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紅羽抬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段蔚予,他眼睛裏對自己的厭惡是完全不加掩飾的,郭紅羽不明白,自己比起溫悅汐來竟是差那麼多嗎?回想當初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自己尚不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蔚王殿下,他當時就那麼站在人群之中,卻是格外地耀眼奪目,周遭的那些男人被他襯成了凡夫俗子。ww.la自己不是個不知道矜持的女子,之前也有男子向自己示愛,那時的自己多高姿態,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去主動接近一個男人。
他算是自己第一個自己真正喜歡上的男子,可是這個男子的眼睛卻只看得到溫悅汐,如果換成是別的女子,或許自己還沒有那麼不甘心,偏偏是溫悅汐,是那個女人的孩子。那個女人折磨了自己母親一生,偏偏她的女兒又來折磨自己嗎?
現在的郭紅羽就連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真的喜歡段蔚予,還是只是因為他是溫悅汐的夫君。
而此時聽到他這般質問自己,郭紅羽的心裏反而比之前平靜了些,心中暗暗想:他們為何這般重視那個瓔珞?一個瓔珞而已,丟了就丟了,身為皇親貴胄,難道他們還在乎一個瓔珞嗎?可是這個瓔珞好像的確是不一樣,自從丟失了這個瓔珞之後,溫悅汐迅速憔悴了起來,而蔚王殿下和許宓他們都是非常着急地要找到這個瓔珞,這讓人不得不懷疑那瓔珞是否有什麼秘密。
既然這個瓔珞對他們如此重要,郭紅羽就更不願意開口了。
但是段蔚予卻不會任由她這般繼續沉默下去,剎那之間,郭紅羽的長劍已經被握在了段蔚予的手中,而劍尖正是指向它原本的主人。
郭紅羽驚詫地看着段蔚予,此時他眼睛裏冰寒之色,足以讓郭紅羽相信,下一瞬他手中的長劍就會刺穿自己的喉嚨。
「我扔在湖裏了!」求生欲促使郭紅羽急切地喊出這麼一句,但是在這般情急之下,她仍舊沒有選擇說實話,這只是一瞬間的選擇,在脫口而出之後,她心裏就已經有些後悔。但是很顯然,這時候後悔已經沒用了,如果這個時候再改口,肯定會激怒蔚王和溫悅汐。
她只能硬着頭皮繼續道:「我從後山回來的時候,恰好看到一處湖水,就把那瓔珞給扔進湖裏了。」
段蔚予這才放下手中的長劍,沉眸看着那郭紅羽道:「希望你說的是實話。」
郭紅羽本就心虛,耳邊聽得段蔚予此話,便是越發惴惴不安起來。
段蔚予到底也算審問過不少犯人,此時見着郭紅羽這般神情,立刻便是起了疑心,隨即道:「那瓔珞是悅汐喜愛之物,縱然是抽乾湖水,本王也定是要把那瓔珞給找出來的,若到時在那湖裏找不到悅汐丟失的瓔珞,郭姑娘,你可得為你現下的話負責。」
郭紅羽聞言後背頓時出了一身冷汗,段蔚予身上散發的壓迫感,自然是郭紅羽承受不住的。他為了要幫溫悅汐找到那個瓔珞竟是不惜要抽乾那一池的湖水嗎?
縱然是抽乾了一池的湖水,也肯定是找不到那瓔珞,因為自己根本就在說謊,可是要現在承認嗎?自己剛剛才說了那樣的話……
見郭紅羽似乎沒有要說實話的意思,段蔚予轉身看向許宓的父親,開口道:「許莊主,悅汐打算看在許姑娘和飛雲山莊的面子上,不讓官府介入,本王也不會拂了她的意思。只是,不管許莊主打算如何處置郭紅羽,若在那湖水裏找不出悅汐丟失的瓔珞來,本王就不能不讓官府的人介入了,到時還請許莊主以及在座的各位體諒,畢竟這件事事關本王的王妃,並不算是江湖之事。」
段蔚予說得有理有據,而且人家也算是給足了飛雲山莊的面子,許莊主微微點頭應道:「若果真如此,那便聽憑王爺吩咐。」
在場的其他江湖中人也沒意見,他們聽得出蔚王殿下這是在懷疑郭紅羽說謊,不過若果真如此,那郭家小姐也算是咎由自取,就算交給官府的人處理也不關他們的事情,誰讓她偷的是蔚王妃的東西呢?
