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觀此物應屬木作,只是不明其功用……」彭大和洪濤合作的次數最多,對於這種吃力不討好的結果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情緒恢復的最快,率先動手在三份圖紙之間選擇了起來。
雖然三份圖紙上畫的物件每個都怪異無比,沒一個能看懂的,但木作的本行還是讓他做出了正確選擇。
「此物曰腳踏鼓風機,功用和水排差不多,但比水排小巧且效率高。」
宋代冶煉助燃設備大體有兩種,大型的叫水排,是由水力推動的一連串風箱,小型的就是皮製的風囊或者叫風箱。
這兩種鼓風設備的風壓和鼓風量不足,要想提高熔爐的溫度,就必須加大氧氣量,鼓風機是最簡單的選擇。不是一般的風箱,而是離心式鼓風機。
它由兩部分組成,一端的動力系統採用人力腳踏帶動直徑一米半的大飛輪為動力輸入帶動動力輪轉動,再通過皮帶傳動方式驅動蝸牛風箱裏的軸心扇葉轉動。
鼓風機除了扇葉軸為鋼質之外,基本都是由樟木和松木板製作,結構簡單、單位鼓風量大、安裝拆卸維護修理都很簡單,最適合鐵匠鋪和小型煉鐵爐。
使用的時候由人站立踩踏踏板帶動飛輪旋轉獲得動力,比手拉風箱效率高,在節省人力的前提下還能有效提高爐溫。
這一點就不用試驗了,當年金河帝國最初發展冶煉業的時候,所有土高爐用的都是此種鼓風機,只不過是放大之後採用水輪驅動。
其實這種離心式鼓風機人力、畜力、風力、水力都可以驅動,要是有金屬軸承的話,還能用鍋駝機、電動機當做動力源,效率就更高了。
這玩意也不是洪濤的發明,它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中國非常普及,大煉鋼鐵時各村都能找到,也是很多專業和煉鋼沾邊工科生的必修課。
它製造起來沒什麼難度,但設計的時候必須得講究點,關鍵的核心部件就是大飛輪齒輪和動力輪齒輪的比值,還有就是動力輪和從動輪的直徑比值。不把這兩個數據計算清楚,就達不到省力高效的目的。
洪濤也沒去單獨計算,實話說,靠他腦子裏這點墨水兒,想把出風量、進風量、轉速、齒輪比之間的關係捋清楚還真不太容易。
很多知識即便當時學的挺紮實,幾十年不用也會忘的。好在金河帝國工匠們的智慧結晶他還記得,乾脆也別自創了,照搬吧。
大飛輪和動力輪的齒輪比是4:1,動力輪和從動輪的速比是1:4.4,扇輪直徑54厘米,寬15厘米,出風口直徑8厘米,出風管長30厘米左右。
不過兩個齒輪的齒比加工圖還得自己算,為了這玩意洪濤趴在書房裏熬了兩天才弄出來。古人說的好,書到用時方恨少啊。平時吹個牛啥的滿腦子都是數據,可是真要用了,才發現每個數據都不太準。
「小人想先用木料做輪扇,如可用再用黃銅替之,官人意下如何?」洪濤解釋的原理彭大肯定是聽不懂,但結論還是能聽懂,可他對這個結論不太相信。
「也好,咱們還不富裕,能省就省。」洪濤也沒指望自己說點啥別人就當成金科玉律,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是需要培養的,盲目崇拜更不可取。大膽質疑、小心求證才是搞技術的態度。
「不知官人所畫可是燒酒鍋?」看到彭大領到了新工作,一邊的銅作匠人王大郎有些掛不住臉。都是一樣的大匠,人家就敢接活兒,自己的手藝低人一等嗎?必然不能!
「哦?大頭識得此物?」
王大郎的名字犯了洪濤的諱,他在這世的暱稱就是大郎,也姓王。但府上有好幾個叫大郎的,尤其是這個王大郎最可恨。可自己又不是皇帝,沒資格讓別人避諱,那就只能給別人起外號了。
王大郎四十歲不到,是個矮矮的小胖子,卻長了一顆堪比王大力的腦袋,於是他在駙馬口中的名字就成王大頭了。
至於喜歡不喜歡,駙馬從來沒徵求過人家的意見。就叫了,敢不答應一個試試,立刻就讓黃蜂給你打針!
「官家的尚釀局中有燒酒鍋,銅胎銅骨,專為燒酒而制。然官人此物比燒酒鍋又精細繁複甚多,小人只是亂猜……」
王大頭還挺謙虛,沒敢說認得。不過他蹲在地上用手指頭劃了一個燒酒鍋的草圖,確實和洪濤圖紙上的東西有幾分相似。
「那官家的燒酒為何不見販賣?」洪濤還真不知道北宋就已經有了高度蒸餾酒,因為南宋沒有,而且開封城裏那麼多酒樓正店啥的,也沒見有這種酒賣。
「燒酒性烈辛辣無比,且耗糧甚多,尚釀局蒸釀過後也不再啟用。」
王大頭這個大腦袋沒白長,裏面真不是空的,對皇宮裏的事兒知道的還挺多。合算宋人不喜歡高度酒的味道,皇帝又嫌這麼釀酒太費糧食,乾脆就給扼殺在皇宮裏了。
為什麼南宋沒有,不用問啊,肯定是南渡的時候給忘了唄。老家都丟了,宮女、太監、工匠什麼的死的死逃的逃,還讓金國給抓走了好多,能記得前朝百十年往事的估計就沒幾個了。
其實吧,中國古代有很多技術都是因為朝代更替和戰亂而失傳了,在這一點上我們確實沒有歐洲人仔細。
他們的教會雖然也很不是東西,坑蒙拐騙無惡不作,但在忠實記錄史料上還是有功的。如果沒有教會,歐洲的科技也很難成系統的保留下來。
「沒錯,官人我這個就是燒酒鍋,只是比官家的鍋好一些。別怕,官人我不是要釀私酒,而是要以酒入藥,能活命無數。將來這種藥官人我打算叫做大頭水,你意如何?」
既然蒸餾釜已經不是啥太新鮮的物件了,洪濤也就不再去給王大頭一點點的詳解技術細節。尺寸什麼的圖上都有,也知道是幹嘛用的,慢慢琢磨去吧。自己能給他的,就是一個虛名。
「……」王大頭笑得很是尷尬,說不樂意吧,好歹大頭也是自己綽號,不能說一點都不沾邊。可要說樂意吧,這名字真沒什麼榮譽感,哪怕叫大郎水呢,也比大頭好聽啊。
「莫要靦腆,火鍋和此物比起來不值一提,要不改叫大頭鍋?」三個東西裏面兩個有了着落,洪濤的心情有些愉悅。他一高興就肯定有別人倒霉,這次讓王大頭趕上了。
「不可不可,小人願叫大頭水……」王大頭一聽,得,大頭鍋還不如大頭水呢,看駙馬的意思必須得選一個,那還是兩害相較取其輕吧。
「嘻嘻嘻……哈哈哈……嘿嘿嘿……」眾工匠和邊上的蓮兒算是看出來了,駙馬又在拿人取樂。不過也確實好笑,就連一向不苟言笑的黃蜂也忍不住把頭扭向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