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把剛剛喝到嘴裏的水噴了出來,心下實在是有些無語,有了勾薪的事兒在前,外加以前的一些經歷,這次出遠門,就故意沒帶上老道,結果還真被他的烏鴉嘴給說中了。
好在,正如老道之前在衛星電話里所說的那般,對於他們這支隊伍來說,碰到那些活躍在邊境線上的不法之徒,倒霉的不是他們,而是那些不法之徒。
不過,周老闆向來不喜歡當英雄,也沒蜘蛛俠俠養父對其說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覺悟,聽了安律師的話,當下也只是搖搖頭,道:
「那我們就避開吧。」
「嗯。」安律師深以為然,「我們往那頭走走,讓他們先過去。」
安律師也是宦海沉浮過的,而且他的心思更多的還是在死人身上,對活人的事兒,一直興趣缺缺。
周老闆又是個憊懶性子,又有現在在上海那位瞎子的前車之鑑在。
麻煩找上門了碰上了,看心情管管,但從沒有過主動尋着麻煩上去要搭把手的。
大家收拾了一下東西,就向着前面的一塊窪地走了過去,也沒特意去隱藏,只是換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林子裏枝葉繁密,且因為是初晨的原因,還起了霧氣,能見度本就很低。
安律師從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了一盤mp3,很老的款式了,前些年應該還算值錢的。
在智能手機普及之前,mp3和mp4這類的東西是學生群體裏很時興的玩意兒,不過現在用的人倒是少了。
安律師把耳機塞到周澤耳朵里,點了播放鍵。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
槍在肩刀在腰,熱血熱血似狂潮……」
鏗鏘激昂的男高音聲響起,
周澤看向安律師,有些不解。
「老闆,先聽着吧,歌詞不多,記個調子,抓緊時間學會。」
雖說安律師一直顧忌着什麼,沒直白地說出此行的最終目的,但周澤心裏其實也有了一些猜測,當下也只是點點頭,耐心地開始聽歌。
而安律師則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又尋了一副耳機給自己戴着,這裏沒信號,手機只能當音樂播放器用用。
見老闆在專心地聽歌背歌詞,
安律師露出了笑臉,手指輕輕地敲擊着自己的膝蓋位置,也輕輕地哼着:
「你在我眼中是最美,每一個微笑都讓我沉醉;你的壞,你的好,你發脾氣時撅起的嘴~~~~」
誰料,
「砰!」
一聲槍響傳來,
直接打破了此時眾人「聽歌郊遊」的寧靜。
白鶯鶯更是直接伸出手握住,隨即慢慢地攤開手掌,一枚子彈被她捏在手裏。
若是鶯鶯不攔,按照軌跡推算,安律師得吃花生米兒了。
安律師摘下了耳機,面露煞氣!
周老闆也聽到了槍聲,也看見鶯鶯接了子彈,但那個應該是遠處打來的子彈無意中射到這裏的,倒不是眾人的位置被發現了。
沒怎麼當回事兒,
周澤甚至連耳機都沒摘下來,
繼續聽着歌。
安律師則是有些受不了了,
媽的,
老子都退避三舍了,
你們那裏玩兒你們的,
但這子彈還要往老子這裏竄?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安律師用的也是凡人的肉身,真不小心中個流彈也不會好受。
萬一中了要害,他去哪兒再找肉身去?
此時,遠處那邊又傳來了幾聲悽厲的慘叫。
「老闆,相逢是緣,咱總得為祖國人民做點事情吧?」
周澤知道安律師是被惱了,想報復回去教訓人,也不吱聲,只是隨意地點點頭,隨他去。
安律師掃了一眼鶯鶯,猶豫了一下,鶯鶯是殭屍,雖說不一定殺人就會遭遇雷劈,但好鋼得用在刀刃上,沒必要在這時候就消耗掉。
而他自己是被地獄剝奪出身文字的戴罪之身,也不想太跳,平時對付個孤魂野鬼或者妖精鬼怪什麼的無所謂,活人的性命沾惹多了,也是不好的。
最後,
目光還是落在了許清朗身上。
「你上唄,就當除暴安良了,前陣子香火也吞了,總得出來運動運動,省的消化不良。」
還有一句話安律師沒說,
許清朗在這邊殺人造孽,
至多讓萬里之遙大海某處的蟒蛇遭幾下雷劈,反正它皮糙肉厚的,就當時提前溫習渡劫了。
見安律師眼神看過來,
許清朗也沒猶豫什麼,直接點點頭,伸手掀開前面的樹杈葉子,向那邊走去。
雖說海神的一部分被他強行封印在自己體內,但他可一直沒有拿人家海神當自己人的想法,甚至,二人之間還有過往的恩怨。
讓它在海上被雷劈一劈,許清朗還樂見其成。
當下,
老許隱藏在風衣之下的皮膚里長出了青色的蛇鱗,左眼深處也出現了深綠色的漩渦,口唇之間,也有毒牙若隱若現。
自上次吞了香火之力後,也不知道是因為加深了雙方的聯繫還是對方投桃報李,許清朗也覺得自己能借用的海神力量變多了不少,這次,正好可以試驗試驗。
「嘶嘶嘶…………」
一開始是慢慢往外走,
走了沒幾步後,
就直接化作了一道綠色的影子向前竄去。
「啊啊啊!!!!」
「鬼啊!!!」
「啊啊啊!!!」
那邊,
慘叫聲此起彼伏,
還多是中國話。
周老闆剛把歌單曲循環了兩遍,想切歌時,才發現安律師這貨居然在這mp3里就下了一首歌!
