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載江湖 第21章 盤算

    葉洛扣響房門，就聽裏面傳來一陣穿衣的窸窣動靜，不一會兒，房門打開，張克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懶懶的靠在了門上。

    「兄弟什麼事兒啊，這大清早的就不能讓人消停會兒？」

    葉洛不以為然，徑直踏進房內一屁股坐到了桌子前，隨手抄起水壺倒上一杯水，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大哥你要是消停了，估計整個張府就不消停了，我想跟你說說有關劉闖的事。」

    「劉闖！」

    一聽劉闖，張克立刻就來了精神，眼睛瞪的比鈴鐺都圓。

    武者體質本就極好，尋常人每天可能需要睡三四個時辰才能緩解一天積累下的疲勞，但武者沒事可能會一覺睡上四五天，有需要幾天不合眼都不會有影響，據說修為高深的武者，連續幾個月不進食都不會對身體造成負擔。

    「昨晚劉闖又來找我，可見他心中對我的仇恨已經超過了你，但經過昨晚上的戰鬥，不出意外的話，劉闖絕不會來第三次，因為那樣做的風險對他而言實在太大。」

    葉洛喝着水，將之前曾對方若曦說過的話又對張克說了一遍，說的過程中不時加入自己的一些猜測和打算，張克聽的點頭連連。

    「綜上所述，劉闖肯定還會尋仇，而只要他再一次出手，事情估計就到見分曉的時候了，最關鍵的一點是，張府已經被劉闖給盯上了。」

    張克略微皺眉，沉吟片刻後試探的說：「也就是說，他再出現極有可能是對老宅那邊的工人下手，以此來逼迫老爺將你逐出門好方便他當面報仇。」

    「沒錯。」葉洛點頭稱是，「張大哥，老宅那邊的工作還要多久能竣工？」

    「再有四五天吧，畢竟地基房子都是現成的，只是改造費不了多大功夫。」張克想了想後回答。

    「四五天麼…」葉洛眉頭微蹙，「如果昨晚上劉闖受傷就好了。」

    張克聞言撇嘴連連：「劉闖太狡猾了，知道打不過我壓根就不跟我正面打，其實要不是昨晚方姑娘攪局…」

    說到這裏張克突然意識到失言，趕忙捂住嘴扭頭卻看到葉洛臉上促狹的笑。

    「事情我都聽說了，若曦以為我受了重傷主動跟劉闖戰鬥，你不得不分心保護她，所以才被劉闖逃脫。我是武當弟子不假，但更早的卻是張府的人，這種話張大哥不用忌諱我。」

    聽到這話，張克才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埋怨似的說：「兄弟，方姑娘性格挺好，就是有時候太過意氣用事。我看你跟她關係不錯，找時間跟她說叨說叨，這種習慣可不能培養啊。」

    「放心吧大哥，不用你交代我也會跟她說的。」葉洛笑着答應，「言歸正傳，目前而言，老宅那邊是劉闖報仇的唯一切入點，一旦老宅完工，劉闖就不得不要面臨兩個問題，要麼繼續蹲點伺機報仇，要麼就此退去自個認栽。憑劉闖幾次入府，我感覺他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的人。」

    張克點頭稱是，「血刀門的人都是一幫瘋子，有仇必報那是肯定的。葉兄弟有什麼你就直說，這兒又沒旁人。」

    「好的。」葉洛整理了一番思路，緩緩開口：「留給劉闖的路子就這麼幾條，如果直到老宅竣工他都按兵不動，後面再想報仇就會越來越難。當然，這對我們而言也很難受，畢竟常言說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相比之下，我更希望他能襲擊老宅。」

    「可是那樣一來，勞工的安全…」

    張克沒有繼續說，但葉洛是聰明人，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勞工的安全我只能說儘可能的保證吧，如果真的對張府造成大的困擾，到時候我會主動出面去跟劉闖做個了結。」

    「那還是算了吧。」張克斷然拒絕，「走一步看一步。」

    儘管只有幾天的相處，但不僅是張克，張府上下幾乎所有人對葉洛的評價都很好。頭腦靈活不說，為人謙遜有禮，尤其是能讓張府搭上了武當這條大船，更是令所有人讚嘆不已。

    勞工是無辜的，沒有人願意看到為自己家出工出力的人受到傷害，但如果非要在這兩者間做出選擇，張府上下基本都會毫不猶豫的傾向葉洛。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張克的態度不言而喻，由此來看，張府其他人的立場也顯而易見。

    張萬山不蠢，葉洛是張府和武當之間的橋樑，單只是為了張府日後的發展，張萬山也斷不會用犧牲葉洛來換取勞工的周全，但凡事情還有回圜的餘地，他就不允許葉洛以身犯險。

    「說真的張大哥，如果我出面能化解劉闖帶來的禍患，我寧願自己承擔。那些勞工都是無辜的，沒理由被捲入到這種無妄之災當中。」

    葉洛言辭懇懇情真意切，張克聞言不由動容。

    「葉兄弟，你心腸善良我清楚，但這就是江湖。為了得到某些東西，不得不付出一定的代價，這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假如劉闖真的對勞工下手，說實話我們幾乎無力阻止，但為了其他勞工的安全考慮，我們要做的不是引頸待戮主動進入劉闖的算計，而是順藤摸瓜抓住劉闖，這樣才對得起死去的勞工，你覺得呢？」

