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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羅姐姐,獨孤到底去哪了?」小琴萱斜坐在馬車裏,雙手擱在窗戶上,歪着腦袋枕着胳膊,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風景。
「唔,與你說了多少遍了,我不姓羅,也不名剎,不要叫羅姐姐,也不要叫剎姐姐,叫我羅剎姐姐!還有,這已經是你三天以來第九十九次問這個問題了!我是真不知哇,要是知道我早就告訴你了!真的!」說話之人是一個紅衣紅髮紅瞳的異國風情女子,手托香腮,慵懶地躺在車廂的另一側,此刻揉着額頭,似乎被小琴萱的問題給問得不耐煩了。
因為盛唐強盛,引萬國來朝,帝京城更是各國使臣齊聚的場所,異域風情的人小琴萱見了不少,金髮碧眼,黑皮膚怪大叔都見怪不怪,但這紅髮紅瞳卻是第一次見。羅剎身材高挑,比一般男子還要高些,站直時,長髮及腰,亮麗有光澤,自然捲曲,沒有像那些大家閨秀般將長發盤起,而是任其自然垂落,陽光下,宛若一道紅色的波浪,美不勝收。羅剎肌膚如脂,五官精緻,眉如青煙,眼窩稍深,鳳眸瀲灩,似嗔似怒,可奪人心魄,鼻樑稍挺,朱唇皓齒,可盪人心神。衣着大膽開放,外披紅色薄紗單薄且清涼,滑落香肩,自有一番慵懶味道;內着菱形心衣精緻香艷,繡有青鸞火鳳,四條纖細的帶子,兩條繫於秀頸,兩條繫於纖腰,將誘人身材包裹,傲人的酥胸呼之欲出,車馬行進間若是路面顛簸,也會隨之晃動。身下着一條開叉極高的火紅長裙,走起路來搖曳生姿,修長玉腿若隱若現,此刻躺着更顯婀娜,翹臀圓潤,長腿盡現,富有彈性,極具美感。手足指甲都被塗成紅色,盡顯妖嬈;手腕腳踝處各帶了幾個鐲子,鐲子上有掛着精緻鈴鐺,身子稍微動彈便有悅耳鈴聲。
「嘖,羅剎妹子這美人臥榻之姿,當真百看不厭!」帘子被撩了起來,一個孔武有力,胡茬唏噓,皮膚黝黑,身材健碩,膀大腰圓,身着皮卦長褲,看起來痞氣十足的漢子探頭進來說道,此刻駕車地正是他。
「樊大叔!」小琴萱轉過頭一副可憐兮兮模樣,「獨孤到底去哪了!」
「樊無期,不好好地駕馬車,偷什麼懶呢!若是撞到樹上怎麼辦!」不等樊無期開口,羅剎美腿已經踢到面前,樊無期一側頭,羅剎不僅踢了個空,美足反而被樊無期一手抓住,拉到面前嗅了一下,一副心滿意足模樣。
「還是羅剎妹子對哥哥好,知道哥哥駕車辛苦,特意送來軟玉溫香,若是再有香吻一枚,那哥哥死而無憾了!」樊無期一臉無賴模樣,羅剎秀眉一蹙,一臉厭惡,用力抽回長腿,樊無期轉頭對小琴萱說道,「小丫頭,樊大叔也是真不知道啊!」
小琴萱無奈,又轉頭對着羅剎,羅剎長嘆一聲,不待小琴萱問出口,便搶先說道,「啊!第一百遍了,我是真不知道啊!」說着翻了個身,面朝車壁,由伸手抓過一個靠枕,蓋在頭上。
樊無期無奈一笑,放下帘子,繼續趕車,「唔,快到藍陵城了啊!」
三日前,獨孤珏突然對小琴萱說有急事需要離開,不等小琴萱問明情況,獨孤珏便消失了身影,取而代之的則是羅剎與樊無期出現在小琴萱面前,幾人的第一次見面頗有些尷尬。
「看樣子我兩是被叫出來當保鏢了!」羅剎與樊無期對視一眼,十分無奈。
「小琴萱,接下來我們需要好好相處一番了呢!」樊無期湊近小琴萱,笑着說道,本是一番好意,可人高馬大,痞里痞氣,看上去就像猥瑣大叔打算誘拐無知小女孩。
一旁的羅剎看不下去,趕忙把樊無期拉到一邊,看着這個仿佛被遺棄了一般,滿臉愁容的小姑娘,心中一酸,把她拉到懷中抱着。這不安慰還不要緊,羅剎的這一舉動,直接壓垮了小琴萱心中築起的堤壩,悲傷情緒決堤,蔓延開來,直接嚎啕大哭起來,羅剎與樊無期雖然經歷過大風大浪,可從未哄過孩子,一時間手足無措起來,頗為尷尬。
「要是蝴蝶在這裏就好了!」樊無期無奈說道。
