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水蛇們的美餐,要開席了
吃飽喝足的葛世源,擦一把嘴巴,這才詢問戰況。
石楞子沒有直接的回他的詢問,只是朝他眨眨眼皮子,然後的,再朝他的身後,努努嘴,然後的,仍舊的笑呵呵,那開心,把他的喜慶勁兒,全露出來了。
順着石楞子的努嘴的方向,葛世源轉過身子,從柳樹陰里往外望。
滿是彩霞的遠方,鬼子的據點裏,一派寂靜,空空的操場上,沒有一個鬼子的身影,現在,正是鬼子出早操的時間,看來,整晚上,那些蛤蟆兵,裝神弄鬼的,着實的,把鬼子嚇得不輕,一向準時守規矩的鬼子,連早操也不出了。
葛世源再把頭仰起來,炮樓頂上,藍藍的天空,順着風兒,飄着的一面太陽旗,沙白和通紅,在這樣蔚藍色的天空中,在這樣濃綠的滿世界,顯得那樣的刺眼,就像誰家的墳頭上,插的一挑紙幡,在獵獵地擺動,往遙遠的或者不遠的地獄,傳遞着什麼要送人的信息。
石楞子見葛世源一個勁兒的四處望,心裏免不得有些着急,躍躍欲試,話音裏帶着急切地問,「哥,咱這些老大,啥時間上場,它們養尊處優的在葛家大窪里悠哉、享受慣了,到現在不開早飯,是不是有點不耐煩了,」
葛世源沒有回答,繼續的抬頭,看看太陽,太陽紅艷艷地,已經升到了一杆上,這才回過頭來,看着石楞子,笑呵呵地答, 「這時辰,是過了這些老大,開早飯的點兒,但是,還要它們再餓一會兒才好,有道是好飯不怕晚嘛。這時辰,正是長蟲陽性足的時候,性子最暴躁,再餓一會兒,准能往鬼子身上,撲得很,咬的利索,效果更大。」
葛世源說着話,再抬起來手手臂,伸開五個手指頭,舉到頭頂,感受一下風的速度,又回答,「現在的風,柔着,正適合水蛇的嗅覺,把它們放在據點的下風口上,讓這些老大們細細地嗅嗅鬼子的味兒,找准方向,省得它們走彎道兒。同時,鬼子正嚇得魔怔,人一驚嚇,身上分泌的氣味就更濃了,就再成就這些老大的鼻子,好好地饞饞它們,待會兒,好吃個風捲殘雲,打掃個乾乾淨淨。」
「哈哈哈,哥,你快成蛇的老大了,知道得忒多了。」
石楞子是真心地佩服這個哥的水平了。
葛世源正要說什麼,一個戰士,提着長槍,跑進來,氣喘吁吁,「石隊長,鬼子出來了,卻扒了光腚,不知道是犯了啥魔怔,您看看看吧。」說着話,手往柳蔭外面一指。
石楞子趕忙把望遠鏡舉起來,向着鬼子的據點方向看。
望遠鏡里,一群鬼子,魚貫地走出炮樓。
這群鬼子,一反往常。
沒有一個穿黃皮軍裝,一色的,頭上包着白布條,光着上身,光着下身,赤着腳,像做了鬼,低着頭,縮着膀,萎靡着,蔫吧着,哆哆嗦嗦的往操場裏走。
他們的身子中間,全都關一條白布帶子,像現在的女人,在裙子裏面穿的丁字褲頭。
石楞子一愣,趕忙把望遠鏡遞給葛世源,「哥,快看,鬼子又出啥么蛾子了,別是都變成了鬼,往閻王殿裏走的吧,這大白天的,咋就活見了鬼,」
葛世源也趕忙地把望遠鏡往前面舉,仔細地觀察着鬼子這稀奇的動靜。
他也迷惑了。
石楞子向報信的戰士下達命令,「告訴放須攏的同志們,把准封口,找准方向,時刻地準備好,等待着放水蛇的命令。」
「是,」
戰士提起長槍,就要跑走。
卻被石楞子又一把拉住,「再告訴鬼子據點所有外圍的同志們,瞄準槍口,拉緊地雷的弦兒,二道、三道、四道的,一律嚴陣以待,不管他鬼子是餓死鬼,嚇死鬼,還是魔怔鬼,只要兩個蹄兒立地上,就給我往死里打,今兒,定了,一定捏碎這個墳包,滅了這幫子狗娘養的畜生,」石楞子說着話,牙咬得咯咯吱吱。
