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時,另一名男子橫抱着一個少年上了樓來。裴攬月道:「這是我二王兄裴攬風,和另一個受傷的晚輩。」
一得道:「『一攬江山,風花雪月』,我今天可算見着了兩個。」
「一攬江山,風花雪月」分別指的是梁舒國皇室的五大元嬰,「一攬江山」是指粱舒國的皇帝裴攬疆,餘下四者分別是他的個弟弟和一個妹妹。
裴攬風道:「神醫大駕光臨,我這兩個晚輩可算有救了。」
一得道:「他二者性別體質有別,這療法可要變動一下。」當下開方立單,讓人前去置辦。
諸事已畢,出得宮來,一得道:「咱們到那還雲行宮去瞧瞧。」
葉求知道:「長老莫非以為那長袍客與擄走懷永大師的人有關?」
一得略顯詫異,笑道:「你腦筋轉得挺快,不錯,那留在清寧寺牆上的殘勁除了屍氣外,其陰寒之氣與這兩個小娃兒身上的一般無二。可屍氣這東西,非藉助**方能長存,若在山木金石這般死物上,時間一長就散了,所以當天未曾發現它。」
兩人出了宛都城,一得身形如電,也只半天工夫,便來到還雲行宮。以一得的身,那些行宮護衛形同虛設,焉能發現他們,他倆施施然地走了進去。
到了行宮,一得從身上掏出一隻老鼠,餵了它些血液,便驅它前行。葉求知奇道:「長老,你這是做什麼?」
一得道:「這種老鼠性喜食毒,它吃了那女娃兒的毒血,就會追着源頭而去。嘿嘿,別看裴家厲害,可要說到奇巧的段,他們就不如我了,要找出那人來,還得靠我老人家。」
葉求知對一得益發好奇,這貌似和尚之人不但醫術通神,還身懷各種奇物異寶,且不論空空獸這種絕世異獸,便是這老鼠也是不同凡響,不知道他身上還有多少這等東西。
那老鼠吃了毒血後,四足如飛,直往前躥去。兩人跟在後面,攀樹越牆,穿廊過戶,行到一個廢墟所在。
這整個行宮,建築宏偉,富麗堂皇,唯獨這裏狼藉一片,既無人整理,護衛們也遠遠地避開,好似這裏不祥般,連那隻老鼠也裏足不前,只盯着前方直叫喚,神情既是踴躍,又且畏懼。
一得道:「這裏便是那人昨天行兇的地方了。」
葉求知心也已猜到,要不然那些護衛們怎不敢靠近,自是因為那人的掌力太過陰毒,此地已成了禁地,連那隻嗜毒的老鼠都畏縮不前。
一得心意一動,催老鼠往別處去,追蹤長袍之人。那老鼠吱吱叫了幾聲,戀戀不捨地離開廢墟,往另一邊躥去。兩人跟隨在後,行得一程,漸感前面濕熱,隱隱聽到水聲。不一會兒,來到一個大水潭前,潭裏水面上熱氣蒸騰,卻是一處溫泉。
一得道:「不對,不對,怎會來到這裏?」
葉求知道:「怎麼了?」
一得道:「那個長袍客既然是個練陰毒腐屍功的邪派之人,怎會到這個濕熱的地方來。」向那老鼠訓道:「再不好好帶路,油煎了你。」
哪知那老鼠仍向里跑去,溜進溫泉旁的一個山洞裏,沿着深洞向下奔行。兩人隨之進洞,洞內越往下溫度越高,隱隱有硫磺味傳來。
一得大惑不解,忽地叫道:「哎喲,不好,賊禿,不要碰我的鼠兒。」拉着葉求知直接在岩石穿行,轉瞬間來到一個石室。
石室里赫然有兩個和尚在裏面,他們一坐一躺,躺着的旁邊另外還有四人並排臥着,俱面色青紫,形同死人。老鼠則在坐着的和尚五尺之前左衝右突,似有個無形的牢籠困住了它,使它難以脫身。
一得喝道:「你是什麼人?」
那和尚稽首道:「貧僧十方寺真慧,見過兩位施主。」
一得暗吃一驚,十方寺乃是西方佛教的發祥之地,天下僧人心的聖境。其時佛法昌隆,十方寺可謂功不可沒,到處可見其弟子弘法宣教,地方上的寺院裏多有他們掛單駐錫,可像真慧這般的元嬰高卻不多見。
一得道:「不管你是真慧還是假慧,你不在寺念經,卻跑到人家行宮裏來幹什麼,想泡溫泉嗎?」
真慧道:「貧僧追蹤一個人而來,在此得了線索。卻不知兩位是誰,怎會到此?」
一得看到地上的懷永和其他四人的情狀,與裴氏那兩個小輩一般無二,豁然明白了老鼠為何將他二人帶至此處,心想:「那擄人之人果與長袍客是同一人,不知他為何要打傷這些人?懷永與這四人猶還罷了,他們都是大夫,可裴家兩個小輩卻與他們風馬牛不相及,怎也遭了毒?」他心思索,口卻道:「哈哈,我們是此間主人的朋友。大和尚,你鼻子好尖啊,妖邪宵小一露面,你便跟蹤而至,了不起啊?」
