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往外頭看了看,發現已經傍晚了,若狹便又對唐沐道:「今晚要不留下來吃頓飯吧,你近來老是給我帶各種美食,我也想好好招待招待你哩,這楓林莊的廚子當真是最合我胃口的廚子了,你可得試試。」
唐沐對上她期待的雙眼,遲疑片刻搖了搖頭,他勾着嘴角邪邪一笑:「若狹你可約得太晚了,昨日便有美人約走了我今晚的時間,所以今晚可不能陪你吃飯了,下回罷......」
他的語氣有幾分輕浮,面上有幾分傲氣,還有幾分浪蕩不羈,手中把玩着一把玉骨扇,一副悠閒的四九城公子的做派。
若狹失笑,倒也懶得和他辯嘴,估摸着時間小豆包也差不多該睡醒了,便起身將唐沐送到了門口:「那我今日就不留你了,下回等你有空直接過來便是。還有就是你這幾天要小心一點,身旁的守衛多帶幾個,現在太后也有了異心,事情可更難辦了,你若有什麼需要我做的直接通知我就成。」
「自然不會與你客氣!」唐沐笑意盈盈道,不客氣地應下,轉身離去。
兩人聊了整整一個下午,結果反倒將唐沐特意帶來的食盒落在院子裏頭。若狹轉身瞧見了,連忙上前幾步打開瞧了瞧,裏頭裝着一盒精緻漂亮的點心,一盅香濃誘人的藥膳,都是特意為她準備的,只可惜都冷了。
這廝一向愛折騰,就連送個吃的,食盒裏頭還矯情地用花給裝飾了起來,一圈的玫瑰花,一圈的芍藥,倒是別出心裁。
若狹笑笑,將食盒交給身後的丫鬟,讓她帶到廚房去加熱一番。
卻見丫鬟的表情有幾分不對勁,慌慌張張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若狹挑了挑眉。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正欲問個清楚,結果小丫鬟卻愣是丟了個白眼給她,然後接過食盒一溜煙跑走了。
奇怪奇怪?這是怎麼回事?
若狹倒不生氣被一個小丫鬟翻白眼。只是她現在被弄得雲裏霧裏的,很是茫然。若狹好笑地聳聳肩,繼續往小豆包房間走去,結果卻發現一路上碰到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表情甚至還有幾分諷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若狹被大家這莫名其的審視眼神看得心底毛毛的。終於忍不住抓來一個僕人問個究竟,卻見那僕人支支吾吾,眼神忽閃忽閃,表情不滿,卻怎麼也不肯將話給說明白。
若狹素來不是個好脾氣的,當場便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說不說,不說我讓段君蘭自己來問你。」
這幾日住下來,若狹發現這莊子裏的人都很聽段君蘭的話,簡直到了狂熱崇拜的地步,她在楓林莊受到的待遇完全是因段君蘭對她的態度變化而變化的。若狹起先並不反感大家的這種態度。她在軍隊裏呆慣了,對這種近乎崇拜的心情還是能夠理解的,但她實在受不了自己莫名其妙被別人給仇視。
一如眼下,她壓根沒覺得自己有哪裏做得不對,卻受了很多人的白眼,明明早上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大家還在院子裏和她一起拔草來着......
那僕人冷笑地看着她,眼神輕蔑,用的竟然是質問的語氣:「您還有臉和我提公子?」
說罷,便陰陽怪氣地撇開了視線。態度冷淡得一點也沒有將若狹放在眼裏。
若狹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別人對她態度差,她能更差!
