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牙切齒的趙黑山,毒咒般地叫罵了好一會,這才漸漸冷靜下來,一把拉過渾身血跡斑斑的瘦猴,「你留下,現在迴轉進城,給老子查,看是哪家的好漢和咱們遇上了,老子不會這麼算了,」
「是,小的明白,一定查清楚,」也是一肚子悶氣的瘦猴,呲牙咧嘴地保證着;大當家拉扯着他的傷口,他不敢怨言,但找到下黑手的對家泄憤他可是心甘情願。
拿着大當家給的二十兩銀子,瘦猴讓交好的馬賊給自己包好傷口後,交回手裏的短火/槍震天雷,隨即沿着原路返回;草上飛則帶着十幾個手下,向遠處藏馬的地點走去。
秦石頭一行離開田家大院,沿着小巷裏轉了幾轉,在靠近小河的南岸,接近了城牆;白天裏他觀察到的出城地點,竟然和草上飛他們的地點,相差就是十幾丈的距離,這裏也是守城軍士巡邏的薄弱點。
拿着微光鏡正在查看城頭的秦石頭,冷不丁地向右多看了一段,就發現有十幾個黑影,在城牆上晃動幾下,遂沒了蹤影,頓時打了個激靈,「不會是從王家跑出來的那些人吧?看樣子像是馬賊啊,」
對於馬賊如此大膽地敢於入城光顧王家,秦石頭很是吃驚,要知道,這甘肅鎮可是有着上千的邊軍,周圍還有幾個千戶所,隨時可以趕來支援。
「難道?」腦袋裏閃過一絲疑惑,不善於思考的他,搖搖頭不再去想了,太動腦子的事情很難受,還是回去上報百戶就可以了。
又盯着那段城頭看了好一會,黑影消失不見,也沒看見有巡邏的軍士經過,秦石頭就覺得裏面有了古怪了,不過,自己要是跟着趕上順風車,那就甘之如飴了。
一行人摸到了小河邊,秦石頭派出兩個軍士,過河沿着城牆腳探查情況;等了一盞茶的工夫,身上濕漉漉的軍士回來了,「報旗官,那裏有一個坍塌的豁口,只是用磚木修補了,守衛不在,從那裏登上城牆沒問題,牆頭上看不到有軍兵,」
「那就對了,這股賊人不簡單,有內應還不一定呢,」嘿嘿冷笑兩聲的秦石頭,突然察覺身邊還有田家的人,尷尬地摸摸腦袋,大手一揮,「走,過河,把田小姐保護好了,」
雖然秦石頭嘀咕的聲音不大,但在這寂靜的晚上,田秀秀還是聽清了他的話,臉色一時間變的奇差,好在礙於眼下還是逃路,卻也沒多說。
身上穿着大了兩號的野戰制服,臉上說啥也不塗抹草汁的田秀秀,沉默地被兩個強壯的軍士駕着,嘩嘩地渡過了寬一丈左右的小河;對於小菊軍士們就不在意了,拉着胳膊斯跟着就趟了過去,下半身泡得濕透的丫鬟,把那個高個的軍士,心裏罵了個底朝天。
登上城牆,果然,在女牆上拴着的兩根粗繩還在,一點不帶客氣的軍士們,先下去了兩個散開警戒,剩下的用繩子系住了田秀秀的腰肢,秦石頭遞給她一雙破爛的羊皮手套。
「戴上,要不然手就磨破了,」幫着田秀秀戴好手套,秦石頭咧嘴一笑,「田小姐,你握着繩子就好,眼睛往上看,剩下的就別管了,記住千萬不要喊叫,」
把兩個女子放下去,愣是浪費了差不多半個時辰的時間,最後跳下來的秦石頭,雖然不滿這兩個低聲驚呼的大戶人家,也只是挑了挑眉頭;再沿着那賊人在壕溝上留下的繩索,眾人來到了城外的荒草地里。
稍稍喘口氣,秦石頭不敢久留,詢問過兩個女子後,整隊就要離開。
就在這時,守在前面的兩個軍士,忽地塌下了身子,隨即沒入到了膝蓋高的荒草里;發覺到異常情況的秦石頭,趕忙拉着田秀秀蹲在了蒿草叢裏,「噤聲,不要說話,」
身邊兩個訓練有素的軍士,也按住小菊的肩膀,悄悄地蹲了下去,懷裏的火/槍拿在手裏。
很快,一個軍士拖着嗚嗚掙扎的馬賊瘦猴,來到秦石頭身前,一把甩開髒兮兮的頭髮,大腳踩在了他的身上,「旗官,這貨剛才鬼祟地想躲,小的給抓回來了,」