石楞子的滅此朝食的狠勁兒,傳遞到了提長槍的戰士身上,戰士,一個立正,一個鄭重的敬禮,高聲、惡狠狠地回答,「是,保證完成任務,」回答完畢,提槍,跑步,轉身消失在柳蔭外。
葛世源正看着、研究着鬼子的一舉一動,待石楞子向傳令的戰士,傳達完命令,才把望遠鏡遞給他,慢調撕柳的說話,「看來,鬼子,也沒有啥症候,是祭奠的,已經迷信上,正擺道場,攆鬼哩,看來,咱昨晚上的蛤蟆兵,確實出了大力氣,有了大作用,到現在,鬼子還魔怔着哩。」
石楞子舉起來望遠鏡,仔細地端詳着據點裏,鬼子的一舉一動。
活像鬼兒的鬼子,這會兒,已經走到了操場,分六排,半圓形,圍在了一個老鬼子周圍。
老鬼子,瘦骨嶙峋,頭髮花白,獨一個的換上了和服,踏着木屐,舉着顯然剛用木頭砍成的木劍,像木偶劇的《嶗山道士》,在作模作樣的舞劍,兩個手指頭,捂在嘴巴子上,鲶魚樣的嘴巴子,念念地嘟囔着什麼。
做着道場的老鬼子,身下面,正跪在兩個年輕的小鬼子,小鬼子光着身子,也是一身的羸弱。
看來,這段時間的囚籠政策,着實的怠慢了鬼子兵,沒吃沒喝的,還受着驚嚇,不掉幾斤十幾斤的肉,算他們能耐大。
小鬼子跪在地上,隨着老鬼子的裝模作樣,燒紙,作揖,磕頭。
在半圓形的鬼子隊伍中,最前面的,一個鬼子,最年長,也是花白的頭髮,佝僂着腰,木訥着,歪歪地,站在那裏,格外顯眼。
從他的位置看,他一定是據點裏的鬼子的長官。
只是,這會兒,一定被嚇得,還沒有喚過魂來,處在懵懵懂懂,是人是鬼的半沿上。
葛世源呵呵地笑着,把望遠鏡放下來,朝着石楞子笑呵呵,「愣子兄弟,昨晚上,這些鬼子,可是被嚇掉了魂兒呦,你看現在的草雞樣,就是上去,夯他們一棍,也沒必能夯醒。」
石楞子也笑呵呵地答,「這樣子才好,糊糊嘟嘟地見閻王,迷迷濛蒙地回日本,省得咱們的好多的事兒了。」
葛世源長吁了一口氣,詼諧地回話,「是呀,他們離開日本這麼久了,是該想家了,是該回家了。你看,咱們為他們設想得多周到,不用坐飛機坐輪船,坐着焚屍體的灰兒,煙兒走,多省事,他們得感謝咱們才是哩,呵呵。」
「呵呵,」石楞子,也跟着笑,「嗯,還是肚葬好,葬在水蛇的肚子裏,比火葬還省事兒。」
石楞子說着,突然的想起什麼來,「哎哎,哥,還真忘記給你說了,不是咱膽小,昨晚上,哦,不,今凌晨,你走後,咱還真有點害怕哩,你知道,那些蛤蟆叫得,多瘮人,我一邊緊趕緊地念叨,這是蛤蟆,這是打鬼子得法兒,心裏還是害怕,就像漆黑的天,下着小雨,飄着小雪,刮着小風,在亂墳崗子走迷路一樣的,那聲響,飄飄渺渺,摸摸索索,直接直的往骨頭裏鑽,我的頭髮絲兒,全都站起來了,天亮,蛤蟆停止叫,我們站起來,我看戰士們的褲襠,哈哈哈,全都濕啦,尿的,哈哈哈,」
葛世源也笑,「還笑話你,當初,我聽到,也嚇得夠嗆,要不是咱是八路軍,要不是咱要做給村民們看,早嚇跑啦,也嚇尿啦,哈哈,這世界,到處都是稀奇事兒,就看咱們找得到找不到,用得上用不上了,你看,眼吧前的這群小鬼子,不全是嚇掉了魂兒,嚇破了膽,往後呀,咱打鬼子,就不給他們來什麼硬碰硬了,那法子,太笨了,就這,就行。」
石楞子高興,朗音高聲,「對,哥說的對,只要小鬼子呆在咱湖西一天,不論使啥法子,就一條,絕對的不讓他們安生了。」
葛世源一拍大腿,「對,絕不能讓他們安生了,現在,蛤蟆唱罷,該咱的水蛇大仙兒們上了,老大們,開飯嘍,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