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習結束後,秦月從講台上走下來,將書還給何漠。
何漠將校報遞給她說:「秦月,恭喜你呀,校報上又有你的大作了!」
秦月高興的叫道:「真的?」
說着就匆匆展開校報看起來,過了一陣,她又問,「何漠,你說我寫的怎麼樣,還可以吧?」
「很好啊,我已經看過了,你將我寫的神乎其神的!」何漠看着秦月的臉說。
秦月笑了笑,也不去看何漠,放下報紙,看着窗外的霧。
「秦月,趙老師讓我們一人寫一篇文章,參加校文學社的作文比賽。」何漠說。
「那好啊,我明天就能寫好!咱們比比看!」秦月對何漠眨了眨眼說。
上午第一節課是語文課,是趙青老師的課。
「同學們,今天我們開始學魯迅寫的《故鄉》。現在我開始讀課文。」
趙青將教案放在講台上,在黑板上寫下「故鄉」兩個大字,然後捧着書對同學們說。
於是大家都靜靜的聽,她的聲音不是太高,卻清晰的在教室里迴蕩着,久久的籠罩着學生們的心。
劉慕春此刻也不敢打哈欠。他不是怕趙青,但他服她,總覺得她有股神奇的力量牽引着他,那是一種溫暖柔和的力量使他沒了調侃的趣味。
《故鄉》這篇課文很長,但在何漠聽來並不太長,他只覺得靜,一種淡淡的氣氛縈繞在整個班級里。
那一團團霧在陽光下漸漸散去,用最後的餘力衝進窗戶,輕輕的撫着趙青的臉。
不過誰也沒注意到這一切,大家一起沉浸在那種慘澹的氣氛中了。
秦月聽得很出神,似乎整個人都要溶進去了。
吳天志只覺得秦月像冬天裏的一團火,將他所有的一切都吸引過去,以至於目光久久的凝滯在那裏不能移開。
他的確醉了。
秦月絲毫沒有注意到吳天志的目光正停滯在她的後背上。
這時教務主任吳毅正從1班前走過,看了一眼教室內,覺得天下最靜的只有1班了。而趙青那均勻的讀書聲竟沒引起他的注意。
就在他轉頭的一瞬,吳毅覺得趙青明麗的瞳孔里顯然明朗靚麗了許多。
下課之後,趙青托着教案回到辦公室去,坐在座位上喝了一口茶。
隨後在臉盆里洗了洗手,走到窗外看着霧散盡消失,金色的日光正照在她的身上,整個背影長長的,一直向外拖了開來。
「如今的毛紅牛簡直不值錢,等同廢紙一樣,前兩年時候還好,到如今可就一年不如一年了!唉!」
教初三3班的數學老師李育才坐在一邊自言自語直嘆氣。
「可不是嘛!以前教師工資高,到現在可就完了,這兩個月連獎金都只有一百多,只好喝西北風咯!」
坐在李育才對面的周興翔老師接着他的話說。
「如今當個教師可真難那!早晨天不亮就備教案,成天批作業,可那些不爭氣的東西,連這種極簡單的代數幾何都做不上來!」
李育才聽到周興翔搭了話,不由得更加忿忿然,紅筆在一個差生的作業本上直戳,紅點越來越多。
「是啊!初三任務重,一天下來眼睛都要看得彈出來,也真夠嗆!」
周興翔看了一眼李育才五百六的眼鏡,深有感觸的說。
想必他教初三時也不好受。
周圍有許多老師也都在談論當今的時事,從雞毛蒜皮到國際大事,辦公室里亂糟糟的。
突然間,辦公室里倏然靜寂無聲,李育才與周興翔老師也都在批作業了,誰也不搭話。
金校長在辦公室前一站,就像來了一顆重磅炸彈,使辦公室中巨響之後靜的可怕。
金於德仿佛有些惱火,剛才那張土管所的帳本想必處理的並不順手。
辦公室里響起了金校長的皮鞋聲,與劉慕春的皮鞋聲似乎沒有什麼兩樣,同樣兩步三個響。
老師們都不做聲,各自手裏的筆在各自班級中的作業本上不是紅勾勾就是紅叉叉,刺目之極。
金校長一個個看過去,最後將目光停滯在一本作文本上。
那篇作文的題目是《慘澹》,描寫的正是校園生活,金於德站着順着看下去,只覺得所敘述的一切都很平常,就像一隻手上生五隻手指一樣平常,平常之極。
然而趙青給這篇作文打了95分,金校長有些看不過去,不由開口說:「趙老師,你為這篇作文打了95分,不知它值不值呀?」
「我看很好啊,以小見大,一個真實的故事卻能點明要害。」
趙青知道說話的正是校長,但她還是直話直說。
「那不知道是誰寫的?」金於德碰了個軟釘子,不痛不癢。
「何漠。」趙青回答的很乾脆。
「噢──何漠?」金校長只覺得這個名字好熟,似乎在哪兒總能看見。
其實就在校報上,而早晨他看不慣的也正是何漠。
然而這一切他已經不記得了。
太陽淡淡的照着大地,操場上空有幾隻各自正盤旋着,久久不去。
最後一節課是政治課。
賈正影的課。
當預備鈴響過之後,教室里還是亂鬨鬨的。
劉慕春正和身後的一個女生談得來勁,牛頭皮鞋在地上發出低低的咯吱聲。
賈正影剛解決完那個帳本,如釋重負一般拿着教案向1班走來。
剛走到教室門口,就聽到裏面已鬧成一團。
於是他就在門口一站,教室里立刻就靜了幾分。
當他走進教室後,講台上就響起一陣「啪啪啪啪啪」。
賈正影將教鞭往講台上一丟,開口就說:「看你們這個班,成什麼樣子?亂鬨鬨的!期中考試還能考第一?哼!」
賈正影忿忿的,臉不由得漲成了豬肝色,鼻子裏直透氣。
全班立刻都靜下來了,劉慕春只好乖乖的回過身來,坐好。
「誰是班長?站起來!」賈正影幾乎要怒吼了。
一個上午為了那張紙所積蓄的憤懣發泄出來了。
「我!」第三排靠左的座位上何漠站了起來。
「你!」賈正影立刻想起早晨的事,心裏更加憤然,
』成何體統,真是孺子不可教也!』當然他只是在心裏說,嘴裏是不會說出來的。
「好!你──你這個班長是怎麼當的?嗯?班級亂成什麼樣子?一定要嚴辦,嚴辦!」講台上隨即又響起一陣教鞭的聲音,「這像什麼話,簡直!」
何漠站在那裏,看了一眼窗外的鴿子,陽光燦爛得很,天空是蔚藍的,那幾朵雲,幾朵潔白的雲在天空中漂浮着,仿佛要將世上的一切污點拭去,拭去。
賈正影發了一節課的威,雖然整個班級中很靜,但何漠心中煩到極點,只覺得想要睡去。
實在是老生常談,一直聽的都是這種廢話。
下課鈴一響,賈主任走了。
班級里的學生一鬨而散。
劉慕春嘴裏罵着賈正影,腳下毫不停步的向外走,牛頭皮鞋咯吱咯吱的響着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