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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花魁,本指花之魁首,然而,現在提起花魁,則代指「品、韻、才、色」兼備的青樓女子。
文人騷客最喜青樓,常與名妓歌女來往,詩酒唱和。若數落他們四肢不勤五穀不分,他們不會急眼,畢竟也是事實,然而,若誰說他們不懂風月,手上功夫或許打不過,但出口成章,下筆千言,定能將其抨擊得體無完膚,這些人可是青樓常客,贈詩、讚美、品評信手拈來,皆是佳作,他們與青樓女子的風流韻事比比皆是,如今流傳甚廣的才子佳人小說便脫胎於此。
盛唐美女有三榜,分別名曰:「花開富貴」、「俠骨柔情」、「裙下風流」。其中,「花開富貴榜」專門品評那些大家閨秀,小家碧玉的良家女子,然而,此榜比較特殊,榜首常年懸空,據傳,品評者公佈榜單之日,恰好碰到女帝出行的聖駕,一陣風吹過,剛好簾幔掀起,匆匆一瞥,驚為天人,品評者當即撕毀榜單,重新制榜,本意將女帝名字放之榜首,但女帝身份特殊,只得懸空,因此女帝也得了「千古第一美人」的盛譽。「俠骨柔情榜」則品評武林中的江湖女俠,她們重情義,首信諾,武藝高強,俠肝義膽,巾幗不讓鬚眉,榜上之女盡皆美貌與智慧並存,狹義與柔情並重,值得一提的是,如今母儀天下的陳軒怡曾經同時上榜「花開富貴」和「俠骨柔情」,後因身份特殊才從榜單之中撤去。「裙下風流榜」則專門品評風塵女子,花魁則為該榜榜首,且不說榜首,只要能在這裙下風流榜上留名,地位都會水漲船高,大把的金主爭相為其一擲千金,一親芳澤,所在的青樓也會生意興隆,收入劇增,為其舞文弄墨的文人騷客也有露臉機會,很可能從此一鳴驚人,於是,每到評選時候,這些青樓女子,文人墨客使出渾身解數,為的就是衝擊更高的排名,好不熱鬧,更會誕生很多流傳於世的美文佳作。
相傳這「裙下風流榜」的發起者是一個帝京城不務正業的浪蕩子弟,常年遊戲於青樓之見,口頭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人送外號「花間浪人」。久而久之,他竟是心生厭倦,說與友人聽,友人言道,何不踏遍四海,一語驚醒夢中人,他竟真就收拾行囊,從帝京城出發,每到一處必先踏足青樓,還一一記錄品評一番,這便是風流榜的雛形。他一路前行,直至藍陵,看到了胭脂河上青樓林立,美人臨欄,恍然間以為到了極樂之地,竟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一呆便是三年,直到某次宿醉醒來,才記起要逛遍天下青樓的宏偉志願,這才依依不捨得離開。然而縱使他之後又踏足多少青樓,與多少青樓女子共良宵,卻始終對藍陵念念不忘。於是,幾年後,他回到帝京城,「裙下風流榜」橫空出世,轟動一時,藍陵也因為風流幫榜首的一句話而聞名於世,話曰,「藍陵青樓甲天下」!
聽聞這「花間浪人」之後移居藍陵,終是死於軟玉溫香之上,也算了卻他的一樁心愿,出殯時滿城青樓掛起白綾,青樓女子夾道,哀聲痛哭,場面壯觀。雖然榜單發起者已逝,但這榜單的傳統卻留了下來,不同於其他榜單三年一公佈,這風流榜卻是一年一次,可見競爭之激烈。
俗話說,站得高才能看得遠,羅剎想要當花魁,自然要找一株高枝,羅剎這絕世容顏,紅衣紅髮紅瞳,宛若浴火鳳凰,百鳥之王,擇木而棲,且非梧桐不棲。而藍陵城裏稱得上是梧桐,配得上羅剎這盛世美顏的,就只有譽為「金陵秦淮夜,千金亦難求」的金陵樓與秦淮舫了。
金陵樓與秦淮舫一個在河岸,一個浮於胭脂河上,有青樓界中的泰山北斗之稱,其中,又以金陵樓更加有名。自裙下風流榜誕生至今十餘年,金陵樓共出過八位花魁,無一不是聞名盛唐的奇女子,秦淮舫的女子也十分美麗,奈何每次總是差那麼些火候,只奪得二甲「榜眼」,令人扼腕嘆息。於是,在「藍陵青樓甲天下」之後,又多了一句話,「金陵風韻甲藍陵」!