周澤只能無奈地摘下耳機,
恰好,
那頭許清朗也完事兒了。
沒顧忌,自然也就沒留手,
海神爸爸直接教你做人。
鶯鶯幫周澤擋開前面的樹杈,周老闆掏出一根煙咬上,鶯鶯又馬上拿出打火機給周澤點上。
一手揣着mp3,一手夾着煙,
周老闆有些吊兒郎當地走到了案發現場。
地上,
躺着不少人,
有幾個應該是之前被他們自己人「處決」的,
還有七八個,是被許清朗殺的。
這很好分辨,
因為被許清朗殺的,
沒一個是留全屍的。
此時,
許清朗正站在一具屍體邊上,看着自己的手背,那上頭,還殘留着些許鮮血,當然了,不是他的血。
看着許清朗對着手背的鮮血想舔又覺得噁心和排斥的樣子,
周澤笑了笑,
道:
「想喝就喝唄,都不是什麼良種,你也不用擔這個罪孽。」
周老闆對這種事兒向來看得開。
許清朗卻搖搖頭,只是,當他準備掏出紙巾擦拭手背時,身體忽然一顫,眼眸深處,出現了另一股意志!
一時間,
老許的氣質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他面向周澤這邊,
臉上帶着掙扎和扭曲,
但還是開口道:
「你們,想找,死麼?」
似乎是因為老許在掙扎和抗爭着那股子忽然降臨的海神意志,導致這海神老爺說話時不得不倆字倆字地咬牙蹦出來。
許清朗剛在這邊玩兒「替天行道」,
估計萬里之遙的大洋里,
某條大蟒蛇已經抬頭看見天上的烏雲滾滾了,
所以直接投射意識過來問罪。
許清朗胸口位置不斷釋放出淡淡的光澤,
這是之前的封印正在起作用,
而且看樣子許清朗並沒有完全失去對這具身體的掌控。
「呵呵,拿人手軟吃人嘴軟,前陣子的香火之氣你不是吞得很痛快麼?
這麼着啊,拿了錢不想辦事兒,這世上,可沒這個道理。」
安律師在旁邊冷哼着說道。
許清朗算計這條大蟒蛇,安律師是知道的,而且是事先就知道的,不過他一直沒阻攔,也沒提醒周澤,這事兒風險極大,最後事成了,安律師也有點驚訝。
「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們?」
周澤聞言,
把手中的mp3遞給了鶯鶯,
微笑着向老許走去,
等站到老許跟前,
看着那雙深綠色的眸子一直在盯着自己。
周澤左手的五根指甲長出,
對着許清朗的臉直接罩了過去!
倒是沒有直接插進去,
始終距離老許的臉有那麼個幾公分,
但那一縷縷黑色的霧氣卻從指尖滲透了出來,
周澤向後發力,
像是在拔河一樣,
一道綠色的身影被周澤從許清朗體內直接硬生生地拽出了一小半!
是一個綠色的蛇頭!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誰?」
周澤看着蛇頭光影低吼道。
與此同時,
周澤的皮膚也呈現出一抹暗青色,嘴角的兩顆殭屍獠牙顯露而出,眼眸深處,更是幽深不見底。
當初老許在麵館準備封印海神時,周澤就在店門外的車裏,還和海神照了個面,讓鐵憨憨的幽冥之海教育了一下這位海神,
什麼才是真正的無垠浩瀚。
「你…………」
「水淺王八多。」周澤笑了,「別忘了,咱倆以前還有恩怨呢,信不信等過陣子我得閒了,就跑到海上去找你嘮嘮嗑,咱們也算算賬?」
周澤左手又是發力一拉,
直拉得蛇頭都扭曲變形了,
但海神這次卻沒有反抗和掙扎,
等周澤鬆開手後,
綠色的光影又回到了許清朗體內,
許清朗整個人也恢復了正常。
周澤伸手幫許清朗整理了一下衣服領口,道:
「沒事了吧?」
許清朗長舒一口氣,道:
「沒事了。」
「嗯。」
周澤伸手,想要把許清朗頭髮上粘着的半片葉子給取下來。
許清朗後退一步,
目露嫌棄之色,道:
「噁心。」
周澤點點頭,深以為然道:
「確實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