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來了,周澤有些無奈地聳聳肩,倒是沒有再急哄哄地把這個老人給送入地獄。
興許,真的是有一種叫做緣分的東西吧。
就像是隔壁的勾薪,
芳芳下午時興奮地過來告訴周澤,年後藥店的盈利有望實現新的突破!
想想都覺得唏噓,
原本的天之驕子,氣運之子,主角模式的代言人,
在遇到了老道之後,
第三次被送進搶救室了。
以前周澤不會在意這個,但再看看老張的一路變化,一天的時間內,從書屋的最邊緣最雞肋鬼差,瞬間變成了體內封印着獬豸力量的大腿。
這種因果,這種聯繫,是否是真的存在着?
雖說還弄不清楚這個,但周澤卻在下意識地去讓其繼續順其自然,沒必要執拗地去打斷它。
自家書店內的很多里,喜歡幹這種事兒的主角,肯定都成功了,但這個過程,也會非常非常地苦逼。
這是周老闆所不願意接受的。
走出包廂時,張燕豐已經在桌邊坐下了,拿起了碗筷,正在喝着冬陰功湯。
周澤也坐了下來,對旁邊的安律師道:
「那個人,好像有點事兒,待會兒你跟老張去看看。」
安律師是個人精,
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
老闆這是在推鍋啊!
馬上道:
「我忽然記起來了,我聯繫的設計師晚上要和我談一下對面的設計方案,這個得趕緊敲定,不然施工隊來了也沒辦法裝修!」
「這個不急,可以明天去做,反正那裏又不急着住。」
「不是,老闆,還有一件事兒,上次不是幫那個跳樓娃兒他娘炒作的麼,現在該開始爆料反轉了,我得去親自操作指揮一下。
這個不能有絲毫的疏忽,萬一玩兒脫了,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放心吧,老道,那個白眼狼一家,我會讓他們不得安生的!」
說完,
安律師直接放下了碗筷,
風風火火地套了一件呢子大衣,就直接推開門出去了。
「有事兒啊?」
老張倒是真的一點都不含糊,
往自己碗裏加了一些菜後就直接起身去了包廂。
周澤有些無奈地拿起筷子,又吃了幾口飯。
過了沒一會兒,
老張拿着乾乾淨淨的飯碗出來了,
他沒直接對着周澤說什麼,也沒去勸說什麼。
而是在周澤旁邊的空椅子上坐了下來,
嘆了口氣,
道:
「廟會時,小孩應該會有很多吧。」
周澤咽了口飯。
「很多在外面打工一年的人,會帶着自己家人來廟會裏逛逛吧。」
周澤喝了一口湯。
「快過年了,大家應該都是喜氣洋洋的吧。」
周澤放下了筷子。
「又沒不讓你去,你自己去調查唄,查查通城最近哪個會舞獅子有名的老藝人剛過世,確定老人的身份,不就有線索可以追查下去了麼?
何況,老人長什麼模樣你也看見了。」
老張有些不自信地撓撓頭,道:
「我怕我一個人,沒那個能力……」
周澤撫額,
然後愣了一下,
道:
「他們沒告訴你?」
老道低下頭,扒飯。
怪不得自己似乎覺得一直忘記了什麼事兒沒說呢,原來是這個啊。
「告訴我什麼?」老張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對周澤道:「我今天出門被車撞了,沒死。」
「噗!」
邊上的老道直接把嘴裏的飯噴了出來,
一邊咳嗽一邊調侃道:
「明兒再找個推土機試試。」
周澤拿起桌上的濕巾,擦了擦嘴,道:
「那隻獬豸,現在就在你身體內,不過它現在沒有威脅了,你這段時間可以慢慢地嘗試去使用和接觸它的力量。」
「獬豸,還在我體內?」
老張很詫異,他以為已經取出來了,消滅了,怎麼還會在自己體內?
「嗯,反正結果就是這麼個結果吧,不會有什麼副作用,你放心就好了,至於找幫手的話,說實話,現在書屋裏,能打得過你的,真的不多。」
忽然之間,
你神功大成,
變成了絕世武林高手,
這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老張現在就是這種感覺,但他還是本能地感到不靠譜,這不會是老闆給自己餵的雞湯吧?