一包沉甸甸的碎銀,還有一把帶鞘匕首,啪地丟在了瘦猴眼前。
嘴裏被一塊破布堵着的瘦猴,雙手四處亂抓地擰動身軀,但背上那隻大腳踩得結實,讓他連喘氣都喘不勻,徒勞地哼哼着,傷口直接開裂。
秦石頭起身上前,看也不看地上的錢袋,攥着瘦猴的髮髻,往上狠狠一提,湊近瞪着這個滿臉硝煙的傢伙,「呵呵,好小子,膽氣不小嘛,剛從田家大院跑出去,咋地,還想回去溜一圈?」
馬賊瘦猴身上濃郁的硝煙味,到現在還沒散盡,這些個獵戶出身的軍士,任誰閉眼都能聞出來,這傢伙肯定就是剛才出城的那伙人,就是不知道為何又返了回來。
頭皮上淌着點點血跡的瘦猴,疼得眉眼擠在了一起,被迫高高仰着脖子,有一聲沒一聲地嗚嗚叫着;嘴裏那帶着油腥的破布,被一把拉掉了,這貨呼呼地喘着粗氣。
「說,你是何人,你們為何要去田家大院?機會,只有一次,」說完話,秦石頭扔下這個狼狽的傢伙,衝着近前的軍士一個眼色,自己帶着田秀秀兩人,直接到前面等着了。
接下來的場面會有點血腥,尤其是他說話不算數的黑手,秦石頭可不願讓田秀秀全部看了,那他在田小姐心裏的形象,就更差的可以了;要知道,這可是百戶的妾室,事關自己今後在百戶面前的地位,一路上要精心照顧不說,就是形象也不能太差了。
撿起地上錢袋的兩個軍士,眉開眼笑地拉着瘦猴,躲進了草叢裏;百戶所規定了,外出任務,五十兩以下的零碎繳獲不用上繳,他倆算是落了實惠了。
至於那把匕首,旗官走時在上面踩了一腳,他倆眼色不錯,也就不再動了。
草叢裏,被尖刀剛剛挑斷了一隻耳朵後,瘦猴經不住逼問,很麻利地吐露出了自己的身份,不過他指望能活命的名號,卻是讓軍士給斷了退路;「啥的草上飛?沒聽過,」,話音落地,一把尖刀飛快地攮在了他的心窩上。
丟下瘦猴的屍首,軍士抬腳離開了;不遠處,一個蹲在陰影下的身影,猶如揉進了草叢中,久久不見動彈,直到遠處輕微的腳步聲離去,這才緩緩潛了過來,翻看一下瘦猴的漸冷的身子,低哼一聲,慢慢退向了北面。
沒有觸動地面上的任何痕跡,黑影悄無聲息地跟上了秦石頭他們,遠遠地吊着。
天將亮時,秦石頭他們已經出城三十里,要不是兩個弱女子不時地需要休息,趕到那兩個留守的軍士那裏,也是很輕鬆的。
追上來的軍士匯報,那個掉頭回返的傢伙,是馬賊草上飛的手下,他的任務是回城打探消息的,打探到底是那個勢力也攪和進了田家大院。
「呵呵,原來的草上飛,這名字起的很,很難聽,」說不出飄逸兩字的秦石頭,既然知道了對方的底細,也就不再理會了。草上飛在甘肅鎮一帶很有名氣,秦石頭隱約聽過,卻是根本就沒記在心裏。
甘肅鎮,天亮後城池大門依舊沒有打開的跡象,出城、進城的商隊小販,看着城牆上刀槍齊備的大隊軍兵,也只能不忿地嘀咕幾聲,乖乖地等着城門敞開。
田家大院,正廳堂屋裏,八仙桌旁的紅木椅子上,田秀秀的父親田猛甲,一臉陰赫地端坐着,下巴上一縷灰白鬍鬚無風而動,昭示着他內心的暴躁。
左手上坐着三位田家老人,右手是幾個田家的核心成員,田秀秀的二叔田廣成赫然在列。
客座上首,坐着的是黃家少爺黃昌祖,下面坐着的,是衛指揮使司派出的都指揮僉事蔣傑。
都指揮使在司衙里坐鎮、都指揮同知常駐在武關鎮,有着守城肅衛之責的都指揮僉事蔣傑,昨晚很不幸地是他在監管軍兵的巡邏勘護,結果就遇上了田家發生的禍事。
沉默的正堂大廳里,「登登登,」大門台階處,田家大管家腳步急匆地走了進來,對着為首的族長躬身道,「族長,小人已經清點過了,家衛傷亡三十一人,賊人屍首有八具,看裝扮像是草原上的馬賊,」
說着話,管家雙手呈上了一把帶鞘的匕首,「這是家衛在城外搜索時,發現的一把利器,旁邊還有一具屍體,經衙門裏老人辨認,是草上飛的下屬,但小姐不見所蹤。」
