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香巷說是一條巷子,其實僅僅比那落陰鎮的主路稍窄而已,足以並行兩馬車。在弄香巷,似乎是那日夜顛倒的日子。白日裏悄無聲息,可一入夜卻仿佛活了起來。處處鶯歌燕舞,各色的胭脂水粉味撲鼻而來。路上不時來往着各色馬車,從車裏出來各色的人物。那些早已在門口攬客的老鴇自然能一眼瞧出那些是那一夜散盡千金的大主顧,那些是那外強中乾的窮酸貨。
這北洄的青樓,除了那北洄省的尋芳一條街,就數這弄香巷最有那中原青樓的風氣。最好歌妓舞妓,附庸風雅。那些一上來就頗不期待地把褲子一脫的事,早就在十來年前就消失了。雖說北人貌似不屑皇城天子腳下的那塊中原的所謂嬌柔做派,可卻不也是嚮往的很。一邊罵一遍學,還學的有些個樣子。久而久之,這西北地里的人,也學會提着褲子吟上幾句打油詩,惹得那些個風塵女子掩面而笑,之後那服務便越加賣力用心。
在這弄香巷後頭的巷子,卻是那青樓進貨卸貨,下人進出的地,閒雜人不能入內。可不知怎得,竟有兩個身影偷偷摸摸地混了進來。
「好你個瘦猴,你說的好東西呢,你帶我來這作甚?」這兩人自然是陳遠岫和瘦猴了。
瘦猴做了個噓聲的手勢,低聲罵道;「你不想被人發現了,你盡可以說的大聲點,我可不怕。」
這青樓後巷猶如那白日鬧市,進出的下人不少,都是那些青樓僕人。一些貨物堆積在街角巷弄之間,井然有序。瘦猴熟練地穿過那些貨物之間,而陳遠岫卻高大地多,不過因為瘦小,也勉強跟的上瘦猴,就這樣如同做賊似的穿梭在巷子裏,沒有人發現。或許也是沒人會想到有人敢在這弄香後巷裏搞事情吧,畢竟這裏的每座青樓背里都有大人物的影子。
陳遠岫掉在瘦猴身後,看到他一走一停,竟避過了好多撥人,看來沒上在這下工夫,也不知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總之不會是良藥。
良久,在這弄香後巷深處,居然空空涼涼,沒有人跡。瘦猴和陳遠岫從一堆大木箱子堆中鑽了出來。仿佛來到了另一個地方。剛才那會,還能時不時看到人影,下人相互間粗俗的對話。什麼大紅樓新進了一批清水貨,那遠遠看了一眼,就被釣了魂。那風月下處那所謂的清倌人其實也是一下流活,遇着了那京城來的公子哥還不是貼着身子過去。還有一些下作的話語,諸如此類。聽的陳遠岫面紅耳赤。幸好這天黑,加上瘦猴走在前面。要是讓其看着,免不了一番譏笑。
越過了那堆大木箱子。似乎那些青樓的歌舞聲都漸漸小了。最後仿佛還能聽到風吹過來的聲音,吹拂着楊柳在黑夜一擺一盪。這弄香後巷一路上都栽有柳樹。
「你到底要帶我去作甚?」陳遠岫低聲喝道。
瘦猴做了個噓聲的,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後點了點邊上的高牆。足有八尺之高,牆內的一支支紅杏都躍出牆來,過了春天,這紅杏就過了花期。如若是在晚春時節來這弄香後巷,保不準是一片殷紅的美景。如今卻開始結着一個個果子,青澀動人。
陳遠岫只得靜下來聽了一聽。突然聽到了一陣水聲從牆內微微地傳來。竟有絲絲霧氣從牆內飄往天空。
瘦猴也聽到了,一臉的驚喜。趕緊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要陳遠岫舉着他。
「瘦猴,你到底在弄什麼?」陳遠岫看着賊目鼠臉賤笑的瘦猴,有一股不太好的預感。雖然瘦猴只有七歲多一點的年紀,用這賤笑來形容當下的他還是合適不過的。
「嘿嘿,你先把我舉起來,我瞧瞧就能確定了,我也不知道內里啥情況,不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保準是個好東西。這可是哥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呀。」
陳遠岫暗暗搖了搖頭,也沒辦法,只得蹲下身子。瘦猴站在陳遠岫的肩上,微微一沉,也不多重,就站直身來。瘦猴的頭直接就埋在了那堆紅杏枝里。
「瘦猴,啥情況?」陳遠岫問道。
「好嘞,陳遠岫啊陳遠岫,這下你這小子真的是托哥我的福了。」瘦猴已經爬上了那堵牆上,躲在那密密麻麻的枝葉間,低着頭,賤賤地笑着。