當下眉頭一皺,上前一步就拎起了男子的衣領。再他驚慌的眼神中,她毫不猶豫地扣住了他的雙手將他推到了牆上,隨後她抬腿抵住了他的後腰,讓他整個人都動彈不能。
那僕人沒料到若狹看着極好說話,竟然說動手就動手了,而且還是個功夫利落的練家子。他這回倒算是踢到了鐵板。語氣更差了,他不服氣地瞪了若狹一眼,嗤笑道:「公子竟然會看上你這樣的女人,你快放開我!」
若狹被吼得耳朵發疼,好心情一掃而光,當下便一個耳刮子抽到了他臉上,抽得他腦袋偏向了一邊,她的力氣可不小,大得那人兩眼發黑,她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這是什麼意思,給我說清楚來......」
僕人表情倔強,咬牙切齒道:「等公子回來,看清你的真面目之後看你還怎麼囂張,啐——!」
他被若狹一巴掌扇得腦袋發疼,但卻還是極為倔強地梗着脖子,不願在若狹面前示弱。
若狹厭惡地瞥了他一眼,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大家的態度突然大變,一個個都開始仇視她,倒沒興趣為難一個僕人。
眼見套不出話來,便乾脆鬆了那人的領子,那人被壓迫得慘慘的,一下子得了自由,驚得一個趔趄,往後退了兩步,對若狹的手段還是有幾分畏懼的,但面上卻還是一副極為輕蔑的表情,沒有鬆懈分毫。
若狹被他看得心底積了一股子氣,往前走了兩步,打算去抱抱小豆包,這些僕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倒是與她無干係。
那僕人卻以為她還要上前來打他,頓時發出一聲驚叫:「你個心腸歹毒的女人,水性楊水還不許別人說麼——!」
若狹聽得一愣,腳下的步子停了下來,眉頭狠狠皺起,臉色大變。
前後一聯想,大約也猜出來為什麼大家會仇視她了,這水性楊水指的是她和唐沐在大廳裏頭孤男寡女呆了一下午罷。
簡直可笑!
僕人趁她愣神的片刻,非一般地跑走了,縱然為主子打抱不平,到底還是有自知之明,自己大不過若狹的。但這麼一來,若狹在他眼裏的形象就變得更加醜惡了。
真是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若狹還真是破天荒地頭一回這麼不招人待見,回頭可要好好問一問段君蘭這是怎麼回事。
再怎麼着,一群僕人也不該因為懷疑,擅自對她擺臉色,出言侮辱罷!
若狹不知,江南這一片對女人家的束縛比上京還要嚴格一些,而她在漠北長大,禮節規矩什麼的壓根沒學過多少。哪裏知道她和唐沐兩人在大廳呆了一下午已經是多麼不合禮法的事情了。
有僕人聽得大廳裏頭有說有笑,更是打心底里瞧不起她,覺得她有違婦德。
雖然她現在還不是段君蘭的夫人,但名義上她確實是段君蘭的女人。在這些人的眼裏,她背叛了段君蘭,不管她和唐沐之間是否真的有私情,光是私下會面這麼長的時間就已經足夠被他們仇視了。
這是若狹壓根沒接觸過的世界......
萬萬不曾想到,自己竟然也會淪落到被僕人青眼相向的一天。
那個被若狹教訓了一頓的僕人匆匆離去。怕是又將若狹對付他的事情給添油加醋地描繪了一番,弄得整個府邸的人都知道了,接下里的時間裏,就沒有一個人肯好好地看着若狹,和她好好說話。
若是照着若狹平日的性子,怕是早就一個個拎到練武場上去當沙包教訓了,但心底也知道這事情還是等段君蘭回來再處理才妥當。
傍晚的時候卻意外的下起了雨,陰風肆虐着山莊,將地上的碎葉打得更凌亂,伴隨着瓢潑大雨席捲了整個山莊。似要將山莊給洗一遍。又似要淹沒這騙土地,摧毀這所有的一切......
案上的燭火被風吹得閃閃爍爍,一個燈芯爆開,將人影打得一個哆嗦。
周圍的僕人個個眼神陰翳,帶着不屑和輕蔑,迫人的氣氛簡直要讓人喘不過氣來。
自己壓根不需要呆着這裏受氣......呵!
懷中的小娃娃今日格外的安靜,他不喜歡下雨天,懶懶地靠在娘親的懷裏允手指,眼睛半開半闔,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
終於。遠遠見得雨簾的對面有燈火閃爍着,不一會兒,一個欣長的人影朝這邊走了過來。
若狹從沒覺得等待的時間會是這麼漫長......白日裏還沒覺得有什麼,只覺得周圍這些僕人莫名其妙。現在一見到段君蘭的身影,心底竟然湧上了一絲委屈!