段蔚予的此話釀成一個極大的、不祥的預感壓在郭紅羽的心頭,她猜測蔚王殿下估計已經看出自己說謊了,他在等,等着戳破自己的謊言……
而這種不祥的預感同樣也是壓在她父親的心頭,郭掌門這時眸光深深地看向自己的女兒,放輕了聲音道:「紅羽,到了這地步了,就不要有所隱瞞了,你只要說出實話,父親才能幫你啊。」他身為父親,又怎麼會看不出女兒的心虛?
蔚王和蔚王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弄出這麼一齣戲,若是最後知道紅羽還是沒有跟他們說實話,他們只怕就沒有現在這麼好說話了,他們暫時沒有動紅羽,也是因為看在許家女兒的面子上,等真正惹惱了他們,只怕誰的面子都不管用了。
郭紅羽原本就一心的忐忑,此時聽了自己父親的話之後,就順着這台階道:「我方才慌亂之下好像是記錯了,那瓔珞我沒有扔在湖裏,而是失手掉下了山崖。」
這話一出口,別說是溫悅汐他們了,就連在場的這些江湖中人看着郭紅羽的眼睛裏都滿是鄙視,都到這時候了還在說謊,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縱然他們這些叔叔伯伯輩的人,此時也只有心生厭惡了,只在心中暗道這郭掌門可真是教女無方,別說虐人,就連這兒子也不怎麼樣。
許宓可沒有那麼好說話,立刻出言諷刺道:「記錯了?這樣的事情還能記錯?既然是『失手』掉下了山崖,你怎麼會記成是被自己扔在湖裏了呢?就你這記性怕不是腦袋被驢給踢了吧?」
郭紅羽現在覺得非常難堪,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可是地縫沒有,有的只是旁人輕蔑的眼神。
「郭姑娘,」這聲出自段蔚予之口的沉冷話語駭得郭紅羽渾身一震,下意識抬起頭來看向段蔚予。
「本王方才可是給過你機會了,你這個時候才把實話說出來不覺得太晚了嗎?」
郭紅羽還沒有明白段蔚予話里的意思,他就已經轉過身去對許莊主道:「許莊主,事到如今,本王也沒有辦法了,郭姑娘一而再地說謊,很顯然是出自故意,本王實在沒有辦法信任她。如今天色已晚,等到明日一早,本王就會讓人去通知官府的人過來,畢竟下到山崖去找東西也需要不少的人手,希望到時許莊主不會介意。」
段蔚予這話聽起來似乎跟客氣,但是一點商量的意思都沒有,當然都到了這個時候了,許莊主也不會說什麼,他相信在座的其他人也不會對段蔚予這話表示什麼異議,所以也只是狀似無奈地道:「既然事關蔚王妃,那這件事交給蔚王殿下處理也未有不妥,就按照蔚王殿下說的做吧。」
「時辰已經不早了,那我們就先回去休息了,有什麼事情明日一早再說吧。」說着,段蔚予就是扶了溫悅汐,準備離開,在走到焦浩空面前的時候,段蔚予衝着他微微點頭道:「今日的事情多謝焦公子相助。」
焦浩空亦只是衝着他們二人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別的什麼話。
段蔚予和溫悅汐走了,段映湛自然也不會再多留,這廂便是跟着他們二人一起離開了,許宓卻是沒有動,她還想留下來看看這接下來他們打算如何呢?
許莊主沉默地想了想,繼而站起身來道:「今天晚上大家也都累了,都已經這個時辰了,都先回去休息吧。」至於郭紅羽怎麼處置,他卻是一句都沒提。
其實大家心裏也都很清楚,提不提都是一樣的,就算不看管着郭紅羽,她也不會逃走,就算逃走又如何,她能逃到哪裏去。再說她也逃不走,最近兩天因為蔚王妃丟東西的事情,整個飛雲山莊被把守得嚴嚴實實的,任何人都不得隨意進出,郭紅羽根本就出不了飛雲山莊的大門。
所有人都相繼離去,許宓也是跟着自己的父親和哥哥一起走出了這觀雪樓,一路上,跟在後面的許宓都不由偷偷去看自己的父親,想着他會在什麼時候開口斥責自己,許莊主一直也沒開口。
直到快要到他住的院子了,許莊主這才轉頭看向許宓他們,語氣很是平常,「都這麼晚了,你們也無須再跟上前了,都回去休息吧。」許莊主的目光在自己小女兒的身上掃過,卻並沒有說什麼。
許宓這才如蒙大赦一般恭送了自己父親離開,片刻之後,不由抬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只聽到而一旁自己的二哥許成航道:「既然嚇成這樣,又何必幫着蔚王和蔚王妃做這樣的事情?」
「我跟悅汐是什麼關係啊,她的忙我怎麼可能不幫?對了,二哥,勞煩你待會兒去吩咐一下,派個人千萬盯緊了郭紅羽,別讓她給跑了。若是她在我們飛雲山莊跑了,我們可沒有辦法跟蔚王交代。」
「還用你說,我正打算去呢。」許成航見着自己妹妹這就要走,不由拉出許宓,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那個瓔珞對蔚王妃就這麼重要?費了這麼大的心思,就非要找到它?」
「我之前不是說了嗎?這瓔珞於悅汐的意義不同,反正不止是值不值錢的事情了。」
許宓顯然不願意跟自己的哥哥多談論這件事,逃也似地離開了。
回到房間之後,許宓把自己整個給摔在了床上,郭紅羽總算是被抓到了,可是還不能徹底鬆了這口氣,最重要的瓔珞可還沒找到呢,如果真的是被郭紅羽給扔在了山崖下面只怕是不好找啊,誰知道那瓔珞會滾落到什麼地方去呢?
