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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悅汐伸手推開房門,一室的燈火流瀉而出,那光線瞬間刺痛了郭紅羽的眼睛,她期望着自己眼前出現的這些全都是幻覺,但是事實並沒有如她所願,在許宓略顯粗暴地把她推到房間裏去的時候,她的一顆心已經墜入了黑暗之中,她這次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完了,再沒有回頭的餘地。
但見這廳中坐的都是這幾日已經來到了飛雲山莊的客人,許莊主就坐在主位上,此時他正瞪視着自己的女兒,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當然,他並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不出來。
「宓兒,可以上茶了。」溫悅汐輕聲道。
許宓點了點頭,便是跟着溫悅汐一起走了出去,已經準備好的茶水就放在隔壁,許宓跟着溫悅汐一起把茶水放在托盤裏,一邊忍不住道:「悅汐,得虧你能想到這個法子,不然的話,我們沒有證據,還真的不能拿郭紅羽怎麼樣。你聽到她剛剛說的話了嗎?都到了那地步了,她還嘴硬呢,就咬定了我們沒證據。」就郭紅羽那語氣,簡直氣死人了。
「我們的確是沒證據,可是耐不住她自己心虛。」誰都不能完全肯定自己做壞事的時候,沒有旁人看到,越是做了壞事,就越心虛,越是疑神疑鬼,也就越容易上鈎。
許宓笑了笑,這觀雪樓可是自己精心挑選的地方,完全符合悅汐的要求,方才他們在一樓說的一切,身處在二樓的人可都聽到了,一字不落,看那郭紅羽還怎麼狡辯,他們可是把焦家都得罪了。
端了茶水回到隔壁房間,許宓先是餵自己父親喝了一杯,然後低眉順眼裝乖巧道:「爹爹,我這也是萬不得已的,您就別罰我了吧?」
許莊主只是瞪着自己的女兒,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許宓趕緊又是餵自己的哥哥喝了那摻了解藥的茶水,這時候許莊主已經開始活動自己的胳膊了,他試着清了清喉嚨,已經能發出聲音來了,這才瞪着許宓道:「宓兒,你這太胡鬧了!」
一旁站着的溫悅汐連忙道:「還請許莊主恕罪,這原是我的主意,許莊主不要責怪宓兒。我也是無奈之舉,因為兇手並沒有留下證據,但是重重跡象又都表明這件事跟郭姑娘有關,所以迫不得已,我才用了這個法子,還希望許莊主能夠體諒。」
既然溫悅汐都已經這麼說了,許莊主自然不好再說什麼,而且這件事本來也因蔚王妃而起,她有權利插手這件事,而且事實證明,她的這個主意的確引出了真相。
不過給他們下藥這一點,還是讓他心裏有些介意。試想一下,如果她給他們下的是劇毒之藥呢?那今日這一屋子的人恐怕都要死絕了。
這也讓許莊主意識到,原來除了武功之外,毒術才是最便利的殺人之法。難免妙毒夫人有那等盛名,這蔚王妃身為她的弟子,自然也查不到哪裏去。
卻原來,這一切都是溫悅汐的主意。自萍兒的屍體被發現之後,溫悅汐他們幾人心裏都明白那婢女的死跟郭紅羽肯定脫不了關係,但是死結卻是他們根本沒有證據,沒有證據就沒有辦法指控郭紅羽,更沒有辦法向她逼問瓔珞的下落。
所以溫悅汐才想出了這個法子,既然飛雲山莊的侍女沒有看到郭紅羽從房間裏出來,那她肯定就是從房間的後窗出去的,知道了這一點,他們就可以加以利用了。
只是如果用這一點來威脅郭紅羽的話,他們幾個都不合適,所以才找上了焦浩空,雖然他們之間之前算是有一點過節,但是以溫悅汐的眼光來看,焦浩空倒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若不是當初他言而有信遵守了賭約,溫悅汐也不會饒過他的性命了,所以選上焦浩空,也是溫悅汐經過深思熟慮的。
果然,焦浩空一聽到溫悅汐的想法,便是答應了幫忙,由他來寫那封威脅信,並且按照溫悅汐事先吩咐好的跟他們兄妹兩個套話。
「蔚王妃想要找出真相,我們理解,可也沒有必要給我們下這樣的藥吧?動都不能動,連說句話都不行。」在座的一人,略帶着些不滿地道。
其實他這樣說,也代表了坐在這裏的大多數人的心思,誠然,任何人都不喜歡受制於人,他們被下了藥,僵坐在這裏半晌,心中自然是不悅。
而溫悅汐則是語氣平平道:「這是為了防止有人打斷計劃,畢竟在座的各位有很多都是郭家兄妹的長輩,是看着他們長大的,難免心生庇護,若是中途打斷了這一切,那就太可惜了不是嗎?」說着,溫悅汐轉而看向坐在那裏的郭掌門,「而且這裏還坐着他們兄妹的父親,我想做這樣的處理是非常有必要的。如果因此得罪了各位,那真的是很抱歉了,我也是不得已所為。」
溫悅汐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客客氣氣,叫人沒法反駁。縱然旁人心有不滿,此時也不好再說什麼了,更何況連這飛雲山莊的莊主都沒有開口,他們更不好插嘴了。
而此時的許莊主並沒有生氣的意思,其實他方才開口斥責自己女兒,也是為了在武林同道的面前裝裝樣子罷了,為免讓他們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默許的。
事實上,他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能讓犯人開口說實話,難怪宓兒一直跟自己說,這蔚王妃一向點子多,不是他看低自己的女兒,這宓兒是怎麼跟蔚王妃成為朋友的嗎?
