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張太醫!」
一番靜默之後,沛凝終於等來了最後的希望。
煜王府投毒事關重大,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張太醫不敢怠慢,一路風塵僕僕趕到王府。
他將藥渣、藥方細細查探一番,跪拜道:「回王爺的話,這藥方、藥渣乍看並無不妥。只是這藥渣中『馬前』的分量卻有些微的加重,常年服用不僅致癮,還會慢性中毒。」
「王爺,妾身沒有……」
「臣替側妃診過脈,肌肉痙攣,牙關緊閉,脈搏加快。」張太醫瞥一眼癱在地上的沛凝,補充道:「臣以三十年行醫經驗保證,側妃的確是中的馬前之毒無疑。」
沛凝抓着的最後一個救命稻草斷了,她像是沉入了湖底,冰徹心髓的湖水讓她忽然清醒過來。
她終於知道煙微所說的『玫妃其心可誅』,『有我一日,便有二王子一日』是什麼意思了。
沛凝冷笑一聲,誰讓自己出身卑微,命不足惜呢?墨煙微救她、與她交好,不過是為了利用二王子做威脅,讓她拖玫妃下水啊!
可是她沛凝也不是愚不可及之人,拖玫妃下水,墨煙微一個亡國奴能給得了二王子什麼?反正她已經是個必死之人了,若是死前能再幫沒有子嗣的玫妃一把,二王子或許未來可期。
沛凝暗自給了玫妃一個眼神,抬起頭來再看煙微時,已經全然一個失了心智的野獸,煙微來不及反應,一道寒光長驅直入。
「你就和我一起去見閻王吧!」
沛凝不知何時悄悄藏匿了一把水果刀,使出最後一絲力氣對準煙微的胸口,狠狠刺了過來。
僅僅幾步之遙,卻不知那刀刃被什麼暗器撞擊了一下,刀鋒驟然改變方向,直指俯身抱着煙微的凌棲遲。
利刃劃破衣衫,刺穿左臂,沒有絲毫回還的餘地。血如溪水般順着刀鋒涓涓而流,凌棲遲素白衣衫上瞬間染出一片殷紅。
驚呼聲響徹整個暢音閣,正當所有人以為那刀必定直貫毫無防備的凌棲遲胸膛時,卻是墨煙微掙扎着最後一絲力氣,擋在了凌棲遲身前。
血肉撕裂的痛楚蔓延到墨煙微的全身,她頓時眼前一黑,從凌棲遲的背上滑落下來。
「張太醫!張太醫!」凌棲遲反覆呢喃,腦袋裏一片空白。
沛凝攤坐在地上,形同木偶。若不是墨煙微擋着,她差一點就殺了凌棲遲……
形勢急轉直下,宴會上的人早已沒有了看戲的心情。呼天搶地,狼藉一片。
直到張太醫確診墨煙微只是傷了手臂,暫時昏過去。凌棲遲才稍稍恢復了意識。
「沛!凝!」
僅僅兩個字,沛凝已瑟瑟發抖,事情發展到現在,她也不知道該辯解什麼了。
「沛凝,負隅頑抗是沒用的。」正妃尹綺琴眼見王府亂成一片,心中憤然,厲聲呵斥道:「快快招來,就算你不為自己着想,也得為二王子想想!」
尹綺琴是長安人盡皆知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在王府為正妃多年,處事公允有度,雖不得凌棲遲喜愛,府內上下卻無一不服。
「妾身冤枉……」
沛凝連連磕頭,本已燒為灰燼的心中又燃起星星之火。
她手忙腳亂地爬到尹綺琴腳下,還欲解釋。卻又瞥見尹綺琴袖中正藏匿着一把五子登科長命鎖。說是藏匿,但露出的幾縷穗子卻更像故意為之。
而那鎖沛凝一眼便知是二王子貼身之物,除非近身之人才能拿到。
沛凝訝異地看一眼尹綺琴,還是那樣的端莊大方,可她卻分明看到了深藏在尹綺琴身體裏的另一個靈魂。
她一下癱坐在地上,心知自己如何也鬥不過這些人,能保二王子一命已該萬幸。
她的目光在煙微、尹妃、玫妃之間反覆游移。最後眸色一沉,咬咬牙道:「妾身受了玫妃指使才一時糊塗,妾身是被逼無奈的,求王爺王妃恕罪!」
本以為是場好戲,不想大禍臨頭,玫妃既訝異更氣憤。若不是她提攜,沛凝還不過是最低賤的丫鬟,今日竟敢反咬自己?
想到此,她顧不得大庭廣眾,衝上去就重重給了沛凝一巴掌:「胡說什麼?」
沛凝反佯裝害怕,可憐楚楚地跪在玫妃面前,連連磕頭:「玫妃饒命,求玫妃饒了妾身家人。」
「閉嘴!賤蹄子!」玫妃氣急敗壞,舉起手來又是一巴掌。
「玫歆,你可有把本王放在眼裏?」,經歷種種,凌棲遲早已對玫妃失去了耐心。他凌棲遲即使一朝死於皇帝刀下,也不可被烏洛蘭氏欺辱至此,更何苦她還妄圖傷害煙微!
「王爺信我,玫妃承諾妾身,只要事成,就許妾身哥哥高官。」沛凝哽咽着抓住凌棲遲的衣角,「寫給烏洛蘭將軍的書信,還在妾身房裏,王爺儘管令人去搜!」
「玫妃,本王向來包容你是為了讓你悔改,不想你竟然變本加厲!」凌棲遲話中的怒氣更甚。
「王爺,妾身並無……」
「人證物證俱在,本王給你機會解釋!」凌棲遲將從沛凝房中搜出的書信扔到玫妃臉上。
玫妃顫抖着打開書信,字跡與印章的確是出自她手。可這分明是上次沛凝幫她處置另一個侍妾時,她賞沛凝的……
她欲言又止,垂下眸子,心中生出一絲惶恐。她殺的人不再少數,而這樁樁件件,沛凝都是知曉的。若再多說,恐怕會越挖越多。
此景落在凌棲遲眼裏便已然是認罪了,看着奄奄一息的墨煙微,他終於忍不住怒火,箭步上前,死死捏住玫妃的下巴,冷聲道:「誰再膽敢動墨煙微一絲一毫,本王便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這話是給玫妃聽的,更是給在座的妻妾與賓客聽的。這樣霸道失禮之舉,引得暢音閣更加躁動。
而竊竊私語的指責聲中,暗藏着的有心之人卻有了另一番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