不過再怎不好找也要找啊,當初他們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找到那顆鎮魂石,那鎮魂石又關係着悅汐的性命,無論如何也是要找到的。
算了,不能再想了,早點睡覺,明天早點起床,幫悅汐找瓔珞。
而另外一個院子裏住着的郭紅羽竟也註定是不能入睡了,這一整天,她的心情落差太大,先是被那條黑狗給嚇住了,生怕自己被揭穿,之後意識到他們沒有證據,又感到慶幸,只是這慶幸還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就收到了那樣一封威脅信,最終,這悲慘的結果終於還是來了。
郭紅羽恍惚間覺得這根本不像是只過去了一天,仿佛有一年那麼漫長。
郭紅羽和他的哥哥坐在那裏都是垂頭喪氣的,他們在去赴約的時候,根本沒有想過會是這樣一個結果,誰能想到那封信根本是詐他們的。
郭掌門看着自己的這一雙兒女,心中也是複雜,但是他覺得自己的女兒紅羽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跟自己也不是沒有關係的。
這麼一想,郭掌門的心裏難免愧疚,他坐到郭紅羽的身邊,把她摟入自己的懷中,輕聲道:「紅羽,別怕,爹會護着你的。」
郭紅羽一下子就紅了眼眶,記憶中,父親好像從來沒有這樣抱過自己,就連小的時候都沒有。所以她一直認為,父親是討厭自己和哥哥的,因為自己和哥哥是從他不喜歡的那個女人的肚子裏生出來的。
此時父親的這個舉動多少也能安慰一下自己,讓郭紅羽心裏覺得,其實自己的父親也沒有自己想像得那麼無情,至少在這種時候,在所有人都討厭自己、鄙視自己的時候,父親還能這般抱着自己,跟自己說這樣的話。
就在一旁看着的這一幕的郭紅羽的哥哥,心裏也有些感動,這一刻父親才像是他們的父親。
只是現在已經沒有工夫去講這些溫情的事情,「紅羽,那蔚王明天一早就會去通知官府的人了,若是官府的人接受了這件事,你就……」不用說得太明白,他們三人都知道這未說完的話是什麼意思。
「紅羽,你趕緊逃吧,趁着夜深人靜。隨便逃到哪裏都行,暫時不要再出現了。」他一邊說着,一邊去摸身上的碎銀子。
郭紅羽也是從自己父親的懷裏抬起頭來,如果自己這個時候逃走的話,就能逃過這件事嗎?
而此時他們的父親,卻是冷靜地開口道:「不可能逃得了了,那蔚王是什麼人?他肯定會猜到紅羽會趁着夜色逃走的,他不可能一點準備都沒有。而且這兩天的飛雲山莊守衛森嚴,紅羽只怕根本沒有辦法逃出去,若是被人給抓住了,那就更顯難堪了。」
「那怎麼辦?難道就這麼幹坐着,等到明日一早,官府的人來把紅羽給抓走嗎?」
郭掌門這才放開了郭紅羽,握住她的肩膀道:「紅羽,官府來插手是肯定的了,但是你聽爹說,爹不會讓你出事的。到時候你就供稱是為父我讓你做的這些事情,去偷蔚王妃的東西,讓蔚王妃出醜是爹的主意,你只是聽爹的命令行事。那個婢女也不是你推下去的,而是我,我當時也在後山,是我動手把那個婢女給推下去的。你之所以沒有在眾人面前說出這件事,是顧慮着我的名聲,顧慮着我們明陽派的大局。」
郭紅羽震驚地看着自己的父親,似乎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他的嘴裏說出來的。是啊,父親怎麼會替自己頂罪呢?打從自己小的時候,他就不喜歡自己,從來都不親近自己,如今自己已經是聲名狼藉,他怎麼會要替自己頂罪呢?
可是父親臉上的神色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想好了要替自己頂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