他是清楚的,周澤對這類的事情很是反感,周澤是個懶散的性子,頗有一種我只要自己躺在這兒曬太陽哪管外面洪水滔天的「思想覺悟」。
「還是老闆你陪我去一次吧,我覺得這次的事很不簡單。」
「我選一個…………」
「老闆,我是鬼差,你總得帶我熟悉一下業務吧?」
「老張,雖然你這具身子是三十歲,但你兩輩子加起來,都快奔五了,你知道你賣萌撒嬌是什麼感覺麼?」
「不是,一想到廟會上如果要出什麼岔子的話,我心裏就很不踏實,廟會時人多,一旦亂子起來,就算是踩踏,也會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件。」
這也就是老張的思維和邏輯點和周澤以及書屋其他人不一樣的地方,作為一名老刑警老警察,在他的認知中,各種事件普遍有一個風險等級,而這種群體事件,則是最高等級。
倒不能說老張官本位思想只想着維穩云云,事實上,只有這些長期在一線工作的警察才曉得人群聚集在一起時,一旦出現亂子,將會引發多麼可怕的後果。
「行吧,你去調查一下這老頭身份…………」
這時,
老道舉起手了手,
道:
「老闆,不用調查了,我知道那個老兄弟是誰了。」
說着,
老道舉起了手機,
繼續道:
「我剛登錄了一個通城舞獅吧,這個吧人很少,就幾百個關注,但現在置頂帖里,有一個哀悼帖,裏面有遺照,就是現在咱們書店裏的這位老兄弟。」
老張接過了手機,點開了帖子:
「哀悼我市著名舞獅藝術家呂耀祖老先生仙逝……」
這時,
那個舞獅子的老人忽然不聲不響地把臉湊到了老張臉側,
和他一起看着手機屏幕,
確認道:
「沒錯,是我。」
「嘶…………」
老張的手抖了一下,
沒怎麼接觸過鬼差生活的他,
這時候還真有種在經歷鬼片刺激的感覺。
「我們會去你家,你遺體現在火化了吧?」老張問道。
很詭異啊,
對一個鬼在問話……
呂耀祖老人沒有回答,
而是繼續托舉起自己的雙手,
舞動道:
「獅王怒了,獅王怒了,獅王怒了啊…………」
聲音悽厲、嘶啞,
像是老式的收音機調到了最大,
刺破了整個夜幕。
「這是通靈了。」許清朗手裏拿着一杯酸梅汁一邊慢慢地品着一邊說道。
周澤看見了酸梅汁,伸手從許清朗手裏直接搶過了杯子,喝了一口,熟悉的清涼甘甜,熟悉的胃部痙攣,帶着一種極深的懷念和回味。
「什麼是通靈?」
老張像是個好奇寶寶,認真地請教,仿佛他又回到了當初剛進刑警隊是一個新人的時候。
「就是你從事某個行業時間久了,可能會和這個行業的一些東西產生呼應。這個老人,應該是把自己的一輩子都獻給了舞獅這門傳承,所以在他死後,冥冥之中感應到了什麼。
我們看他像是在發瘋,
但他只是以自己現在能做的方式,
在對我們發出警告。」
「所以,通的是那個獅王麼?」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可能獅王只是一個稱呼,就像是法獸,也像是我的那位海神一樣,天知道是個什麼東西。
甚至,也可以是千百年以來傳承下來的信念,就像是…………」
許清朗笑笑,沒再說下去,就像是他師傅那樣。
「對了,老許,那顆珠子,你發現什麼沒有?」周澤問道。
等去了四川之回來之後,接下來就要着手解決許清朗師傅的事情了,關鍵那位太能蹦躂了,得趕在他下次蹦躂前,給他解決掉。
許清朗搖搖頭,道:「暫時還沒,我明天開始佈置準備,但還是得等你們回來我再去嘗試感應,我怕萬一刺激到了…………」
「哦,也是。」周澤點點頭,要是在自己等人不在的時候,老許在書店裏嘗試去感應他師傅,真的刺激到了,讓他師傅忽然又詐屍出來,沒有自己和鐵憨憨坐鎮的書店,可能還真的遭不住。
老張的話………至少,現在的老張也不行。
在周澤和許清朗說話的時候,
老張正跟着那個舞獅老人移動,不停地在問他什麼,但舞獅老人只是不停地呢喃着:「獅王發怒了,獅王發怒了。」
「還是送他下去吧,也問不出什麼了,再滯留陽間,我怕他靈魂會出問題。」
周澤走到了老人身邊,抓住了老人的肩膀,
「下去吧,你的預警,我們收到了。」
老人的身子忽然萎靡了下來,
嘴巴卻張得大大的,
道:
「獅王要怒了,獅王要怒了,唉,獅王也該怒了,獅王也該怒了。」
周澤打開了地獄之門,
老人這次沒有掙扎,
主動往那裏走,
但在一隻腳跨進去之前,
老人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過頭,很認真地看着周澤,
一本正經地問道:
「下去後,還能舞獅麼?」
周澤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道:
「心裏有獅子,哪裏都能舞起來。」
老人臉上露出了欣慰之色,
抬頭,仰着臉,
感慨道:
「好一句……屁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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