一旁肅立的家衛上來,把管家手裏的匕首拿過,上前放在了田猛甲身旁的桌子上。
「咳,蔣僉事,」田猛甲雙手捏着扶手,半頜的眼睛緩緩睜開,瞧也不瞧桌上的物什,「我田家在甘肅鎮經營數十年,這次遇上大禍,愛女丫鬟失蹤,情急之下但有失禮之處,還望海涵啊,」
不消說,馬賊能進入城池,他蔣傑是有着直接責任的,但這裏面透露着的古怪,讓田猛甲很是生氣,剛才一直冷眼對着蔣傑,也是給官軍一個壓力。
不過,馬賊能輕易進入大院,能找到家族的錢窖機關,還有火/槍、爆炸的火藥,不能不讓他怒火連連;那四具明顯是被箭矢幹掉的賊人,雖然不見了箭支,但已經有家衛查明了,是連發軍弩打出的箭只。
也就是說,昨晚上潛入到田家大院的,不止那一股馬賊,想到這裏,田猛甲就有些坐不住了;到底是為何事,能讓兩股狠辣的賊人盯上了自己的家族。
眼角餘光,不經意地掃過下首的黃昌祖,田猛甲暗暗地猜測着。
田家發生了如此動靜的火/槍戰,在城裏巡邏的官軍,為何姍姍來遲,他就不明白了。但是,最終的結果,是馬上要大婚的女兒,和丫鬟一起生死不明地消失了,賊人夜輕易逃脫了。
至於錢窖里損失的些許銀兩,田猛甲還沒看在眼裏。
「呵呵,田老哥,小弟我也是着急啊,」蔣傑面色疲憊地搖搖頭,「司衙里前幾日收到消息,有一股馬賊要從西南方向進城劫掠,下官手下也發現了他們在城南的探子,誰成想,他們竟然玩了一手聲東擊西,大隊人馬都在城南戒備,西北城牆一帶是懈怠了,」
說話間,蔣傑無意地飄了對面的黃昌祖,這個黃家少爺,搖晃着綢面紙扇,似乎在用心地聽着,又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只不過形式上來安慰一番罷了。
前日裏,黃昌祖派出心腹找到他,讓他在昨晚上規定的時間段,交待手下讓開東南城牆拐角的軍哨,時間是到天亮前為止,他照辦了,但想不到竟然會出了此等大事。
「那,還望蔣大人能憐惜那兩個女子的悲苦,多加人手偵搜,」嘴唇乾澀的田猛甲,雖然早早就派出了大部分的家衛,在城裏和官軍一起搜查,但一肚子的火氣,還是壓在胸口難受的緊。
「下官曉得,下官會親自帶隊,一定把城裏各處掀個底朝天,也要找到田家小姐,」蔣傑起身,面色鄭重地答道,雙手一拱,快步離開了大廳。
「哦,田叔叔,小侄受命前來,但有差遣,我黃家不會坐視不管的,」蔣傑走了,黃昌祖啪地收起扇子,冷靜地站起身,拱手道,「雖然官軍、衙門出了人手清查,不過咱們商家遇上了如此的禍事,也要聯手自保,」
草上飛他們夜劫田家錢窖,不過是黃昌祖安排的一樁堵心事,試圖給田、王兩家聯姻前找點麻煩而已;沒想到,趙黑山那貨膽子奇大,竟然把田家小姐給摸走了,倒是讓黃昌祖對這股馬賊高看了一眼。
想想田秀秀被劫,田王兩家聯姻失敗,黃昌祖心裏就是隱隱的興奮,就是有點可惜了那個水嫩嫩的美人了;落在馬賊手裏的女人,哪有倖免保住清白的。
這不,昨晚田家禍事起後,王家很快就派來了管事,打聽到田秀秀被劫,到現在哪怕是王家大管家還沒露面呢。
下月初一,剩不下幾天了,田王兩家在甘肅鎮聯姻一事,已經讓田家宣揚了出去,就連長居太原城的田猛甲,也早早就來了,卻是遇上了這樣尷尬的事情。
黃昌祖的話,雖然田猛甲聽着不恨舒服,但田廣成卻是頻頻點頭,很是感嘆道,「是啊,馬賊膽大妄為,竟然出入城池如履平地,那官軍也是靠不住的,黃少爺說的在理,」
就連一旁坐着的幾個田家成員,也是暗暗點頭,沒看見自家的錢窖都讓人給摸進去了,好在那重新鑄的銀瓜,不便搬運被賊人放棄了,否則的話那損失就大了。