「金陵樓與秦淮舫都是數一數二的青樓,雖說以你的姿色,不論去哪奪得花魁都易如反掌,但其中還是有些區別。金陵樓一直以盛產花魁而聞名,你去金陵樓,奪得花魁也不過是錦上添花,順勢而為;但若是去秦淮舫則不然,秦淮舫一直被金陵樓壓了一頭,你去秦淮舫算是雪中送炭,逆流而上,要說這轟動程度,自然是秦淮舫要好一些。」樊無期駕着馬車,好好分析了一番。
「唔,我們就去金陵樓!」羅剎從車廂中探出頭,拍了拍樊無期的肩膀。
「誒,我說,你沒聽我剛才的分析麼?」樊無期十分不解,「你去了那秦淮舫可是被當做神仙一樣供着啊,秦淮舫肯定千依百順;若是去了金陵樓,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你瞅瞅那金陵樓里多少女人,你這是去和她們搶飯碗哪,這些女子都是吃青春飯的,能有幾年美好時光,你斷了他們的生路,她們非和你拼命不可!」
「我不管,就去金陵樓!」羅剎嘟着嘴,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樊無期就要發作,轉頭看到羅剎秀眉倒豎,鳳眸微眯,五指成爪,作勢欲撓,像個發怒的小貓一般,嚇得樊無期趕忙把話咽了回去。
羅剎的衣服被輕輕拉了一下,羅剎回頭,原來是小琴萱。
「羅剎姐姐,樊大叔分析得有理,你為什麼不選秦淮舫,偏要選金陵樓呢?」小琴萱歪着頭,睜着水靈靈的大眼睛,一副好奇模樣。
「哎!」羅剎嘆了口氣,坐回車廂之中,抱着膝蓋,腦袋深埋,「我說了你們可不許笑我!」
「嗯,不笑!」小琴萱點頭說道。
「那個,我。。。」羅剎聲如蚊蠅,夾在車輪聲中聽得不甚明白。
「什麼?」小琴萱湊近了些。
「我暈船!」羅剎滿臉通紅,將聲音提高了些。
「噗嗤!」小琴萱沒忍住笑了出來,有些尷尬,趕忙收回,裝作四下張望掩飾一番,但臉上仍是笑意濃重。
羅剎這幾天第一次見小琴萱笑,也是終於放下心來,然後抬起玉腿隔着門帘就踢了出去,結結實實踢到樊無期身上,樊無期惱羞成怒,立刻把門帘掀開,「幹什麼啊!差點把我一腳踢到車下去了,也不知個輕重!」
「你笑了!」羅剎惡狠狠地看着樊無期。
「哪有!」樊無期趕忙搖頭,死不不承認。
「我聽到了!」羅剎不依不饒。
「真沒有!」樊無期見情況不妙,趕忙放下帘子,退了出去。
就當樊無期以為逃過一劫,放鬆警惕之時,肋下突然被人猛然一捏,奇癢難忍,韁繩也被隨之一扯,打在了馬兒臀部,馬兒受驚,竟是加速狂奔起來,撞翻了不少路邊攤,嚇得路人拼命躲閃,樊無期死命拉住韁繩,可那馬兒始終不受控制,狂奔速度反而越來越快。
「抓穩了誒!」樊無期大喊。
最終馬車還是停下了,只不過天翻地覆,馬車甩出去老遠,聽得桌椅板凳,酒杯茶壺碎了一地,還有女人不絕於耳的尖叫聲。羅剎身手了得,將小琴萱抱在懷中,一閃身就躍出車廂,平穩落地,樊無期同樣如此。
小琴萱之前被嚇得閉上雙眼,此刻睜眼看到一地狼藉,遠處是驚恐萬分的華服女子,周圍則是一群藍衣人,各個手持棍棒,將他們給圍了起來。
「大膽刁民,竟然硬闖我金陵樓,該當何罪!」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喝到,空氣中有微微震感,看樣子是個練家子,功夫了得。
可樊無期和羅剎卻跟沒事人,似乎全然不知自己就是這滿地狼藉的罪魁禍首一般,樊無期面無表情,羅剎則是媚眼如絲,較有興致地盯着這些人藍衣人,這些藍衣人都是金陵樓護衛,什麼美女沒有見過,然而被羅剎看了幾眼,竟是面紅耳赤,趕忙側開頭去,羅剎覺得好笑,撫着腰肢,花枝亂顫,更添風情。
「原來這裏就是金陵樓啊!樊無期你居然認路啊,說吧,偷偷背着姐姐來了多少次呀!」羅剎呵氣如蘭,在樊無期耳邊輕聲說道。
「咳咳!」樊無期有些尷尬,趕忙把她推開,「巧合巧合!」
「哈哈!一把年紀了,居然還會臉紅!」羅剎這回笑得更加誇張,周圍的人莫名其妙,不想這女子長相雖美,腦子卻有問題。
「這位姑娘,莫非是來砸場子不成?」一個聲音淡淡說道。
三人尋聲望去,只見一個冷艷高貴的女子從樓上緩緩走下,身後本來還跟着幾個美麗女子,但到了二樓樓梯口便停了腳步,趴在護欄上,居高臨下,有說有笑,一副事不關己模樣。
那冷艷女子青絲盤起,用一個扇形頭飾固定,皮膚白皙,螓首蛾眉,以殷紅丹脂畫梅花花鈿,一雙美眸含煙籠霧,儘是清冷淡然,秀鼻翹挺,紅唇飽滿,香肩半露,身材凹凸有致,身着淡紫色白花及地長裙,搖曳生風,肩上披着一層白色薄紗,嫩白肌膚清晰可見,素手之中把玩着一根翡翠鑲金的煙管,迤迤然行來,風情萬種。
眾打手趕忙清理出一條路,讓她暢通無阻行至三人身前,一雙美眸打量了三人片刻,紅唇含住煙嘴,輕輕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霧環繞,更顯清冷氣息。
「幾位砸了我這金陵樓,應該給個說法才是!」女子說道,眼神冷厲。
「你便是這金陵樓管事之人麼?」羅剎上前一步,與她對視在一起,不落下風。
「正是!」女子淡淡說道。
「那正好,我無處可去,勞煩收留一下我,我要當花魁!」羅剎笑着說道,有些俏皮。
饒是女子冷若冰霜模樣,在愣了半天之後,竟也被逗得笑了起來,說道,「好!」
羅剎轉身對這樊無期和小琴萱眨了眨眼睛,打了個響指,「搞定!」
樊無期與小琴萱對視一眼,一臉不可思議,樊無期感慨,「這金陵樓可比想像中有趣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