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一搭上她的肩膀,五指便立馬收緊,如鷹爪一般牢牢抓住他的肩胛骨,一股鑽心的痛意wwΔw.『kge『ge.la
宋清歡欲催動內力掙脫,卻發現體內內力軟綿,竟有些許使不上勁。
她突然想到什麼,臉色一白。
身後這人的招式,像極了從前沈初寒同她提過的無痕宮邪功——無影爪。無影爪能鎖人琵琶骨,抑制人內力的發動。
「玄影!」
她眸光一凜,朝前冷靜喚出聲,一面又轉頭朝後看去。
玄影聽得喊聲,急急轉身看來,見宋清歡被人禁錮住,不由大吃一驚,大踏步走了過來,礙於宋清歡在對方手上,不敢靠得太緊,只死死盯住宋清歡身後之人。
宋清歡一轉頭,眼角餘光瞟到一張平淡無奇的臉,可眼中的狠厲卻讓人不敢輕視。
他的穿着,明顯比無痕宮殺手要精緻不少,看來,此人在無痕宮裏不會是個普通角色。
腦中靈光一閃,難道……
宋清歡蹙了蹙眉。
抓住他的這人,便是傳說中、無痕宮兩大護法之一?!
她記得右護法范霆帶人去了無憂谷,那麼,自己身後這人,應該就是左護法朱明了。
身後的朱明手一動,改為扼住她的喉嚨,嘶啞的聲音在宋清歡耳邊響起,「殿下,乖乖的,不要耍花招!」
宋清歡眉眼一垂,除開一開始瞬間的慌亂,現在反而是無比冷靜。
朱明分明是有備而來。
也就是說,他潛伏在此處的原因,恐怕正是因為自己,而且,十有*是李緒授意。
李緒大概也明白,若是直接交手,他約莫是打不過沈初寒和師父的,所以才讓朱明抓住自己,作為之後談判的籌碼。
所以,只要自己不輕舉妄動,朱明暫時還不會動自己。
眉目間一抹冷冽,她冷冷瞥一眼朱明,「沒想到無痕宮赫赫有名的左護法,居然也做這背後偷襲之事,若是傳了出去,恐怕有損左護法的名聲吧。」
朱明眉頭狠狠一皺,眼中有詫異浮現。
他沒想到,舞陽帝姬居然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身份!難怪宮主臨走前特意囑咐,讓自己不可輕敵,不可掉以輕心。
他冷笑一聲,陰鷙的目光在宋清歡側顏一掃,很快別開目光,「舞陽帝姬還是先關心關心自己的處境吧。」
「你們宮主在哪裏?!」宋清歡眉目清冷,語氣從容不迫。
朱明眼中訝然更甚。
雖然關於舞陽帝姬的傳言他聽了不少,也知她並非普通的皇族帝姬,但此時見她未有絲毫色變的模樣,心中還是忍不住一緊。
看不清底細的對手,最可怕。
沉默一瞬,終究還是忍不住,狠戾開口道,「舞陽帝姬就不怕?」
宋清歡勾了勾唇角,眼角眉梢一抹泠然如冰雪的清魄,「我現在還有利用價值,你不敢動我的。」
朱明冷哼一聲,卻偏生無法反駁,只死死盯住宋清歡,心底複雜情緒翻湧。
他很早便入了無痕宮,在江湖上遊走了大半生,也遇到過不少江湖女子,卻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與皇室帝姬有所接觸。
先有宸國的沁水帝姬。
沁水帝姬性格浪蕩,比起養在深宮的帝姬,她似乎更像一位遊戲人生的江湖女子,艷烈而風情,舉手投足間儘是勾人的媚意。
而舞陽帝姬。
她身上,更多的有着矛盾而統一的氣質。既有凜冽不可侵犯的皇族貴氣,卻又有江湖女子的灑脫瀟然。
他並不喜歡沁水帝姬。
可若他和舞陽帝姬不是站在對立面的話,他或許會對舞陽帝姬生出讚賞之情。
宋清歡眸光微動,見朱明似有幾分走神,手悄悄一動,正準備摸上腰間的軟鞭,朱明卻驀地回了神,眸光一掃,冷冷地落在她修長如玉的手上,手指緊了緊,聲音嘶啞,「我暫時是不會動殿下,可若殿下不聽話,我也只得先下手為強了。」
說着,瞄一眼不遠處渾身戒備的玄影,「叫他退後。」
玄影拳頭一攥,渾身散發出森冷,眼底有自責的神情。
如果他方才能跟在殿下身後,眼前這一幕,就根本不會發生。若教公子知曉了少夫人落入無痕宮的手裏,勢必會發狂。
