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基明看着女兒董美玲的肚子越來越大,心情特別煩躁,坐臥不安,再加上老太爺和那位母夜叉一樣的老婆時不時地在他面前嘮叨,那種煩躁不安的心情就愈加厲害了。
董基明聽說三本五郞帶領一些東洋憲兵到三家子去抓革命黨和天堂山救國大隊的人,結果沒抓到人不說,反而被天堂山救國大隊的人給打了伏擊,幾乎全軍覆沒,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在沒出這件事之前,他每隔兩三天就到憲兵隊指揮部里走一趟,不是看看三本五郎就是給東洋人出些點子,可是近些天來,除了在東洋憲兵出事的第二天去看過三本五郞之外,再也沒騰出時間去過,都是讓女兒的事情給鬧騰的,弄得心煩意亂,根本沒有心情去干別的事情了。他曾多次到高福田家去找高福田,想讓高福田知道美玲肚子越來越的事兒,這樣就能儘早將婚事辦了,結果每次都是鐵將軍把門。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地打發過去了,董基明還是沒找到高長福。
一天早晨,董家人圍攏在自家的桌子旁吃飯的時候,董保福對兒子董基明生氣地問道:「基明,這些天來你找到高福田了嗎?」
「不知道這小子鑽到哪個耗子洞裏去了,我去他家找過他多次了,每次他都不在家,去春香樓里問鴇母,鴇母說這陣子他也沒登春香樓的大門。」董基明從側面回答完之後說:「我覺得這事挺蹊蹺的,往常他每隔三兩天一準兒去春香樓一趟,現在為什麼不去了呢,多半是跟什么女人鬼混上了。」
不提起春香樓便罷,一提起春香樓董基明夫人倒來了氣,於是不高興地說:「你們這些老爺們沒一個好東西,到處拈花惹草,見到漂亮的女人就挪不動腿了。」
董基明瞪夫人一眼,示意她在老爺子跟前不應該說這樣的話。
董夫人領會其意,馬上改口道:「爹,你聽到我剛才說的話千萬別往心裏去,我說的那些老爺們不包括你老人家。」
「都到這節骨眼上了,還說這些沒用的話有意義嘛。目前的頭等大事就是把美玲的大事辦了,總不能讓她把……」董保福本來想說「把孩子生在家裏。」可是一想孫女就坐在眼前,便馬上改口道:「總不能把閨女留在家裏吧,女孩子長大了早晚都是人家的人。」
「還是她爺爺說得對,女孩子家嗎,早晚是人家的人。」董夫人安慰道:「美玲,你別整天愁眉不展,這些天來,你爹就給你張羅結婚的事情,你就等着當新娘子吧。」
董美玲聽到諸如此類的話不知有多少次了,現在一聽到這些話就從心裏往外煩。她沒吃完飯,筷子往桌上一扔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看來董美玲是一個比較痴情的女孩子。
這幾個月來,董美玲無時無刻不在掛念着高家少爺,特別是自己懷上孩子以後,這種心情就愈來愈厲害了。她不時地回憶起她跟高家少爺那次甜甜蜜蜜在一起雲雨的時刻,儘管是短暫的,但是她把自己的身和一顆少女的心毫不保留地獻給了她心愛的男人,感覺有一種莫明其妙的幸福和自豪,可是她萬萬想不到的是,自從那次愛過之後,連高家少爺的影子再也沒看見過,這簡直是人生中的咄咄怪事。難道是他高家少爺不愛自己了嗎?難道是他高家少爺出什麼意外了嗎?為什麼一提起這件事家裏所有的人都用各種語言搪塞呢?她每天腦子裏幾乎都想着這些問題,因此精神恍惚、萎靡不振,人也比以前消瘦了許多。
有的時候,董美玲真想把這些不愉快的東西從腦海里驅逐出去,可是無論如何也消失不掉。她也曾想過,假如高家少爺有個三長兩短,她也會將孩子生下來的,將其扶養成人,讓孩子過上幸福甜蜜的生活。
——這就是一個即將做母親的女人心理的願望。
然而,願望歸願望,現實歸現實,一個人生存在這個世界上,誰也想像不到在人生的道路上會遇到什麼樣的溝溝坎坎,最終會走到哪步田地,恐怕劉伯溫在世的話,也占卜不出一個真正的結果來,只能聽天由命啦!
