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佩君一怔,忽然想起那天在半路上遇到蘇蘇攔路時自己曾說:「我說蘇蘇姑娘,你趕緊回去吧,你這樣在這裏多鬧一刻,耽擱了大軍開拔,你姐夫可就多了一分危險,到時候要是發生了什麼難以預料的事情,你可別後悔莫及,」
沒想到自己竟然一語成讖,何可綱真的不幸身故,自己雖然絕非有意,但心裏總是有些過意不去,想到這裏,梁佩君歉然的說道:「對不起,蘇蘇姑娘,我那天是信口胡說的,誰知......請你原諒。」
蘇蘇將頭別過一邊,鼻子哼了一聲,雙肩微聳。
梁佩君頓時覺得很尷尬,但想到她心情不好,也就釋然了。
蘇素也頗有點尷尬,這個妹妹平時寵得有點溺愛了,個性有點乖張任性,以致於這會兒有點失了禮儀,她這個做姐姐的臉上自然也有點不自在,於是斥道:「蘇蘇,怎麼沒規沒距的,像什麼樣,還不快點見過墨夫人,」
墨離趕忙說道:「沒事沒事,不必在意。」
正在尷尬的時候,這時司馬劍忽然進來稟報道:「將軍,曹將軍他們回來了。」
墨離頓時鬆了一口氣,點點頭說道:「知道了,我這就去。」
隨後轉頭對梁佩君說道:「佩君,你招呼何夫人她們住下吧,為夫去和曹將軍他們說點事。」
梁佩君點頭道:「好的,夫君去忙吧。」
墨離帶着司馬劍出去了。
蘇素歉然的說道:「墨夫人,給你們添麻煩了,家父家母早逝,我這妹妹從小就被我嬌慣了,剛才頗多失禮之處,還請墨夫人不要見怪。」
蘇蘇噘着嘴說道:「姐姐,誰叫她那天詛咒姐夫來着......」
「住口,」蘇素有點惱怒的瞪了妹妹一眼,說道:「為了給你姐夫報仇,墨將軍都已經削職丟官了,你還在這裏胡鬧,再說墨夫人也不是有心的,你休要再無理取鬧,丟人現眼,」
梁佩君愣了一下,說道:「何夫人,您剛剛說什麼,我家夫君他怎麼了,」
「墨夫人,墨將軍他被朝廷降職了,現在成錦州參將了,這都是因為先夫而造成的,妾身深感不安......」蘇素歉然說道。
梁佩君怔了一下,隨即說道:「何夫人不必如此,其實我家夫君對此早有預料,而且何將軍忠肝義膽,一生光明磊落,我家夫君素來極為敬仰尊崇,這次救援來遲,我家夫君和眾將士一直都愧疚不已,深覺對不起夫人和蘇姑娘。」
蘇素微嘆了一聲,雙眼瑩然,說道:「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先夫雖然為祖賊所害,然而畢竟留得了忠義清白之譽,百姓會記得他曾經為國家做過的事,比起祖大壽之流投敵叛國,為世人所唾棄,最後還是免不了一死來,卻是強得太多了。」
梁佩君聽了,不由得對蘇素肅然起敬,這個女人不但美麗智慧,而且還很堅強,當下贊道:「何夫人說的是,後人會世世代代紀念何將軍的。」
曹文詔、曹變蛟等人領了朝廷的賞賜後,趕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大凌河城。
底層的守軍士兵們都不知道墨離已經被降職的事情,見了朝廷的賞賜都是十分高興,因為這些都是弟兄們用生命和鮮血去換回來的,這下朝廷的賞賜來了,他們的墨將軍又是體恤將士的好統帥,從來不喝兵血,所以將士們都在盼着墨離給大家分發賞賜銀子。
曹變蛟一回到大帳,見到墨離,就忿忿不平的說道:「將軍,朝廷那幫王八蛋真是太混蛋了,竟然把您的總兵官給撤了,咱們往後這可怎麼辦,」
墨離笑道:「小曹將軍,現在你可是前鋒總兵啦,這是大喜事啊,你說怎麼辦,末將都聽你的,」
「將軍,您這不是害我嗎,」曹變蛟尷尬的說道,他也根本沒想過朝廷會讓自己做前鋒總兵官,這一切都太突然了,完全毫無準備。
墨離笑笑道:「這怎麼是害你呢,你升官發財了,這難道不是大好事嗎,不是喜事嗎,」
「將軍,我們是升官了,可是您呢,您立下了那麼大的功勞,皇上卻要降你的職,奪你的權,這是哪門子的道理,」曹變蛟猶自氣憤難平的說道。
「變蛟,慎言,」曹文詔瞪了曹變蛟一眼,喝道。見曹變蛟不敢再吭聲了,才繼續說道:「將軍自有計策,你嚷嚷什麼,」
墨離說道:「沒錯,大家都坐下來說話。」
眾將都在帳內依次坐下,見眾人都有些悶悶不樂,墨離不由得笑了,說道:「你們這都是幹嘛,今天可是朝廷賞賜的大日子,怎麼一個個都苦着個臉,好像誰欠了你們多少錢沒給似的。」
