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誠與來紀雲一起送顯允煥到山莊門口,雙方道別後,顯允煥便飄然而去。樂異揚見這師徒三人依依不捨的樣子,又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出來闖蕩,眼中不免流露出羨慕的神態。
等到顯允煥走遠,樂異揚也告辭道:「陸公子,在下在貴莊已經待了有些時日,多謝你和來姑娘的盛情款待,在下牢記在心。在下今日便要啟程去開封府,後會有期。」來紀雲心中一怔,回過頭望着樂異揚,思索片刻,說道:「樂公子如不嫌棄,雲兒願意一同前往。」
陸之誠聽後,對來紀雲的決定並不感到詫異。自從樂異揚來到悠雲山莊,他就發現師妹的行為舉止與往常不一樣,沒想到她竟然對樂異揚芳心暗許,於是笑着道:「雲兒,如今你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師兄不能管太多,出去見識一下也是好的。」
樂異揚此刻心緒萬千,父親的大仇尚未報,邊境危機也未解除,鄉親們仍生存在契丹的陰影中,兒女私情本應放到一邊。但自從遇見來紀雲後,樂異揚便被她的言行舉止所吸引,腦中全是她的身影,這時見她要與自己同行,於是說道,「在下不才,蒙來姑娘垂憐,真是三生有幸。」
陸之誠自從結識樂異揚,也增長了很多見識。現在又見師妹如此中意他,他也有意撮合這段姻緣。陸之誠將來紀雲拉到一邊,對她叮囑道:「師妹,樂公子不懂武功,你的千形劍法又還不夠線束,遇到突發事情一定要冷靜。」
來紀雲嬌聲說道:「知道了,好師兄。你今日怎麼像變得這麼囉嗦,人家又不是三歲小孩子。」陸之誠呵呵笑道:「師妹知道就好,不然出了什麼事,師父回來會怪罪在我身上。」來紀雲也會心的笑了起來,她知道師兄是為自己好,在這個世上,師兄就像自己的親哥哥一樣疼愛她。
陸至誠吩咐莊丁牽來兩匹上好的駿馬,將馬鞭交給來紀雲和樂異揚。陸之誠發現樂異揚隨身的行李中並無防身的刀劍,不待思索,便將自己手中的劍遞給對他:「樂公子,江湖險惡,這把青雲玄空劍你帶着,以備不測。」樂異揚見此劍乃陸至誠隨身所佩,乃是他平素珍愛之物,昨日在密雲洞中已經見識過它的威力,這時哪裏會奪他人所愛,於是立刻示意拒絕。
陸之誠猜到他的想法,說道:「樂公子不必客氣,你我今後就是一家人了。」話音剛落,已經將佩劍遞到樂異揚的手上。樂異揚此時進退維谷,卻聽陸之誠說道:「你放下心來,我莊上還有很多這樣的劍。如今行走江湖的人,身上沒有一把像樣的刀劍,會被其他武林中人貶低身份。」樂異揚一介儒生,自然不清楚這些。
來紀雲見他不知所措的樣子,笑着說道:「樂公子,我師兄一片好意,你還是接受吧。這把青雲玄空劍可是好多人想得而得不到的。」樂異揚聽罷,知道這是因為來紀雲的緣故,於是接過長劍,拱手向陸之誠言謝辭別。
陸之誠站在路邊,望着樂異揚和來紀雲騎馬遠去的身影,想到好隔一段時間才能再見到自己的小師妹,不禁酣然淚下。等到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遠方,陸之誠才返身回到莊上,召集手下數百莊丁商議大事。
樂異揚與來紀雲離開悠雲山莊,向東又行了七日,出了潞州城,來一處名為靜夜山的地方。來紀雲對靜夜山並不陌生,以前曾隨師父和師兄到過此地。
來紀雲見樂異揚對這裏茫然不知,於是主動介紹道:「樂公子,此山名為靜夜山,山高六百米,綿延時數里,過了此山,不出兩日,便可到衛州了。靜夜山是武林中平山派的寶地,閒人不得隨意進出,只能繞道而行……」
樂異揚一面聽着來紀雲說,一面心想:「這真是從未碰到過的怪事。《詩經》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靜夜山怎麼就單單成了平山派的地盤?竟然不允許人隨意進出,這還是不是大晉的土地?」他初次行走江湖,哪裏知道江湖上的這些規矩。自唐朝末年黃巢起義以來,八十餘年間,江湖上各大門派只聽武林盟主的指令,從來不理會官府的號召。官府也只是作壁上觀,不敢過多干預各大門派的事情。