「可這不是不在麼!」羅剎聳聳肩,輕輕拍着小琴萱的後背。
好不容易小琴萱不哭了,三人這才上路,可去哪又成了問題,幾人都不認路,無可奈何之下,只得沿着路,走到哪算哪。
「我從沒見過你們,為什麼你們都認識我?」小琴萱問道。
「呃。。。這個。。。你說為什麼呢?樊無期!」羅剎沉吟半天想不出答案,只得趕忙把問題拋給樊無期。
「是啊!為什麼呢?」樊無期訕訕一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們還認識蝴蝶姐姐!」小琴萱又問道。
「啊!」羅剎揉着額頭,「是,是認識,我們是獨孤珏的朋友。。。對,朋友!臨時被拉過來照。。。唔,陪你到處玩,對,就這樣!」
「好吧!」小琴萱搖頭,不打算拆穿他們拙劣的謊言。
羅剎長出一口氣,可接下來小琴萱就開始沒完沒了的問起獨孤珏去哪了,二人不勝其煩,卻又無可奈何,誰讓獨孤珏二話不說扔了這麼個爛攤子過來。
2
又行進了大概半日,車馬已經到了藍陵城門口,樊無期將車馬停在了路邊,城門口車馬往來,行人穿梭,好不熱鬧。
在數到一百二十八遍之後,羅剎接近崩潰邊緣,恰巧車馬停住,羅剎如獲大赦,紅影一閃,已經落到車馬之外,伸展四肢,仿佛重獲新生。
樊無期腦袋探進車廂,「小丫頭,到藍陵城了,咱們去城裏逛上一逛如何?」
「好啊!」小琴萱強提精神,笑着說道。
樊無期看着她十分勉強的笑容,無奈地笑了笑,尋思着,進城去一定要找些有趣的東西,孩子天性,指不定很快就淡忘了。
「咳咳!羅剎妹子,你還是先進車廂里吧!」樊無期看了看周圍那些口水直流,圍了里三層外三層地的男子,皺着眉說道,「還是先進城去吧,找個地方落腳!」
羅剎不理會樊無期,又活動了一下腰肢,長發飄飄,身姿曼妙,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盡顯妖嬈嫵媚,無不透露出一種勾魂攝魄的美,周圍的人更加痴迷。
羅剎媚眼如絲,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朝着周圍男子眨了眨眼睛,那些男子心臟仿佛被巨石砸中一般,感覺停止跳動了許久,更有甚者,鼻血汩汩流出而不自知。
樊無期無奈,走下馬車,不由分說把羅剎一把扛到肩上,任羅剎如何掙扎謾罵都不予理會,轉身就走。周圍的男子哪能同意,他們一見羅剎便被迷得七葷八素,魂飛天外,此刻心中女神被擄,心中憤怒就要上前與樊無期拼命,樊無期冷哼一聲,一眾男子頓覺頭痛欲裂,看樊無期時仿佛看到一尊怒目金剛,心生敬畏,哪怕心有不甘,卻是不敢再踏前一步。樊無期冷冷環視一圈,走回馬車,直接撩開帘子,把羅剎扔了進去,跳上馬車,便往藍陵城去了。
羅剎落回車廂之中,捂着翹臀,皺着眉頭,咬着嘴唇,起初還罵罵咧咧,轉眼看到幽怨的小琴萱,立刻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來,雙手合十,一臉虔誠,向小琴萱求饒,求她不要再問了。
「哎!」小琴萱嘆了口氣,倚着窗戶,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繁華無比的藍陵城。
藍陵城依江而建,南北寬三十里,東西寬十里,盛唐第一大江洛水自西向東橫穿藍陵城,因此藍陵城不像其他城郭只開東西南北四個城門,東西兩側還開了兩個江上大門,蔚為壯觀。洛水寬廣,江上船來船往,若是恰逢端午時節,江上百舸爭流,千帆競技,場面宏大,博人眼球。藍陵城很久以前便是盛唐水上商路不可缺少的一個環節,隨着商業發展,自然而然發展成一個商品集散與周轉的商業中心,可以說,藍陵家家生意,戶戶興隆,富豪商賈多如牛毛,隨處可見高樓別院,可見一斑。