「行了,先說眼前的事,黃家小子,老夫謝謝你們田家的相幫,此次草上飛膽敢襲擊我田家,那我也就不客氣了,田家懸賞白銀萬兩,懸紅草上飛和它手下同夥的腦袋,找到秀秀下落者,賞銀千兩,」
田猛甲能執掌田家商業、礦山十數年屹立不倒,底蘊還是相當強悍的,家族裏只是管理着幾個工坊生意的家族成員,包括參與生意的田廣成,對於族長的決斷,自是不敢佛了他的威望。
昨晚上自家裏發生了這種被打臉的事情,女兒也同時下落不明,裏面的蹊蹺,他田猛甲焉能看不出來;但是,他現在手上還有更重要的事,讓他無法分身。
借着這次和王家聯姻的喜事,田猛甲親自來到甘肅鎮,主要的目標還是那石關屯後山的波斯人商鋪,如果能請動波斯人把商鋪轉移到甘肅鎮,甚至是太原府,那就更好了。
或許,現在的王家和黃家的話事人,早早趁着這次機會,去了石關屯後山的工坊,甚至,其他的幾大商家,也會不要臉地貼過去;否則的話,現在自己面前,最起碼那幾個老傢伙,正坐在這裏看自己笑話呢。
想到這裏,田猛甲心裏就是一個磕騰,必須馬上處理掉這件事,自己也要去那波斯人商鋪一趟。
一時間,田家貼出的懸紅告示,在甘肅鎮引起了軒然大波,不但衙役如狼似虎地亂竄,邊軍里有人蠢蠢欲動,周邊的刀客也向這裏趕了過來。
黃、王兩家在甘肅鎮的商號,隨即也貼出了不菲的千兩懸賞,給田家撐腰打氣,順便讓田家欠下一個小小的人情。
至於其他三大商家,由於商事重點不在西北,遂也沒有露面參合進來,只是各家的家長派出心腹,在午後去田家慰問一番罷了。
被一股股軍兵、衙役,還有穿着黑衣的田家家衛,攪得雞飛狗跳的甘肅鎮,熱鬧了好幾天,這才漸漸安穩了下來,但田家小姐和她的丫鬟,終是沒找到影子。
武關鎮西南的樹林裏,秦石頭一行在第二天和留守的兩個軍士匯合了,七人加上兩個女子,換上當地莊戶人家布衣打扮,牽着兩匹騾馬,加入到了一群外出的散客馱隊裏。
雖然隱隱覺得有人在注視着自己,但秦石頭暗地裏左右觀察了很久,沒有發現異常,遂也按下了心情。
路條在甘肅鎮客棧里有過登記,已經讓秦石頭毀掉了,不過現時節只要手裏有銀子,路條啥的搞來也不難。散商馱隊裏,當秦石頭找到帶頭的商人,私下裏一錠銀子塞過去,寫着七個陌生人名的沙冶縣路條,就到了他的手中。
買上一輛馬車、五匹騾馬,加上十幾石的糧食,秦石頭懷裏的銀子,也花的差不多了。
當有武關鎮消息傳來,在一個山村里發現了草上飛一夥馬賊的蹤跡後,甘肅鎮、武關鎮裏的軍兵、衙役,還有幾百人的各股零散刀客,注意力就全集中到了那個小山村;沒人會想到,正在路經武關鎮城外的一隊馱隊,裏面的馬車上就坐着田秀秀和她的丫鬟。
臨近清風谷,隨着大隊在路旁休息時,秦石頭找來了一個長相粗魯的手下,一番威脅後,小伙委屈地換上了大紅的袖裙,嘴巴上黑茬茬的鬍鬚,一屁股就坐進了馬車。
「小刀,你過了關口就可以下來了,記住了,三百個大子,你掙得太輕鬆了,」強忍着笑意的秦石頭,把軍士推進馬車裏,對着身旁兩個家丁扮相的田秀秀、小菊,呵呵一樂,「今天過了關口,那咱們就基本上到家了,」
下午時分,馱隊進入山谷,交上稅銀再檢查一番,就可以出到草原上了;只要不是攜帶鐵器等管制物資,哪怕馱隊裏有再多的糧食茶葉,關卡里的官軍也不會在意,畢竟有生意他們才會有更多的油水。
當然,幾輛帶着棚篼的馬車,是官軍嚴查的重點,心細負責的一個軍官,把腦袋伸進馬車裏,看見裏面一個帶着胡茬的壯女子,衝着微微一笑,頓時就吐了。
