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光之月 第三十二章 修爾的請託

    「所以說，這就是你帶着好幾千活屍橫穿半座城市，所有敢攔路的活人全部變成屍體再復甦，嚇得全城的人不敢出門的理由？」

    一大片建築廢墟，碎石和瓦礫是街區的主旋律，到處是折斷的鋼筋和燒焦的建材，廢墟之中，只有一個房間大小的區域還保持着乾淨整潔，雖然也露天了，而且四周牆壁坍塌的不成樣子，但至少地面還算平整，也沒有什麼建築垃圾。

    一張餐桌就擺在那裏，一群人圍坐在餐桌旁，桌上的食物早就撤走了，沒辦法，這種環境風一吹就塵土飛揚，實在不適合用餐，但每人面前的酒杯還是滿的，就算露天而且環境惡劣，也不影響飲酒作樂嘛，嗯，作樂。

    幾個酒吧侍者打扮的人在餐桌周圍站得筆挺，這些人只是黑市外圍成員，不像交易員一樣改造的那麼徹底，還不能完美的控制自身的情緒，因此他們的服務雖然很專業，但是僵硬的動作，詭異的表情，無一不暴露出他們現在的心情。

    實在是糟透了。

    並非害怕危險，實際上這些人雖然也會死，但都有備用的電子腦，死亡之後轉移進入完全人造的身體裏，就會變成交易員那種樣子，算不上徹底死亡。問題是，就算再不怕死的人，一想到周圍看不見的地方，還有幾千個殘缺不全會走會動的屍體存在，沒有當場瘋掉就不錯了，心情當然不可能好的起來，問題是可憐的傢伙們還要強撐着為上級服務，這是難為這些年輕人了。

    「估計用不了多久，這座城市就會陷入信仰危機吧。」米婭冷笑着說道，「沒腦子的暴露狂，你還真敢做啊，對民眾來說，我們這邊的戰鬥，市政廳和軍方還可以用謊言掩飾過去，但你們這個活屍環城旅行，怕是怎麼也掩飾不過去了，希望世界觀崩潰之後，那些市民能儘快重塑信仰吧。」

    「總比有些差點把自己砸死的法師強吧。」蜜莉蒂瞟了山精靈一眼，嗤笑道，「而且，是不是剛才的隕石把你腦子砸出問題了，白痴平胸，居然會說出這種蠢話，你太小看政權對輿論的掌控能力了，我敢打賭，別說只是亡靈潮了，就算我在這裏打開亡者之地的入口，讓冥河之水把城市沖刷一遍，明天他們也能編出最合理的說辭讓民眾相信。」

    「你打不開。」

    蜜莉蒂嘴角抽了抽，她還真打不開，就像修爾在這裏釋放神術很艱難一樣，蜜莉蒂也無法在這個世界裏召喚冥界力量，能架起骨牆已經是極限了，像冥河入口那種一聽就很誇張的存在，她當然不可能放的出來。

    「行了，你們兩個不用吵了，現在的結果其實挺不錯。」修爾輕輕敲了敲酒杯，喚回大家的注意力，「起碼很長一段時間裏，當權者不敢再輕舉妄動了，當然，他們就算想要做點什麼，現在也沒有足夠的實力，只能忍下來了。」

    實際上，初到時他要求保持低調，是需要時間了解周圍的環境，而隨着對天空之城接觸的慢慢加深，掌握了城市的現狀和勢力分佈之後，他知道，隱藏身份這種事，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因此，從不做任何預防措施的讓那些獲救者離開時起，修爾就沒再打算隱藏身份，蜜莉蒂和米婭也是看懂了他的想法，才會如此高調的製造大規模慘案。

    原因很簡單，在這種絕對封閉的環境中出現幾個陌生人，就像星空中的銀月一樣明顯，隱藏身份簡直就是個笑話。就算城市裏有幾十萬人生活着，身為陌生人的逐影者們也不可能融入進去，很快就會被某方勢力發現進而被以此脅迫，既然如此，還不如徹底公開己方的存在，也好藉此贏得更多的可能性，問題是……

    「你們就不能稍微委婉一點嗎？」看着還處於失魂落魄狀態的迪莉婭，修爾苦笑着嘆了口氣，小女孩雖然聰明狡黠，但到底還是個孩子，承受力遠不如成年人，像和修爾相對而坐的黑市會長，現在就已經恢復了平靜，正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逐影者們，就像根本不知道死屍復活這種事一樣。好吧，估計也有他現在只是用了個備用身體，體內都是人造器官的緣故，如果用原本的身體，估計也不可能這麼鎮定。

    「事情鬧的這麼大，修爾先生打算如何收場呢？」沉思了一陣，會長長長的吐了口氣，「不排除你們還有更強的手段沒有用出來，強到足以毀滅天空之城，但是我覺得，這肯定不是你們的目的，所以，你們打算怎麼結束這場戰爭？」