她為什麼要呆在這裏受這些人的氣,原因只有一個,為了等段君蘭回來啊!
只有有他一人的肯定,就算被所有人否定了都沒有關係。
這個念頭划過腦海,若狹的身子不禁僵了僵。心口划過一絲悸動......她想,自己應是真的愛上了段君蘭。
眼見着雨中的身影越來越清晰,若狹心口忽然砰砰跳了起來,一股暖意湧向了四肢百骸。直到現在才察覺到自己方才是有多麼坐立難安,就連手腳也是冰冷冰冷的嚇人。若狹勾起了笑臉,無視所有僕人不冷不熱的眼神,起身迎向了段君蘭。
她剛剛發現一件事情,她急着要與他分享!!
只是段君蘭走了進來之後,第一件事情竟然不是和她大好阿胡,而是轉身看了眼身後的人,貼心地問候道:「雲錦姑娘,沒淋着雨吧?」
若狹這才看清他身後原來還跟着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
姑娘聞言,甜甜一笑:「謝謝段公子關心,雲錦沒事。」她一邊回答道一邊將手中的傘收起,遞給了站在兩人身後的管事,並道了聲多謝。
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面容姣好,眉眼溫潤,笑容極為燦爛。
若狹愣了愣,將視線從她臉上移向段君蘭身上。段君蘭亦正好往她這邊看來,兩人視線相交,她竟頓覺一慌,差點下意識地移開眼睛。
段君蘭卻沒給她這個機會,臉上頓時揚起了笑臉朝她走了過來,一走到她身邊便迫不及待地握住了她的手,側眼往飯桌上瞧了一眼,見所有的菜都還熱乎,但並沒有動過的痕跡。
段君蘭不由得皺了皺眉,「若狹,怎麼沒吃呢,我交代人回來告知過的罷,今晚會晚些回來的,你不必等我......」一邊說着,一邊揉了揉她的手,小聲道:「突然下了點雨,有點冷了,可要記得加件衣裳,手冷成這樣......」
眼中的擔憂和關心是做不得假的,若狹這才覺得心頭的暖意又涌了出來,不禁也勾起嘴角笑了一笑。但心裏本來醞釀好的撒嬌語句這一下子卻都咽回了肚子,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許是當着外人的面不好意思,許是對段君蘭帶回來的這個姑娘起來好奇心......
「我想等你回來啊!」若狹說道,語氣有幾分嬌嗔和調皮,聽得段君蘭溫柔一笑。
「你啊......」段君蘭寵溺地勾了勾她的鼻尖,兩人之間的親昵縱然在人前也毫不掩飾。
若狹笑笑,而後將視線投向他身後跟着的那個姑娘,問道:「君蘭,這位是?」
段君蘭似乎直到現在才想起身後還跟着這麼一個人,聽到了若狹的疑惑,連忙轉身瞧了那人一眼,而後笑着將若狹帶到那人面前道:「若狹,這位是雲錦姑娘......」
那雲錦姑娘倒是個機靈的,段君蘭話音才落下,她便揚起笑臉甜甜地喚了一聲:「若狹姐~」
態度熱情得讓若狹一愣,她倒還是頭一回被人喚作姐姐......
「雲錦姑娘是唐沐身旁的人。」段君蘭在一旁緩緩道。
「我已經不是他身邊的人啦,我將自己贖了喲!段大哥可別忘了~」那雲錦姑娘插嘴道,表情洋洋得意,性子也是活波得很。
段君蘭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對上若狹疑惑的眼神,他解釋道:「我是在街上遇到這位姑娘的,她是唐沐前些日子花了重金買來的姑娘,今日我見她在街上被惡人調戲,便讓人出手救下了她。本打算將她送回去,結果她卻硬說自己已經替自己贖了身......我若是將這位姑娘繼續留在街上也是不安全,我想着你和唐沐是朋友,便乾脆將這位姑娘帶了回來,等明日唐沐過來,再作打算罷。」
若狹明白地點點頭,段君蘭的性子做這種事情不奇怪,只是公然將這姑娘帶過來,卻是有欠考慮了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