宋清歡給了玄影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語氣輕緩開口道,「玄影,你別擔心,往後退退吧。」
玄影雖滿臉不甘,卻也別無他法,咬緊牙關退後了兩步。
朱明冷眼瞧着他,「不要跟上來,否則,你們家王妃就性命不保了。」
說罷,帶着宋清歡一躍而起,往林子另一側飛去。
玄影眼眸一眯,也悄然跟了上去。
*
卻說另一廂,兩個時辰前。
葉落隨着季流雲跳下懸崖,落腳的樹枝卻突然斷開,她沒有防備,「啊」的尖叫一聲,身子直直掉了下去。
這變故來得太快,葉落一時腦中空白,手腳冰涼,再加上下墜速度太快,竟半天也使不上內力。
正當她心生絕望之際,崖底之下,卻有聲音穿透濃霧傳來,「落落?!」
葉落一怔,忽地反應過來,欣喜若狂地應一聲,「流雲哥哥,流雲哥哥是你麼?」
「我在你下方,伸手!我抓住你!」
霧氣漸漸散去,葉落拼命地往下看,終於看到正下方的地方有一塊微微突出的石塊,季流雲正掛在上面,面目焦急地看着自己。
她深吸一口氣定下心來,勉強催動內力,減緩了下降的速度。
一瞬間的功夫,便落到了季流雲跟前。
季流雲眉眼凝肅,長臂一伸,堪堪抓住了她的手腕,總算制止了她繼續下墜的趨勢。
「流雲哥哥!」感受到手腕處傳來的微弱溫度,葉落冰涼的心終於又再次跳動起來。
她抬頭看向季流雲,卻發現他臉色已十分難看。
卻也難怪,他身上本就有傷,又中了箭,這一路掉下來也不知又受了多少傷,這會子還得用盡力氣抓緊自己。
眸光在他慘白的臉上一掃,眼眶頓時一酸,帶着哭腔開口,「流雲哥哥,你……你怎麼樣了?」
季流雲抿了抿唇,瞥見她眼角掉落的淚珠,艱難地開口道,「落落,不要哭,我不會有事的。」費力地喘一口氣,接着問道,「落落,你怎麼也掉下來了?可是上面又來了人?」
葉落吸了吸鼻子,仰頭淚眼婆娑地看着他,搖搖頭道,「沒有,我……我自己跳下來來的。」
季流雲愣住,幽深的眸中眼波一凝,呆呆地望着她,「為……為什麼?」
葉落並未多想,哽咽着聲音道,「流雲哥哥,我不想你死了,你死了我怎麼辦?」
季流雲抓住她手腕的手一顫,眼底情緒複雜翻湧。
剛剛掉落懸崖的那一瞬,他的確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他這一生,恣意瀟灑,隨性而為,並無多少遺憾。唯一的遺憾便是,他已看清了自己對落落的心,可落落,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對她的心意。
內傷加上箭傷,剛剛又經過一番劇烈的打鬥,他早已內力盡失,根本就控制不了下降的速度,好不容易才扒拉住這塊崖壁上的石頭,這才勉強止住了下降趨勢。
可——
此處離崖頂已是距離遙遠,憑自己現在的狀態,想上去是完全不可能的,而往下,卻又不知還有多遠才到崖底,更何況,到了這個高度,山崖處於背陰處,崖壁上生長的樹木已趨於稀少,往下,很難找到合適的落腳點。
正在進退兩難之際,卻突然聽到頭頂傳來了熟悉的聲音,聽着似乎像是落落的聲音,他心中驚奇,便出聲喊了一句。
沒想到,竟當真是落落!
他用盡全身力氣,總算是抓住了她,這才微微舒一口氣。
葉落經歷了情緒上的大起大落,一時還有些恍神,並未注意到季流雲神色的變化。環顧四周一番,眉眼間露出淡淡的絕望,「流雲哥哥,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流雲哥哥受了重傷,得儘快處理才是,越拖下去,他的危險就越多一分。
季流雲想了想,目光緊凝朝下望去。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夜色卻依然濃郁幽黑,四周霧氣繚繞,根本就看不清崖底還有多遠,可仔細一聽,似乎能聽得有隱隱水聲傳來。
季流雲一激靈,混沌的腦中有片刻清明
剛剛腦中有些混亂,並未留意四周的聲音,現在凝神細聽,那水聲似乎還離他們挺近。難道……他們離崖底其實已經不遠了?