曹變蛟說道:「將軍,你還笑得出來,你都成了錦州參將了,這往後的日子怎麼過,怎麼帶領大夥去殺韃子,建功立業,」
墨離淡然道:「這有什麼,本將軍不還是個參將麼,皇上又沒有把我一擼到底,咱們依然還可以和弟兄們一起戰鬥啊,再說,我們打韃子也不是為了功名利祿,權勢虛名,何必介懷,變蛟你不是也曾說過,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麼。」
「將軍說得不錯,男兒大丈夫,能屈能伸,志在驅除韃虜,安定四海,虛名什麼的,原本也不用太在意,我們還繼續聽從將軍的調遣就是了。」曹文詔也說道。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曹變蛟一拍大腿說道:「不管將軍身居何職,我們只需繼續聽從將軍的調遣便是了,只要我們打勝仗了,掃平了東虜,朝廷還能說什麼,」
馬進忠也說道:「沒錯,不管什麼時候,我們都唯將軍馬首是瞻,」
其他眾將也紛紛贊同,都說以墨離馬首是瞻,決不違背墨離的命令。
墨離動容道:「多謝弟兄們對我的支持和信任,今後我們一定會繼續在一起戰鬥的,還會創造更大的輝煌的。而且,你們有沒有想過,雖然這次是朝廷針對我們的舉動,想要分化我們的力量,但是同時也是一個機會,一個擴大我們的力量的機會,」
「機會,」
「對,你們想想看,以前我們只有一個總兵官,現在成了兩個了,這不是大大加強了我們的力量了嗎,如此一來我們便可以名正言順的招兵買馬,整軍備戰了。祖大壽的遼西將門體系抵抗韃子不行,那就由我們平陽軍組成新遼軍來支撐遼東邊關的大局吧,有我們在,就不能讓韃子踏入大明的河山,」墨離堅定的說道。
曹文詔撫了撫濃黑的長須,頷首說道:「將軍說的很有道理,不過將軍別忘了,祖大壽父子一系雖然死傷不少,可是他弟弟祖大成現在也成了遼東總兵,勢力不算小,祖大弼、祖寬、祖澤傳等這些祖大壽的兄弟子侄都是手握兵權的將領,尤其是祖大弼,聽說甚是能打,人稱祖二瘋子,打起仗來不要命似的。
現在將軍殺了祖大壽和吳襄,恐怕他們勢必不會善罷甘休,將軍如今又被朝廷怪罪,末將怕他們會藉機發難,倒是不得不防。」
「他們要是膽敢為難將軍,我們絕對讓他吃不了兜着走,」曹變蛟大聲道:「再說,咱們將軍駐防在大凌河城,與他遼東總兵的轄區並不相干,他們也沒道理來搗亂。」
頓了一下,曹變蛟又語氣誠摯的說道:「將軍,雖然現在朝廷腦子抽風讓我做這個前鋒總兵官,但是在我的心裏,這個位置是您的,我曹變蛟永遠聽您的指揮,若是今後敢對將軍有何二心,教我天打雷劈,」
「變蛟兄弟言重了。」墨離很是感動,他與曹變蛟認識的時間還不算太長,但是卻是惺惺相惜,意氣相投,大有相見恨晚之意,此時聽了曹變蛟的話,心知他是在向自己表忠心,這讓他在感動之餘,也對自己的前景更增添了不少信心。
這次怒殺祖大壽而被皇上降職問罪,雖然心裏不可能不鬱悶,但是墨離其實也算是踏實了,不但是因為朝廷並不敢對他動真格的拿他入獄,而只是降職,說明朝廷對他還是頗為忌憚的,更是因為這班兄弟、部下在他被貶之時仍然對他赤膽忠心,以誠相待,這才是最可貴的。
之前,墨離還在糾結到底是該忠心守衛莊烈帝的大明江山呢,還是注重發展自己的勢力,圖謀更大,現在看來,崇禎不可能對自己放心,也從來就沒有把自己當成值得信任的大將,一直都在提防自己,那麼,以後的日子裏,勢必也不會採納自己的建議,真正把自己當成股肱重臣的。
雖然墨離說過,革命的目的不是為了高官厚祿,也不是為了功名榮耀,但是權勢地位這些東西,有時候雖然可以視之如糞土,但在天下尚未太平的時候,卻是甚為緊要,在這亂世,手中有了權勢就可以運用權勢施行更多的善舉,從而讓更多的人獲得更好的生活。
墨離不是在乎官職大小,也不在乎功名,但是如果手中掌握着更多的資源更多的權力,他就能夠更好的整合人力物力打造軍隊,早日掃平韃子胡虜。
但是崇禎顯然不信任他,不打算給他獲得這種支配資源的權力,他只能自己想辦法,之前所想的依靠崇禎的權勢來給予自己更多的支持、更早的打敗韃子顯然就成了一種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