如今犯人已經找到了,他也是鬆了一口氣,畢竟自己兒子的婚期就要到了,如果這件事再這麼拖下去,勢必要延誤了婚期,而且再拖下去,也未免惹人嘲笑,說飛雲山莊連一個偷竊的盜賊都找不到,如今這事情也算是塵埃落定了。
喝下解藥之後,在場的人都是漸漸活動起了身子,臉上露出輕鬆的表情,他們這些江湖中人,最引以為傲的就是這一身的武功,方才僵硬着不能動的時候,心裏可真是沒底。
可只有一人表情仍舊是嚴峻,臉上一點輕鬆的神色都沒有,此人正是郭紅羽的父親明陽派的掌門人。
「郭姑娘,現在當着眾人的面,不如把實話說了如何?看在宓兒和飛雲山莊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讓官府介入,讓你們以江湖的規矩來解決。」
溫悅汐一句『看在宓兒和飛雲山莊的面子』上,頓時讓許莊主感覺面上有光,人家可是蔚王妃,能說出這樣的話,也算是給了飛雲山莊不小的面子了。
於是,許莊主也便拿出身為主人家的威嚴,沉眸看向坐在一旁的郭掌門,嚴肅地道:「郭掌門,方才你也一直坐在這裏,所有的一切您也都聽得清清楚楚,您的女兒正是殺了我家婢女的兇手,我實在是不能視而不見,更何況此時還牽扯到蔚王妃,恐怕不能就這麼算了。」
郭掌門面色鐵青,一句話都說不出。
許莊主見他如此,也沒有再跟他說什麼,也是,這郭掌門現在能說出什麼來呢?事實就擺在眼前了,再怎麼替自己的一雙兒女狡辯也沒用。
許莊主的目光又是落在郭紅羽和她哥哥的身上,一派長輩的威嚴,「紅羽,我也是看着你長大的,沒有想到你竟會……既然都已經這樣了,也沒有必要硬撐着了,把實情都說出來吧,你也聽到了,蔚王妃說了,如果你現在說出實情,就不把你交給官府,你自己心裏也清楚,若是進了官府,你會如何。」
若是進了官府,只怕連死都不會是好死,有蔚王和蔚王妃在,官府的人怎麼會輕易饒過郭紅羽?到時候想要痛快地死只怕都是不能的。
「我……」郭紅羽心中沒有主意,她現在整個慌亂極了,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她不由看向自己的哥哥,可是哥哥的眼睛裏也是一片迷茫,她只能下意識轉頭去看自己的父親,可是直到此時,父親看着自己的眼睛裏還是燃着難熄的怒火。
都到了這時候了,父親還是不願意站出來庇佑一下自己這個女兒嗎?自己在父親的心裏算什麼?還是他寧願沒有自己這個女兒,在他的心裏,只怕巴不得溫悅汐才是他的親生女兒吧?
