了?別理他,該咋咋的,這是他自己攬的事,不能總逼着你吧?如果他要實在過分的話,就向上面反映,我可以幫你去做。無論他怎麼挑釁,千萬不要把權利交出去,這是底線,這……」
「晚了,已經有人接手。」賈香蘭的聲音很是懶散。
對方急着追問:「誰接的?怎麼會這樣?」
「姓秦的接了工業和招商,老葛管了衛生那塊,其餘的沒變。」賈香蘭又哭出了聲,「我上了那傢伙的當。」
「好啊,好啊,兩個東西竟然反了水。不用說,肯定是那個傢伙搞的鬼,他也太狂了,不看看自己什麼處境,還敢招降納叛,真是活膩歪了。」手機里大吼着,「你也是個十足的笨蛋,人家正瞌睡,你就給遞枕頭,大傻瓜一個。我說什麼來着?讓你別胡來,你就是不聽,現在怎麼着?玩大了,收不了場了吧?」
「嗚……」賈香蘭聲音更響,「外人欺負我不算,你也拿我撒氣,真是沒良心的東西。我為了什麼?難道你不知道?男人就沒好玩意,全是忘恩負義的傢伙,算我瞎了眼,沒看清你的醜惡嘴臉。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少他娘……」
對方語氣軟了好多:「香蘭,我沒拿你撒氣,只是就事論事,你不要多心,也不要這麼絕情。我心裏對你可是……」
「少他*媽的拿鬼話騙老娘,老娘不想聽你屁話。」哭泣着,賈香蘭猛的按下掛斷鍵,繼續大放悲聲。
「叮呤呤」,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賈香蘭不看也知道,肯定還是剛才那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她沒有去接,而是大哭的喃喃着:「老娘失算了,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