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5點45分,一陣急促的鈴聲驚醒了何漠,迫使他從迷迷糊糊的睡夢中醒來。
何漠關了鬧鈴,兩手使勁的揉揉眼睛,定定的望着慘白的天花板。
過了會兒,他開始起床穿衣服,家中早已空無一人。
昨夜的賭場散去,何勝權早就到店裏去了。
何漠穿好衣服走到陽台上,天似亮非亮,外面冷的很,他不由的打了個冷顫,看了一眼遠處,霧迷茫茫的。
這是一個有霧的清晨。
六點鐘,響起了均勻的敲門聲,頓時將清寂的掛鐘聲掩蓋掉了。
何漠正洗着臉,聽到敲門聲,急忙擦乾臉,打開門。
秦月正站在門口對着他笑呢!
何漠微微有些尷尬,但很快他就恢復常態。
從初二開始,每天早晨秦月就來找他一起上學。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習慣,一種默契了。一種不言而喻的默契。
秦月在何漠家裏呆了5分鐘,就與何漠一起下樓赴學校。
「何漠,今天霧可夠大的!」秦月在樓洞口邊取車邊對何漠說。
「我都快看不見你了,可想而知這霧有多──大!」何漠踢了一腳旁邊的一輛自行車,總算將自己的車抽了出來,「現在,咱們可以走了!不過我聽天氣預報說,明天早晨還會有大霧呢!」
「是嗎?不過我也挺喜歡這大霧的天氣!」秦月看着何漠說。
不久,二人就消逝在茫茫的大霧中,一串鈴聲久久的飄蕩在樓房周圍。此刻,那一幢幢樓房中的燈光已逐漸亮起來了。
大街上已經有人在上班了,雖然還不是高峰,最後還是會將一條條寬闊的馬路堵的嚴嚴實實。
何漠在一個饅頭店前停了下來,店員正緊張的干自己的工作。
爐火已升起來了,鼓風機呼呼的響着,灶頭上冒着白煙,在霧裏一點點消失。
「我們這城市難得有一次大霧,瞧,今天的霧可真大!」一個店員揉着麵粉對另一個說。
「可不是嘛!我剛才來時差點和一個戴眼鏡的香了鼻子!」
另一個有些忿忿的說,似乎對這滿天大霧有點不滿,又看了一眼店外的大霧,大街已望不到人。於是他又從麵粉袋裏狠狠抓了一把麵粉,攤在桌子上,揉起濕麵條,要炸油條了。
何漠見蒸籠里的饅頭要熟了,就掏出昨晚剩下的「一張分」遞給收帳的店員。
「幾個?」
那個店員已是滿頭白髮,眼鏡邊上已開始泛黃,眼睛從耷拉的眼鏡後望着何漠。
「秦月,你要來幾個?我請客!」
何漠側過頭對秦月說,眼神炯炯。
秦月搖搖頭說:「我早上吃的是牛奶加麵包,老媽昨晚買的!」
「知道了!」何漠回過頭,對老店員說,「four!」
「什麼?佛?佛什麼?燒香?」老店員疑惑的問。
「唉,老伯,就是四個!」何漠後悔和老人開什麼洋玩笑。
「你小子!」
老店員瞪了何漠一眼,把他那幅鏡邊泛黃的眼鏡推上去,用竹夾子從蒸籠里夾了四個饅頭給何漠。
他邊夾邊說:「一大清早吃四個饅頭,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厲害!想我們那時,能看上一眼就很高興了。」
店外的霧淡淡的飄,其中夾雜着許多蒸汽。
何漠接過饅頭,看了一眼老人竹枝般的手指,心中仿佛失落了什麼。但隨即手上一陣劇痛,那幾個饅頭燙的何漠差點叫起來。
秦月在一旁看的笑起來,宛如一朵春天鮮艷的花朵,那緊抿的嘴唇泛着鮮紅,眼睛也眯成了一條縫,鼻子更是小巧。
何漠的手燙得不能再動了,忙將一個饅頭塞到嘴邊,聽到秦月在笑,又側頭去看。
他看着秦月在那裏抿着嘴笑,長發飄飄。
何漠呆了一下,饅頭也沒有塞進嘴裏,張大了嘴,那手卻僵在那裏。
他感到自己有些痴,秦月若一朵春花在微風中搖擺着。
秦月笑了一陣又去看何漠,見何漠愕在那裏,手僵在嘴邊,心中很是奇怪,但當秦月的兩眼一觸及何漠的眼神,就都明白了。
「喂,小子,給你錢!」老店員將錢遞給何漠。
他這才緩過神來,將饅頭塞進口中,慌忙去接老店員遞過來的錢。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何漠對秦月說,語氣中充滿了歉意。
秦月只是淡笑了一下,並不在意。
「喂,老兄們,這幾天糧價菜油價又要回落了!」一個剛進門的店員對大伙兒說道。
「真的?」
「我等會下班就去買!」
「你是聽誰說的?」
「哪裏去買最便宜?」
──
饅頭店裏頓時七嘴八舌熱鬧起來,大家都在盤算着如何採購副食品。誰也沒有在意兩個年輕人從他們的店門口前離開,他們的位置很快就被其他顧客取代了。
何漠與秦月在大街上騎了沒多久,就發現前面的路已經堵住了,整條路上嘈雜的很。同時,謾罵聲也不絕於耳。
何漠望了一眼前方,心中暗說一聲「又白早起了!」
「秦月,你真的不要吃?味道很不錯!」何漠對秦月說,此刻他手裏還有兩個饅頭。
秦月卻不答話,只焦急的向前看,何漠見秦月不回應,便把一個饅頭放在她手裏。
秦月看了一下饅頭,又看了一下何漠,眼裏帶了點感激的神色,拿起饅頭來慢慢的吃。
6點25分左右,人群總算有些鬆動,他倆也隨着人流向前一點一點移動。直到6點40分,兩人才突出重圍。
天空中的霧還沒有散,地面上的人卻多了起來,由少到多,由密集到堵塞。
學校就在前面,越來越近,校門口,上學的人群也多起來,何漠與秦月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校門口校長金於德和學校的「頭面人物」政教處主任賈正影,也就是1班的政治教師,正在那裏嚴陣以待。
雖然知道也無什麼大事,但一定要嚴格把關,檢查學生帶校徽沒有。
此刻,霧裏上學的學生是越來越多了。天空中是霧,校園裏也是霧,茫然望不到邊。
校長金於德站在霧裏,頭髮上濕漉漉的,雖然這並非什麼要事,但他還是要做到一絲不苟,決不能讓一個學生「漏網」。
在他身後,已站着好幾個哭喪着臉的學生了。學校處理這種事情總有一套辦法──罰抄。無論哪個年級的學生,被查到了就要將所教課文中最長的一篇抄上好幾遍,但依然有人屢抄不改,這令金校長十分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