    「這…」

    葉洛遲疑着，神色不斷閃爍，張克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不禁有些着急了。

    「兄弟，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沒有犧牲哪來的回報？常言道一將功成萬古骨，縱觀古今無數英雄豪傑，哪個不是腳踏累累白骨才登上的王座的？你剛才也說了希望劉闖襲擊老宅，我清楚你不是想讓勞工陷入危機，所以肯定是有打算的，具體說說吧。」

    葉洛沉頓片刻，看張克神色無比認真，深深嘆了口氣搖頭連連。

    「唉~只希望真的發生了不幸，張府能好生安頓勞工的家眷。」

    「這是自然，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該怎麼做。咱們現在就說正事兒。」

    葉洛整理了一番思路，思量過後隨即開口：「我剛才說了，目前可供劉闖走的路只有兩條，要麼逼我出府然後報仇，要麼潛伏起來找機會下手。我現在修為還低無法對抗劉闖，逼不得已大不了上武當潛心習武，他劉闖不一定有那麼大的耐心。既然這條路走不通，正好現在就有一個絕佳的機會能逼我脫離張府的庇護，就是通過在老宅那邊的動作來煽動衡陽城內的輿論，將張府推上一個無法下台的位置，到時候我是走是留就不是家主的意志所能決定的了。」

    「也就是說想要化解局面，只要做好老宅方面的護衛工作，讓劉闖無處下手就行了？沒這麼簡單吧？」

    「就這麼簡單。」

    張克半信半疑，葉洛輕鬆的笑了起來，「現在老宅的工程還在繼續，張府和武當也沒有建立起正式關係，一旦武館落成，武當的人就會進駐武館，到時候張府就等於是名正言順的搭上了武當這輛大車，張大哥你覺得江湖上有幾個人有膽子捋武當的虎鬚？」

    「這倒是，敢和武當叫板那不是活膩了。」張克點頭連連，眼睛一閃臉上又浮上些許愁容，「問題是府上的護衛就這麼點，抽出去保護勞工的話，府內的安全怎麼保證？萬一劉闖看到府內守備空虛破罐子破摔襲殺老爺他們，那豈不是要壞菜。」

    「我也沒說抽掉府內的人啊。」葉洛嘿嘿一笑神色神秘，「我的打算是…花錢僱人。」

    「僱人？雇誰？」

    「官府，大哥你覺得怎麼樣？」

    「官府？這不好吧，他們都是吃公家飯的，不傻不笨，誰願意替你賣命。」

    「那可未必，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況且我們也不是要讓他們去死，只是擔任一下老宅工程的防衛工作，這點要求不過分吧。」

    見到張克有些拿捏不定，葉洛眼珠子一轉繼續說道：「張大哥，我們和劉闖的恩怨，目前都有誰知道？」

    「恩怨的話…知道的人應該不多。」張克想了想後說道：「昨天晚上我沒讓人在城內搜查，之前那次也只是說有賊進府意圖對家主不利，除了相關的人以外，基本上就沒什麼人知道內幕了。」

    「那就對了。」葉洛展顏微笑，「沒多少人知道，官府自然也沒理由知道，咱們名正言順出錢招人，除了能讓官府在百姓當中積累聲望不說，還能收穫不菲的酬勞，怎麼想他們都沒理由拒絕，實在不行大不了就找人接私活唄，難不成那些捕快的家境都很殷實？」

    張克也是江湖閱歷頗豐的人，聽葉洛這麼一說，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圖，心頭為之一震。

    「你的意思是…把官府拉下水？你小子膽子真大啊，這事兒可不算小，萬一上頭追查下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葉洛渾不在意，擺手輕笑，「張大哥這話說的可有些過了，我們又不是要坑官府，只是府內人手不足才會花錢僱人。怎麼說官府都沒理由找我們麻煩，況且不是還有個武當頂在前頭呢嘛。」

    「你這小子！」張克倒吸了一口涼氣，對葉洛的說辭光想想就感覺一陣後怕。本能的想要拒絕，但仔細一想葉洛說過的話，箇中利弊得失一目了然，關係厲害也清晰無疑，漸漸的生出了一股『這樣可行』的念頭。

    謹慎的思索了一番，再看着葉洛自信滿滿的神情，張克心裏有了主意。

    「行了兄弟，既然已經說到這程度，事不宜遲我這就去官府找人，你再想想看還有沒有什麼遺漏。」

    葉洛燦爛一笑，神態自信無比，「大哥放心，一切都在我的盤算當中。」

    「那好，我這就去。」

    說完，張克再不遲疑，轉身大踏步離開房間。

    望着張克意氣風發的寬厚背影，葉洛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一抹黯然從眼中一閃而逝。

    「大哥，對不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