雲中郡因奇山秀水,風景優美而聞名於世。然藍陵城地勢平坦,一望無際,雖有洛水,但洛水流經多地,也不是藍陵一家獨有,可以說,既無山嶽秀美,也無川水粼粼,雖說園林眾多,建築別具一格,也算一大特色,但卻不是藍陵的魅力。
藍陵城引得無數英豪,才子,商賈競折腰,皆因「酒色財氣」四字,在這裏,隨處可見一擲千金,揮金如土,紙醉金迷,說這裏是「來了便走不了」的地方,可謂切中要害,一語中的。
對應「酒色財氣」,藍陵有四「最」:
一曰最多酒樓,上至奢華至極,下至路邊茅棚,只要你能說出酒的名字,哪怕是宮廷玉液,鄉野瓦罐,這裏應有盡有,每日買醉之人不計其數,醉酒之後盡顯人生百態,也算一道風景;
二曰最大賭坊,因為藍陵整個城池就是一個巨大的賭桌,不分晝夜,有人在這裏一朝飛黃騰達,也有人在這裏一夜傾家蕩產;
三曰最為香艷,因為這裏有盛唐最多的青樓,最為動聽的絲竹,最為曼妙的舞蹈,最肉麻露骨的情詩,當然有最為香艷的美人,顧盼生姿,嫵媚動人。只有到了夜幕之下,藍陵才會露出真正的面目,是一座真正意義上的不夜之城;
四曰最為斷魂,藍陵城內魚龍混雜,幫派林立,今日與你談笑風生之人,明日便沉屍洛水,司空見慣,更是催生出了往來洛水之上,藍陵獨有的特殊職業,專門打撈屍體的「水龍王」。
而其中,「酒色財氣」以「色」為藍陵最大的特色。洛水兩旁,青樓林立,洛水之上還有兼具同樣功能的畫舫,行船於洛水之上,目之所見全是各色美人,鼻之所嗅全是脂粉香氣,耳之所聞全是鶯聲燕語。因此,這橫穿藍陵的十里洛水卻不叫洛水,而被叫做「胭脂河」,有詩曰,「天上人間何處去,洛水之上胭脂河。環肥燕瘦任君選,花前月下共良宵」。
於藍陵城中待了幾日,領略了藍陵特色,吃喝玩樂一番之後,小琴萱雖然心情有所好轉,但眉宇間還是有些憂愁,羅剎與樊無期實在沒轍,只能也跟着哀聲嘆氣。
由於羅剎容貌太過驚人,容易引來路人圍觀,造成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在樊無期挺身而出打退了好幾撥流氓潑皮之後,幾人覺得還是不要拋頭露面的好,倒不是他們膽小怕事,而是怕惹得小琴萱更加鬱悶。
這一日,百無聊賴呆在房中的羅剎突然心生一計,興沖沖地將樊無期與小琴萱拉到一起,然後宣佈了一個讓兩人合不攏嘴的決定。
「我決定了!我要當花魁!」說着,羅剎還朝樊無期拋了兩個媚眼。
「咳咳!」樊無期咳嗽兩聲,說道,「話說,羅剎妹子,你要當花魁呢,哥哥我不反對,但你能先從桌子上下來麼,雖然風景還是不錯的!」
「哦哦!」原來羅剎竟是激動得跳到了桌子上,由於身材高挑,衣着暴露,此刻春光乍泄,風景旖旎。
「哦!」小琴萱有氣無力說道,「所以呢?」
「所以!」羅剎從桌子上跳了下來,坐到二人中央,一左一右摟住,「所以你們得幫我呀!」
「怎麼幫!」樊無期臉旁就是羅剎的酥胸,感受着驚人的柔軟,一副享受模樣,羅剎覺察到,一把把他推開,他身形不穩,直接連人帶椅子摔倒在地上。
「我成了花魁,自然要有護院和丫鬟,樊無期你當護院!琴萱你來當丫鬟,當然也不是真的要使喚你啦,陪着我玩兒就行!」
「呃。。。」小琴萱和樊無期嘴角抽搐,羅剎的思維,當真不一般。
待小琴萱回房,房中只留下樊無期和羅剎。
「你要把這小丫頭帶去煙花柳巷,就不怕那小子回來扒了我們的皮?」樊無期問道。
「呵!」羅剎一臉無所謂的表情,「他哪會啊!到時候只怕感謝我還來不及呢!再說了,我們哪有什麼皮肉!」
「好吧,你好自為之!」樊無期一愣,臉上沒有了痞色,多了些傷感,然後強顏歡笑,「到時候別誣陷我哦!」
「安啦安啦!」羅剎擺擺手,樊無期聳聳肩,推門便出去了。
「姐姐可是在幫你呢,小丫頭!」羅剎趴在桌子上,歪着腦袋枕着一隻胳膊,眼神迷離,勾魂攝魄,「不這樣的話,你身邊那麼多人對你好,你什麼時候才分得清,好與好之間可是有很大的不同呢?真是個傻丫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