「到底什麼東西,你可別害我了。」陳遠岫又問道。「要是沒什麼,就趕緊下來~」陳遠岫看了看附近,生怕有人走來被撞見,那時候,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看不真切,只看到模模糊糊的。你別那麼多廢話,怎麼整的跟個婆娘一樣,囉里囉嗦的。你自個兒上來看看便知。」
陳遠岫還真不是個囉嗦的人,他左右盼了一下,確定沒人,咬了咬牙,一躍就攀到了牆上,露出了小半個腦袋。陳遠岫五六歲的時候就很好奇這些漂亮女子為何都聚在一起,各種各樣的香味交織在一起,也不懂何為桂花,哪又是桃花香。對這條煙花巷好奇的很,發現都是那些穿着華麗的公子大爺常去的去處。問娘,娘也只是笑笑搖頭,說道,這些東西都不是好東西。
只是看了一眼,陳遠岫就從耳根子到臉都紅了。
只見那院子裏,霧靄靡靡,正中有一近四尺之長的木桶,桶里滿是熱水,那些霧氣就是經由這裏蒸騰起來,雲繞了整個庭院。水裏飄滿了不知名的花瓣,散發出一股讓人昏昏入睡的氣息。而那水裏,正有一女子赤裸着在沐浴,只能看到露出水面的肩頭,如羊脂玉一般細膩,泛着水的光澤,那一頭烏髮如瀑布般垂落在腦後,掛着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陳遠岫不和瘦猴一般,那視力可是十分之好,瘦猴自從那一場大病下來,這眼睛也不大好使,所以有時候和其對話會莫名地生氣,就是感覺沒有拿正眼瞧你一眼的感覺。其實只是他的眼睛略微無神罷了。
女子背對着陳遠岫這邊,看不見真容,再加上這水霧遮眼,卻也讓人相信這女子必然是那沉魚落雁之人,僅僅以這冰山一角便可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女子手裏拿着盛熱水的木瓢,往身上澆着熱水,水順着肌膚滑落於玉臂之上。猶如細軟黃沙久遇細雨一般,女子不自覺地輕輕呻吟了聲。偏偏陳遠岫這目力也是極好,聽的深深刻刻。一下子感覺到身體某處似乎蠢蠢欲動,臉越紅呼吸約粗重。
「這婆娘相貌如何?」瘦猴看不真切,看到憋着通紅臉的陳遠岫愣愣發呆不由得急了,內心暗暗道:「好你個陳遠岫,這般忘恩負義啊。」
陳遠岫腦海里一片空白,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看這女子的赤裸身軀,雖然只是一角香肩,可這對於這個今日才滿十二歲的孩子來說,還是相當有衝擊,當下不知如何反應了。
要是那富家子弟,相門將種,不分這西北北洄,還是那中原,如陳遠岫這般年紀的早已深諳房事了,陳遠岫自然比不上那些將相侯門子弟,這還是他的第一次,第一次這樣瞧見一個女子。
「陳遠岫,你到底瞧見這婆娘相貌沒?」瘦猴又問道,這水霧似乎越來越重了,再過一會,估計連影子都看不着了。陳遠岫的頭似乎有種越來越沉的感覺,可瘦猴卻全無感覺,還很享受地呼吸着那些水霧
就在這時,瘦猴看到陳遠岫的鼻子裏冒出了兩股血流,看的他以為出了什麼大問題,不由得一拍陳遠岫的腦袋,害怕道:「陳遠岫,你幹嘛?你都流血了!這該不會是個妖精吧!陳遠岫你別嚇我啊」
這一拍腦袋,終於把陳遠岫拍醒了,可是一恍惚,就摔在了地上,嘴裏含糊不清道:「還真是個妖精啊!」
「誰?」這邊鬧出的動靜不小,自然驚到了那沐浴的女子。瘦猴嚇得不由分說跳下牆頭,喊道:「陳遠岫,接住。」陳遠岫下意識地伸出手來,就接住了瘦猴。
「快跑!」瘦猴喊道。
陳遠岫也意識到糟糕了,也不是算賬的時候,趕緊跟着瘦猴,一溜煙地麻麻利利地離開。如風來如風去,箇中老手。
很快,這裏又恢復了平靜。
之後,一群青樓僕役匆匆趕來,四處搜尋那伙膽大包天的蟲子。卻最終只尋到一個掉在地上的玉佩,卻相當精美,玉佩雕有一隻百靈鳥,活靈活現。這奴役管事本想據為己有。那女子身邊的一丫鬟也跟了過來,詢問找不找着人。這管事內心轉了一轉,還是放下那貪念,只得老實交代,把那玉佩拿了出來。他還記得,這女子雖是一丫鬟,他那上任管事卻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招惹了他,被三兩下打趴再地,滿地是血,卻無人敢過問。後來便再也見不着人了。據說是死了,還有說已經殘廢了,吊着等死。不然後來也輪不到其上位。
那丫鬟也不說話,接過那玉佩卻臉色一變,不過很快就收回了。然後淡淡說道:「今晚的事,就當沒發生過。都退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