他看向葉落,「落落,你掰塊石頭下來扔下去試試。」
葉落眨了眨眼,明白了他的意圖,從崖壁上掰下一塊石頭,扔了下去。
沒過多久,便有「噗通」一聲傳來。
聽聲音,果然沒有太高。
季流雲一喜,葉落也抬了頭看向他,「流雲哥哥,是不是我們離崖底其實沒有多遠了?」
季流雲點點頭,微眯了眸子思索一會。
如果距離不算遠的話,他勉強催動內力,應該能帶着葉落下去。
想了想,開口吩咐,「落落,我的手已經快沒力氣了,只能賭一把了。」微微一頓,又叮囑道,「下去之後,不管如何,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我懷中的信號彈點燃。方才我勉強找到一處落腳地,玄影和子舒他們見到,一定會派人來救我們的。」
「好。」葉落沒有去想他話中的深意,咬了咬下唇應了。
「準備好了嗎?」季流雲深吸一口氣,調理好內息。
葉落點頭,只覺得手上一陣力道傳來,手腕被季流雲猛地朝上一拉,身子騰空而起,下一刻,腰肢便被季流雲摟住。
「落落,抱緊了。」季流雲溫潤沉鬱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讓葉落劇烈跳動的安穩不少,她伸出雙手環抱住他的腰,點點頭應一聲,「好。」
季流雲眉眼一冷,抓住石塊的手鬆開,抱緊葉落,身子直直往下墜,儘可能地運功控制住下降的速度。
他們此舉,並沒有多大勝算,葉落到底有幾分膽怯,緊緊抱住季流雲,頭埋在了他的胸前,不敢看下面。
也不知過了多久,季流雲低低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落落,要到底了,抱緊我不要放手。」
葉落勉強睜開眼,深吸一口氣朝下望去。
此時月亮從層雲中探出頭來,柔和的月光下,崖底的情形已經能瞧得一清二楚。底下果然有一條潺潺溪水流淌,河床里有數不清的碎石,大大小小,鋪滿一地,溪旁長着齊腰的雜草。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葉落似乎覺得季流雲的氣息越來越弱,抬頭一瞧,見季流雲已是臉色慘白,毫無血色,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暈厥過去,摟住她腰間的手也越來越無力起來。
葉落頓時慌了神,雙手摟緊他,剛要說話,卻突然覺得手指碰到了什麼黏膩之物,抬起一隻手放在眼前一瞧,瞧見指尖的鮮血,頓時大吃一驚。
這才猛地想起,季流雲身上的箭傷還未處理,也不知傷到哪裏了。看這樣子,分明還在流血才是,萬一失血過多……
正暗自擔憂之際,忽然覺得身子猛地往下沉,抬頭一看,只見季流雲雙目已經閉上,氣息似有若無,僅憑最後一絲意識抱住了她。
葉落內力本就不強,方才已耗費大半,眼見着季流雲陷入半昏迷狀態,他們下降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只得死命催動內力,儘量減緩下降的速度。
饒是如此,一眨眼的功夫,他們便落到了地面上,而降落的地點,正好在那條溪流之上。
落地的瞬間,葉落感到季流雲似恢復些許意識,抱住自己一旋,身體朝下,重重摔了下去,頓時濺起了激烈的水花。
她頭部受到劇烈撞擊,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昏昏沉沉醒過來,揉了揉頭痛欲裂的太陽穴,意識漸漸回神,忙去看身下的季流雲。
只見季流雲眼眸緊閉,臉色慘白如雪,連氣息都似乎時有時無起來。
葉落心下一慌,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深吸了幾口氣,勉強壓下心中的不安,仰頭咽下眼眶中湧上來的淚珠。
四周很靜,只能聽到溪水流淌的潺潺水聲,夜色幽濃,像仗着血盆大口的怪獸,讓她莫名地感到不安。
放空一瞬,她終於冷靜下來,擦乾淚水,想起剛剛季流雲盯住她的話,顫抖着從他懷中摸出了一支信號彈,拉開引線,放上了天。
橙色的信號彈在幽藍的夜空中划過,讓她的心安定些許。
放完信號彈,她便又急急看向季流雲,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臉色又是一白。
只見清澈的溪水已經被鮮血染紅,銀色的月光下顯得觸目驚心。
她捂住嘴強忍着沒讓自己哭出聲,小心翼翼地將季流雲費力拖到了岸邊,拔了些野草鋪好,讓他背朝上躺了下來。
這一看,不由喉頭一酸,眼珠子噠噠就往下落。
他身上中的那一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他拔出,箭尖上的倒鈎掛得傷口處血肉模糊,鮮血還在不斷往外流。而更要命的是,剛剛落入水中之時,他墊在了自己的身下,後背受到重擊,又撞到了河床里大大小小的碎石,整個後背傷口猙獰,慘不忍睹。
「流雲哥哥,你不能死!」她深吸一口氣,咽下不安與惶恐,抬手擦乾淚水,眼底有堅毅的神情划過。
她是大夫,爹爹教了她那麼多,這一次,她一定能救下流雲哥哥的!
這麼一想,冰涼的心漸漸回暖。
正在這時,天邊突然有一道亮光閃耀,她抬頭一看,見一道橙色光線划過天空,先是一怔,繼而面露狂喜之色。
一定是師兄他們看到了自己的信號彈!
只要她和流雲哥哥能堅持到師兄派人找到自己的時候,他們就一定能得救的。
越發有了信心,低頭看向季流雲,未有猶疑,伸出手,一把撕開了他後背上襤褸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