來紀雲一口氣講完,見天色已遲,便對樂異揚說道:「看現在時辰,今夜我們可能要在靜夜山留宿了。」樂異揚道:「來姑娘,你是金枝玉葉,不必和在下一起風餐露宿。」來紀雲笑着道:「樂公子,今晚不用住在外面了。平山派與我師父有舊,如今我們路過此地,理應去山上拜訪一下。」樂異揚正想見識一下平山派,便跟隨她一起上山去。
兩人走了大約半里路,在大路盡頭看見一道山門,門口豎着一面白旗,上面寫着「平山派」三個大字。旗下分別站着兩個戴着枯草帽,身穿灰色短衫的人。樂異揚和來紀雲走向前去,那兩人突然警惕起來,拔出手中的大刀,正聲問道:「來者是何人,竟敢擅闖我平山派!」
來紀雲見狀,用手按住腰間的劍,樂異揚連忙搖頭示意她,獨自上前,下馬說道:「二位壯士,請息怒!我們從悠雲山莊來,今日趕路遲了,想到山上借宿一晚。」兩人聽到「悠雲山莊」二字,互相對視一眼,神色緊張地說道:「靜夜山是我派聖地,素不招待不請自來的閒雜人等。」
那人話未及說完,來紀雲已從馬上飛下來,轉眼之間,她的長劍已經對着那人的咽喉:「你們放肆,我們好心前來拜訪,卻被你說成是閒雜人等。」
兩人剛欲舉刀,來紀雲一腳將其中一人踢翻在地,另一人卻循跡揚起大刀,朝她胸前砍去。來紀雲側身躲過,一手握住那人握刀的手,只聽那人「啊呀」一聲,他手中的刀就掉到了地上。樂異揚見事情愈演愈烈,急忙上前制止,抱歉地說道:「兩位壯士,我們今日路過貴地,多有得罪。」又對來紀雲說道:「來姑娘,你高抬貴手,放過這位壯士吧。」來紀雲「哼」了一聲,這才鬆開手。
那二人吃了這一虧,思忖自己敵不過眼前這個女子,趁來紀雲不注意,返身朝山上逃去。
樂異揚望見兩人分快消失的背影,心中不知如何是好,說道:「來姑娘,這兩人想是回去搬救兵了。我們初到靜夜山,便與平山派結怨。這該如何是好?」
來紀雲卻不緊張,緩緩將劍插回鞘中,笑道:「樂公子,江湖上的事,不是講道理就能說得通的。我師父位居武林盟主,師兄坐鎮悠雲山莊,如果沒有過硬的本事,整麼能夠鎮得住大家。這平山派與悠雲山莊相距不過五百里,平時大家素有來往,師父與師兄的威名,想必他們都聽說過。今日特意前去拜訪,他們卻對我們如此無禮,要是被師父和師兄知道我在外面被其他門派欺負,他們一定會幫我出這口氣的。」
樂異揚見來紀雲言之有理,自然不便與她爭辯,只是耐心地等着。不一會,那兩人從山上下來了。他們身後跟着一個三十多歲,穿着白色長衫的人。那人走到山門口,笑着道:「不知貴客到來,有失遠迎。」
來紀雲眼睛斜看着他,冷冷地說道,「你們平山派好歹是武林正派,待客方式卻是如此粗魯。」那人看了看來紀雲,過走去好言好語說道:「你一定是來姑娘了,剛才的事我已經有所耳聞。」
又對樂異揚道:「在下平山派大弟子白問及,敢問公子大名?」
樂異揚見這白問及儀表堂堂,言談謙恭有禮,又是平山派大弟子,不免對他刮目相看,下馬答道,「在下太原樂異揚,今日路過貴地,幸會,幸會!」白問及打量了樂異揚一番,聽說他來自太原,身邊又有悠雲山莊的二小姐相伴,想必大有來頭,自然不敢怠慢,寒暄之後,便邀請他們上山休息。
來紀雲微微一笑,說道:「本姑娘正想與樂公子上山拜見褚老前輩,如此甚好。」白問及道:「來姑娘大駕光臨,我平山派蓬蓽生輝啊。」
樂異揚走在來紀雲身後,徑直朝靜夜山上而去。穿過山門,前面是一條石頭砌成的台階,徑直向山中伸去,長度大約三百多米。石階兩邊是蒼翠的大樹,蔥蘢的樹枝在空中相互交集,整條石階都籠罩在陰冷的樹蔭之下。爬上台階,前面是一塊開闊地,這時正有弟子在練習武功。山邊上建有一片樓舍,房屋坐落整齊,不時可見淡淡炊煙升起。這時,樂異揚和來紀雲已是兩腿發軟,氣喘吁吁。白問及卻仍然健步如飛地朝樓舍走去。兩人只得加快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