反倒是馬車旁的兩個俊俏的家丁,臉上髒兮兮的,沒有人在意;田家小姐可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誰也想不到,會換了裝扮和粗俗的下人呆在一起。
第二天,田家派出的家衛姍姍來到了清風谷關卡,守在關卡處時,早已經過關的秦石頭他們,已經向草原深處奔去;馬隊護衛在中間的馬車裏,田秀秀和小菊,正從窗戶里,新奇地打量着四周綠油油的草原。
她倆身上穿着的,和秦石頭他們一樣,土綠色的野戰制服,厚實的衣料在夏季是有點熱,但早晚陰冷的草原上,卻是相當是實用。
戈壁灘里,就在他們即將轉道向白龍湖方向時,站在一處高地上,秦石頭拿着望遠鏡,四下里張望了好一會,這才帶着馬隊,下了高地。
距離高地八百多米的亂石堆里,一個穿着土灰色短打的小個子,滿頭塵土地緩緩露出腦袋,瞅着高地張望了半晌,這才起身摸了過去。
來到高地上,查看着地上的馬蹄印,小個子半蹲着身子,仰脖望西看去,不看則已,一看之下,他差點就嚇得叫出聲來。
高地西面的緩坡上,一溜擺開的馬隊,護衛着那輛馬車,南北拉出了一條長線的軍士們,坐在馬上端着火/槍,槍口正指着高地。
「哦,」一臉灰土的小個子,聲音卡在嗓子眼裏,眼珠子亂轉地尷尬地站了起來,不是他不想跑,左右的方向上,他都能看到有軍士的影子;不消說,自己的身後,人家估計也有人圍了過去。
況且,身上的水袋也喝空了,就算是跑,能跑得過馬嗎?能跑得過火/槍彈丸嗎?
「得得得,」騎在馬上的秦石頭,火/槍掛在馬鞍上,抖韁繩驅馬登上了高地,停在小個子的面前,手裏拎着一把烏黑的左輪火/槍。
「我就說麼,老子的眼皮子一個勁地亂跳,原來,還真的有人跟上了,」秦石頭撇撇嘴一樂,大拇指咔崩按下了機簧,「小子,膽子不小,一路上跑的夠辛苦了,」
看着沉默不語的小個子,秦石頭就知道,這傢伙絕對是個硬石頭,那馬賊是比不上的,起碼,逼問是問不出啥了。
「身手不錯,就是跟錯了人,」說到這裏,秦石頭舉槍,對着小個子的腦袋,眯眼看看這個長相相當普通的傢伙,「你可以去死了,」
「彭,」一聲沉悶的槍響,小個子猛地一個後仰,砸倒在地上,乾裂的嘴唇半張着,抽搐幾下後,沒了生息。
有軍士跳下馬,上前搜索了一邊,從小個子身上的腰帶內襯坑裏,撕開布層,翻出了一塊巴掌大小的桐木油牌,醬紅色正面刻着一對相向的豬鼻龍頭,兩旁四個爪花紋,其中正楷刻字「錦衣衛校尉,張二畝」,背面篆刻有着「甘衛零肆」的字樣。
其他的,軍士沒有找到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東西,遂把屍首丟在地上,「旗官,只有一個破牌子,」
「恩,咱們走,」打量了一眼木牌,雖然識字不多,但錦衣衛三個字,還是讓秦石頭心臟猛地一跳,眼珠子都瞪圓了。
秦石頭凝重地把牌子收在懷裏,帶隊繼續趕路;就算的他們有水傘,但戈壁灘上毒蟲頗多,還是儘快離開的好。
騎在馬上西行,秦石頭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那個不起眼的小個子,一路上到底是咋跟上來的,自己哪怕的用望遠鏡,也沒看到後面有馬匹的影子,簡直是邪了門了。
有些心神不定的秦石頭,帶着隊伍在戈壁灘里轉了一個大圈,不停滴拿着單筒望遠鏡,觀察着四周的動靜,最後,他還是在下午時分,下令隊伍暫時休息。
晚上,陣風吹散了漫天陰雲,趁着月色朦朧,憑着手裏微光鏡的便利,連夜趕路的馬隊,快速穿過戈壁灘,直直奔向了正北草原。
荒涼的戈壁灘里,一架馬車被孤零零地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