    「這還要靠會長閣下了。」修爾拍了拍身邊迪莉婭的頭，換上公式化的笑容，「戰爭從來不是目的，只是達成目的的手段之一而已，戰爭結束之後，自然是談判和交涉了。不過，畢竟剛剛交戰過，我們自己上門交涉總是有些彆扭，就只能請會長大人代為傳達我們尋求和平的意願了。」

    「哦？」會長皺了皺眉，「修爾先生是不是忘了，我們可是黑市，是同市政廳和軍方對立的勢力，你們傳達不到的消息，我一樣無能為力。」

    「呵，會長閣下真會開玩笑。」修爾眯着眼睛輕輕叩打大腿，慢悠悠的說道，「只要有管控的合法品，就必然會有黑市存在，這個道理在任何一個世界都不會例外。然而黑市想要正常運轉，光靠地下勢力可不夠，唔，如果是官方控制能力太差的環境，也許可以只靠地下勢力，但一旦官方的控制能力達到某種程度，那黑市就必然有官方勢力參與。」

    「以貴城黑市的現狀來看，有不弱的武裝力量，有大宗的交易商品，甚至還可以進行人造器官的改造，呵呵，能做到這種程度，說沒有官方勢力的支持，會長閣下覺得有說服力嗎？」

    「在我看來，貴城的情況其實並不算太複雜，市政廳是默許了黑市存在的，而且還會在一定程度上為黑市提供便利，我想黑市有不少存貨，其實都是直接從市政廳的倉庫里偷運出來的吧，呵，果然如此，那就說明市政廳至少有大半高層參與其中，由會長閣下牽這條線，也就理所當然了。」

    「至於軍方，嘖嘖，恐怕一直在和市政廳爭奪城市的話語權吧，唔，能不能請教一下，市政廳應該有可以和軍方抗衡的武裝力量吧？」

    「嗯，有。」會長沒有猶豫，直接點頭道，「市政廳的戰甲特戰隊，配裝的是最先進的個人戰甲，規模雖然和軍方的重裝步兵差不多，但戰鬥力要強的多了。」

    「這支部隊的組建和維持，也有黑市的一份功勞吧。」

    會長沉默了。

    「那就沒錯了，軍方的目的是爭奪話語權，並不是摧毀城市或者接管權力，因此最好的辦法，就是打擊特戰隊的力量，方法嗎，就是剷除特戰隊的支持者，也就是黑市了。我就覺得奇怪，黑市大多都只為求財，怎麼會選擇和軍方爆發衝突呢，想必這也是為了幫助市政廳震懾蠢蠢欲動的軍方吧。」

    「呵，有時候幫助盟友，其實就是幫助自己。如果不是軍方率先破壞各方之間的默契，我們也不會選擇衝突。」會長失笑搖頭，「修爾先生看上去年輕，但是眼光相當老練啊，你們那個世界的人，都是這樣的嗎？」

    「讚美主，賜予我看透真實的眼睛，讚美主，賦予我冷靜的頭腦。」修爾在胸前畫圓，似笑非笑的說道，「有資格踏入其他世界交流文化，總是需要一些倚仗的。」

    「嗯，很不錯的倚仗。」會長環視四周，也不知是在說破壞力還是在說智力，「好吧，也許我可以替你們和市政廳雙方牽線，表達你們想要和平的意願，但是，我們可是黑市。」

    很直白的說法，黑市上一切都可以成為商品，包括兩個勢力之間的中介。同樣，既然是商品，那就必然是要付錢的，黑市商人，在天空之城上一向是斂財無度的代名詞，沒好處的事絕不可能去做的。

    「我們預付的款項應該夠了吧。」修爾笑眯眯的指了指周圍的廢墟，「經過這一戰，軍方人員方面雖然可以很快得到補充，但武器裝備方面可損失不小，再加上外面機械獸時刻窺伺着，我想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沒心思再對黑市挑釁了，呵呵，估計軍方的高層現在正頭痛如何彌補這麼大損失呢吧。」

    臃腫的會長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的癱坐在椅子上，好像一座不動的肉山，修爾也沒有催促，只是帶着玩味的笑容，小口小口的抿着酒吧提供的紅酒。唔，好吧，他很快就放下了杯子，紅酒難喝的出奇，簡直是精神污染，不過想想這個世界人類的生存狀況，還能釀出紅酒來就已經很難得了，至於味道？還是算了吧。

    「好吧，但預付款只夠黑市出面聯絡的代價。」會長突然睜開眼睛，「不負責促成會談，更不負責在談判中促成交易。」

    「嗯？」修爾笑得很奇怪，「有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