真慧搖頭道:「我是特意為此而來,一路從西域跟到這裏。」
一得訝道:「這人是從西域來的?這……這不可能!」
真慧臉色凝重,說道:「是不可能,想我十方寺鎮守之地怎會有妖邪出現?」
一得嘿嘿冷笑,一指地上的五人,說道:「這可不是出現了嗎?你佛家自雲神通廣大,可那些妖魔鬼怪也不是吃素的。」他其實心也在暗異,忖道:「那幫妖魔鬼怪對這些和尚們唯恐避之不及,怎會跑到他家口去捋虎鬚,豈不是嫌命長嗎?」
真慧道:「我起初也是不解,可跟着跟着就發現有異……」
一得插口道:「怎麼?」
真慧道:「此人一路東來,沿途卻總有屍氣留下。按說他氣息尚不能做到無漏,我早該追上才是,可我與他老差着那麼一絲,總也追不上,就這麼不即不離,一前一後地來到了貴境。」
一得道:「那有什麼奇怪,你縱然佛法高強,也不能事事強過別人,就不許別人快過你嗎?」他嘴上雖這麼說,心卻是奇怪,只有到了元嬰之境,方能練就無漏之身。這人確如他之前所見,不能做到真氣不泄,那麼依他的修為斷不能跑過真慧和尚,於是道:「也許他藝高人膽大,根本不懼你們這些和尚,故意戲耍於你。」
真慧搖頭道:「這人斷無自尋死路之理,縱然他出現之處是在我西域邊陲,這麼做也實屬不智。」
其時妖魔鬼怪與人類不兩立,分別被人類驅往各個小世界。可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趕走一批,又生一批,這些異類總也源源不絕,不能根除。要想將它們滅絕,除非人類違背天道,將除人之外的一切萬物全部剷除。可這且不論人類能否除盡萬物,就算有此能力,一旦萬物毀滅,人類又焉能獨活,因而這場敵對既源遠流長,曠日持久,又始終無法善了避免。
不幸生在人間的妖魔鬼怪也深知自己的處境,無不遠避人群而偏居,不敢露面,如若不然,弱小者尚還好說,不會被趕盡殺絕,那些道行深些的則要不身死,要不淪為獸寵,供人驅使,便是那些外道邪徒亦不容於世,人人喊打。這其斬妖除魔,驅逐異類的當屬佛教出力最多,居功甚偉,後又自願鎮守西域,哪個妖魔鬼怪,邪教之徒會像一得所說的那樣,藝高人膽大,敢戲耍他們佛家弟子,現身於西域?
真慧續道:「這是其一,另一個疑點是以這人的屍氣之精之純,完全不弱於我,何以不能做到無漏呢?」
一得見過此人在清寧寺和裴家後輩身上的殘勁,知道此人不輸於己,心也在好奇,問道:「你可猜到什麼?」
真慧肅容道:「我思來想去,只猜到一個可能,只是太過驚人,因而不敢肯定。」
一得道:「是什麼?」
真慧一字一頓,吐出個字:「虛危山!」
一得身子一震,叫道:「虛危山?」
真慧點頭,一得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
葉求知大奇,為何這兩人一提到虛危山就如此謹慎動容,莫非那是一個兇險之地,或是一方大勢力?於是問道:「那是什麼地方?」
一得道:「那地方是陰曹地府,死人鬼魅呆的地方。」向真慧道:「你沒有猜錯吧,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真慧苦笑道:「但願我想錯了,可我實在想不出有其它的可能。」
一得沉吟凝思,也覺真慧說的有理,說道:「這要是真的,那……那豈不是又是一場浩劫,你……你問過寺里沒有?」
葉求知見一得這樣一個肆無忌憚之人,說話聲音也顫了,可見事態嚴重。真慧道:「我已傳訊回寺,尚未有回音。」
兩人一時無語,氣氛凝重。一得忽哈地一笑,說道:「和尚,你修為是不錯的,可說到醫術卻差勁之極,你以為將他們搬至這裏,就能化解他們身上的陰寒屍毒?」
真慧道:「他們不是我搬來的,我來時他們便已在了。」
一得大奇,道:「不是你,還能有誰?這事……這事委實奇哉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