想到這裏,郭紅羽不由抬頭怒視着溫悅汐,那眼睛裏怒火仿佛要把溫悅汐給燒了一般。
而就在這個時候,郭紅羽抬起手中的長劍,站在溫悅汐身旁的段蔚予見狀,趕緊把溫悅汐護在自己的身後。
在場的所有人看到郭紅羽此舉都以為她是要刺殺溫悅汐,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的長劍卻是橫陳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就在她即將要使力的瞬間,一隻手握住了劍刃。
預想的疼痛沒有來臨,一股力道阻止了自己,郭紅羽睜開眼睛,看到面前握着劍刃之人正是她的父親,此時鮮血正從他的手心裏緩緩滴到地上,郭紅羽見狀,眼眶不由一熱,下意識開口喚道:「父親……」
郭掌門把長劍從自己女兒的手中取下,這才開口對郭紅羽道:「無論到什麼時候逃避都是不是辦法。」說着,他用另外一隻沒有受傷的手輕輕拍了拍自己女兒的肩膀,「不管結果如何,爹爹都會站在你身邊,別怕。」
郭掌門心中很是無力,他想,紅羽走到這一步,只怕跟自己也有些關係。只是事到如今,再否認已經沒有用了,只有把事情說出來,請求諒解了,無論如何,自己都會想辦法保住自己女兒的性命的,哪怕是要用自己的命來換。
郭紅羽聽聞自己父親這話,終於失聲痛哭,「父親,我錯了,您原諒我吧,我真的是無心的,我也沒有想到最後會變成這樣,一開始的時候,我只是……我只是想要作弄一下蔚王妃,我原本只是想要拿走她的衣服,讓她出個丑的,可是那個叫萍兒的婢女突然就回來了,我當時一着急就……」
縱然郭紅羽哭得這樣悽慘,溫悅汐的心裏卻是一絲同情也沒有,聽到她這樣說,不由冷冷開口打斷了她的話,「一着急就殺了人?就因為她發現了你?據我所知,這個叫萍兒的婢女是個不懂武功的女子,她對你有性命的威脅嗎?你倒把自己說地很是無辜,倒好像是迫不得已才殺了她,難道你不殺了她,你就會死嗎?既然不會死,哪裏來的迫不得已。我看你根本就是視人命為草芥,對一個不懂得武功的人下殺手,難道這也是江湖中的規矩嗎?」
溫悅汐的話一字一句落在眾人的心頭,一時間所有人都是看着那滿面淚水的郭紅羽,但是面上並無絲毫同情之色。
這時,焦浩空開口應了溫悅汐的話,「江湖中自然沒有濫殺無辜這樣的規矩,不殺不懂武功之人,不殺手無寸鐵之人,這才是江湖中的道義。郭姑娘,你就因為那婢女發現你偷了東西就對那婢女痛下殺手,這……這實在是很難說過去吧?而且,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你跟你的哥哥方才還要聯手殺了我呢,我原是找你們來商量的,結果呢,你們卻是已經想好了要殺我滅口,真是狡詐。」
焦浩空看着面色蒼白的郭紅羽,繼續道:「對了,忘了告訴你們兄妹兩個,其實那天我根本就沒有看到你從後窗出去,事實上,我也是聽說出事了之後,才看到你。根本就不存在什麼人證,你們之所以要殺人滅口,完全是被你們自己的心虛給嚇到了。」
其實郭紅羽已經猜到了,光看方才焦浩空和溫悅汐他們配合無間的樣子,她就已經猜出來了,他們都是一夥兒的,焦浩空根本就沒有看到自己從後窗離開,也沒有跟蹤自己,這一切都是他們故意引自己上鈎。
但此時聽得焦浩空這般心口說出來,心目還是懊惱萬分,若是自己沒有相信信上那威脅之言就好了,若是自己置之不理,他們今晚的計劃就不會成功,他們所做的這一切都將成為笑柄。
可是,這世上並沒有後悔藥,而且無論再重來多少次,郭紅羽還是會選擇來赴約,因為她做賊心虛。
焦浩空說完之後,許宓也是開口道:「剩下的就由我來猜一猜吧,因為那個婢女看見了你偷拿悅汐的東西,而她有認得你,你害怕她會把這件事說出去,所以下定決定把她殺了,於是就把她給推下了山崖。而之後你又悄悄回到自己的住處,從後窗翻回自己的房間,聽到出事的消息之後,才又裝作若無其事地出現。郭小姐,你裝得可真像,我都有些佩服你了,你剛剛殺了一個無辜的人,卻還能裝作若無其事地跑來湊熱鬧,我真不知道該說你內心強大呢?還是說你天生冷血?」
而許宓又是看向一旁的郭公子,道:「郭公子,你可也真是個好哥哥,為了幫助自己的妹妹掩蓋事實,竟然也要做出殺人滅口這種事情。如果今天焦公子真的是證人,你們兄妹兩個只怕已經把他給殺了吧?」
許宓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那個叫萍兒的婢女因貪財偷拿了悅汐的瓔珞,沒有想到,那個萍兒竟死得這樣冤枉,她因為別人犯了錯而死,而且還是那樣悽慘的死法,從山崖上摔下去,死前肯定是殺不得痛苦的。
郭紅羽被這樣指控,卻不再說話,只是低頭哭泣,其實已經不需要她再說什麼了,在場的人都已經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了。
既然事實已經清楚,段蔚予也無須再忍了,他徑直走到那郭紅羽的面前,沉冷着聲音問道:「悅汐的瓔珞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