「誰家的孩子男婚女嫁也沒像咱們家這麼麻煩呢,這事從來都是男方家主動,可是咱們家的孩子倒反過來了。」董美玲走後董夫人不高興地說。「反過來也行,咱們不挑這這個理兒,只要孩子願意,能順順噹噹成婚也就罷了,咱們也不說什麼了,可是高家少爺做了一夜快活事,美玲懷上他們高家的骨肉都好幾個月了,高家倒像沒有這回事一樣,想把這事一推六二五算了,這不是在玩人嗎?我看高家少爺可別像他那個瘦猴子叔叔那樣,到處拈花惹草,尋花問柳,那可就給咱們家的美玲坑苦啦!」
「不至於像你說的那樣吧!」董基明不相信地說。「那次我領着美玲到高家跟高家少爺見面,從表面上看高家少爺是個靦腆英俊的小伙子,不會做那些昧着良心的事情吧。」
「人不能從表面上看,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說不定他心裏裝着什麼花花腸子呢,要不然的話,初次見面,他就跟咱們閨女那個上啦。」
「這事不能怨人家高家少爺,咱們家美玲不是看上人家高家少爺了嗎?」
「世上的人能看上的多了去了,看上了就不顧一切啦?」
「這事是咱家美玲主動的,要不然的話,就是借給高家少爺他十個豹子膽,涼他也不敢跟咱們家美玲干那種事呀!」
「這事是咱們家閨女美玲主動的,咱們不能說什麼。我生氣就生氣的是,現在生米已經做成熟飯了,他倆再沒見上一面,難道世上還有這樣的事情嗎?」
「這不能怪高家少爺,恐怕高二老爺沒跟高家少爺說,高家少爺不知道美玲現在的情況。」
這兩口子你一句我一句說個沒完,董保福坐在旁邊只管吃他的飯,像沒聽到他倆在那裏說些什麼似的。猝然間,董保福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來氣地說:「現在說這些管個屁用,日子不都定下來了嗎……咳,人老了記性就是不好,是多會兒的事呢!?」
「農曆六月初八。」
「這還有幾天的光景了,時間一晃就到了,到現在我還沒見過高家少爺的面呢。」董保福說。「基明,你今兒個吃完了飯之後,必須找到高福田,就是他躲進耗子洞裏,你也要把他給我掘出來。見了面你告訴他,我要跟他見面。基明,這事你回家不說什麼我也能看出來,人家高家少爺是沒看上咱們家的美玲,可能是高福田為了攀高枝兒,看咱們家有錢有勢,替他侄子包辦了這門親事,要不然的話,兩個相愛的年輕人哪有不見面之理呀。」
「是不是高福田知道咱們家美玲懷上了他們高家的骨肉,故意拖延時間,想讓咱們董家人多出些銀子?」董夫人分析道。
「這些都不重要,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問題不是出在這裏。」董基明很自信地說:「如果高家少爺從心裏不願意這門親事的話,那天晚上也不會跟咱們家的美玲干那種事呀。」
聽到兒子董基明說這話,董保福更來氣了。他一拍桌子指着兒子董基明說:「虧你還是個男人,男人的事你一點都不明白嘛。」緊接着問道:「你想想,一個女人跑到一個男人的炕上過夜,再老實的男人也不會眼巴巴地看着身邊的女人不動手啊,何況還是一個精力充沛、血氣方剛、沒結過婚的小伙子呢?」
「爹,你說的有道理,我怎麼沒往這方面想呢!」董基明醒悟道。「怪不得高福田總是躲着我,將婚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後推,癥結八成就出在這裏。」
「你簡直是個榆木疙瘩的腦袋……」董保福瞪兒子董基明一眼不高興地說。「我讓你把他找來,我跟他談談,這事得抓緊時間辦,要不然的話,很可能會出現意外的。你想想,高家少爺不同意這門親事,也只能由高福田去包辦了。現在的事道說變就變,上次三本五郎領着憲兵隊的人馬去三家子抓人,高福田不也去了嗎,差一點把小命搭上,最後能活着回來,這是不幸中的萬幸,誰知道以後還會出現什麼樣的事情來呢,如果不抓緊時間的話,萬一出了什麼意外,高福田被天堂山救國大隊的人給除掉了,我看這門親事也就泡湯了。」
「好,我吃完飯就去找他……」董基明說。
「這回高福田就是鑽進耗子洞裏你也要把他給我掘出來,要不然時間長了,恐怕孩子就要生在咱們董家了,到那個時候,咱們董家可就沒臉見人嘍!」董保福嘆氣道。
董夫人這時也在旁邊添油加醋地說:「咱爹說得對,無論如何也得把這個瘦猴子給挖出來。美玲的事不能再無限期往後拖了,越往後拖,美玲的心情越不好受,美玲的心情不好受,孩子在美玲的肚子裏生長發育就越不好,要是弄不好的話,還有可能出現什麼意外呢!」
董基明看着老婆不解地問道:「夫人,能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嗎?」
聽到這句話,董夫人沒有馬上回答丈夫的問題,先看董保福一眼,完後將視線移到董基明身上,便不高興地回答道:「虧你還是個當過父親的人,這麼點事都不懂,白活在世上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