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有很多女人需要伺候,其實沒人會在蕭晉回家的第一晚就霸佔他的,畢竟周沛芹肚子裏懷着孩子,是家裏的重中之重,這兩個月來壓力最大的也是她,於情於理都該她獨享男人的安慰和溫柔。
這一晚,蕭晉抱着小寡婦說了半宿的話,把夷州之行介紹的像是去旅遊一樣,尤其着重講了他媽氣的抽了他好幾巴掌的事兒,順帶着把小時候一些有意思的搗蛋經歷也說了一些,直到萬籟俱寂,連蟲鳴都停歇後才相擁着睡去。
只不過,第二天清晨,梁玉香去房裏喊他起床喊了大半個小時,出來時臉蛋紅紅的,低着頭一副做賊心虛不敢見人的模樣,而他倒是神清氣爽,看上去相當的欠揍,至少丁夏山就挺想揍他的。
吃過早飯,他陪着老太太去村里遛彎,每一個看到他的囚龍村村民都會熱情的打招呼,特別是孩子們,總是要圍上來老師長老師短的喊上半天。
「小明啊!你這一出門就是兩個多月,雖然為國效力沒什麼好說的,可你的主業是醫生、是這些孩子們的老師呀!國家如果需要人上前線打打殺殺,有的是專門人才,哪裏輪得到你一個半吊子平民上趕着出風頭?」
「奶奶,瞧您都說到哪兒去了嘛!我這次出差很輕鬆……」
「你少拿糊弄媳婦兒的那些話來騙我,老太婆雖然老了,但不傻!你告訴我,是什麼樣的輕鬆工作會讓人帶着一身的傷藥膏味回家?」
蕭晉把這茬兒給忘了,撓撓頭,只好說:「國家有命,匹夫有責嘛!」
「匹夫有責?你奶奶我就是因為這四個字才孤苦大半輩子的啊!」
丁夏山長嘆口氣,傷感地說,「當年要不是因為心比天高以為自己可以改變這個世道,我丈夫就不會死。活了這麼大歲數,別的奶奶不知道,但有一件事奶奶活明白了,那就是什麼都比不上家人的平安和陪伴。
原以為你小子是個憊懶貨,跟着你能好好的享幾年天倫之樂,沒成想你竟然也是個不安分的傢伙。難道,功名利祿真的比什麼都重要嗎?」
蕭晉苦笑:「我的好奶奶誒!您這頓罵孫子可挨得冤啊!如果有的選,您信不信我會爛在家裏的床上?沛芹她們絕對會像養豬一樣把我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可是,麻煩這種東西不是你不想就不會來的,事情落在了我的頭上,我躲都沒地方躲呀!」
老太太聞言眉頭一皺,凝重道:「怎麼?有人針對你?不怕,跟奶奶說!奶奶這輩子雖然沒混出什麼名堂,但憑着醫術還是結交了不少達官貴人的,你告訴奶奶,找你麻煩的那人是幹什麼的,咱們不生事,可也是不能任人欺負!」
蕭晉哈哈大笑起來,摟住老太太說:「哎呀!沒想到您竟然還有這麼霸氣的時候,您這個奶奶孫兒認得真值!」
丁夏山哭笑不得的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板着臉道:「先別忙着拍馬屁,趕緊說你到底得罪了什麼人!」
「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攙着老太太繼續向前走,蕭晉說,「這次的夷州之行,孫兒差不多把棘手的麻煩都給解決掉了。而且,這一次也不是有人針對我,而是那些腌臢事看在眼裏,孫兒實在做不到視而不見,讓奶奶擔心了,請您原諒。」
丁夏山欣慰的笑了起來,拍拍他的手,感慨道:「這有什麼好原諒的?我的孫兒是個才華與擔當一樣不缺的男子漢,奶奶為你驕傲還來不及呢!」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老族長梁慶有的家。還像往常一樣,老頭兒正躺在搖椅上曬太陽,只是他的手邊已經沒了偷偷裝酒的小茶壺,身上也蓋着毯子,仿佛整個人都抽抽了,瘦弱蒼老的像只時日無多的老猴子。
「老姐姐,蕭老師,你們來啦!」看到他們,梁慶有刻滿皺紋的臉便猶如菊花綻放,有氣無力的招呼道,「秀蘭!秀蘭!還不快搬椅子過來!」
看着老頭兒臉上越發明顯的那些老年斑,蕭晉心裏就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一樣,臉上卻帶着和以前一模一樣的笑容,提高聲音道:「老族長,有日子沒見了,您還好吧?!小子這次給您帶了兩瓶好酒來,怎麼着,中午讓我秀蘭嫂子弄兩個菜,咱爺倆兒把它們給報銷掉?」
聽他這麼說,梁慶有明顯非常開心,但卻搖了搖頭,說:「不行啦!我是真的老了,以前一頓不喝渾身難受,現在只是聞到酒味就喘不上氣來,好酒你還是留着自己喝吧,多喝點,把我的那份也替上。」
曾經的梁慶有封建、愚昧、囂張、倔強,即便是明知自己錯了,哪怕死後被人刨了祖墳,也梗着脖子絕不認錯,極其的不符合某主義核心價值觀,但沒人能、也沒人敢夠否認他的偉大。
他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宗族和村子,如今囚龍村的改變,完全可以說是以燃燒他的生命為代價換來的,可就是這樣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老爺們兒,如今卻害怕起了自己最愛的美酒,為什麼?
除了想多活幾天、多看幾眼他為之操勞一輩子的村子,蕭晉想不出別的原因來。
強忍着鼻腔里的酸澀,他笑着說:「那我也先不喝,東山外懸崖上的電梯主體工程已經快要建好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安裝上電梯。到時候,由您去給它揭幕,第一個乘坐它的人也應該是您。那一天,咱們再把好酒拿出來,好好的醉一場,怎麼樣?」
梁慶有的眼睛猛然一亮,緊接着便一邊用力點頭一邊嗬嗬的大笑起來。蕭晉擔心他身體承受不住,連忙按摩他的穴道,讓他沉沉睡去。
不遠處的梁秀蘭見蕭晉眼眶變紅了,頓時就慌了起來,上前急問:「蕭老師,俺爹他……」
蕭晉嘆息着搖了搖頭,把手裏的袋子交給她,無力道:「老爺子已經油盡燈枯,什麼時候走只有天知道。這些藥是我用上好的野山參調製的,每天清晨給他喝一碗,雖然沒有多大的用處,但起碼也能讓他最後的這些時日舒服一些。」
梁秀蘭哇的一聲哭出來,又死死的捂住嘴,流着淚沖他深深鞠了一躬。
蕭晉擺擺手,扶着同樣一臉悽然的丁夏山離開了梁慶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