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韋楓又等了約三個時辰,葉紅娟果然帶着一個少年回來。
大概因為娘的早有交代,那孩子見了劉韋楓後便伏地磕頭,口中道:「侖兒拜見主人。」劉韋楓笑着將他拉起,笑道:「不必行禮。」向葉紅娟問道:「大嫂,事情辦妥了?」「托主人的福,皆大歡喜。」
劉韋楓仔細看那孩子,只見他濃眉大眼,唇紅齒白,模樣挺俊俏,皮膚白皙中泛着微黃,似有些營養不良。身高已和他娘相若,只是纖瘦,但挺胸拔背,表情自然而不忸怩,較同齡孩子顯得沉穩很多。劉韋楓這第一眼就有點喜歡這孩子,撫摸下他的頭笑道:「你叫東方侖?」
「是的主人。」東方侖躬身道。
「侖兒,以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的,別叫我主人,叫我……叔叔吧。」
東方侖看了看他母親,只聽她道:「這怎麼使得,我們娘倆是準備侍奉主人你的。」
「我們都是江湖中人,相識既是有緣,我的身份並不高貴,你們也非卑賤,都是平等,以後互相照顧,再說,易容術還是跟你學的呢。我以後稱呼你東方嫂?……不如叫葉嫂吧,你叫我劉兄弟,侖兒叫我叔叔,就這麼定了,哈哈。」
「話雖如此,但我娘倆是投靠主人你的,不能亂了規矩,平起平坐我心不安,那稱呼你公子吧?」
「唉……隨你便吧。」
三人繼續北行,一路上劉韋楓跟東方侖講故事、談人生、論江湖,聊得甚歡。時間也顯得很快,不到傍晚便趕到下一座小城。
投店時,各個店家均嫌棄劉韋楓衣衫不整,形容怪異,不肯讓他入住。葉紅娟便去為他買了兩身行頭,先換上一身,這才得以投宿。
「從今天起,侖兒得加強營養!」劉韋楓點了一桌子雞鴨魚肉等,他更是幾年沒聞過菜香了,二人吃的大快朵頤,葉紅娟仍是莊重而拘謹,多數時間看着他倆吃,心裏充滿感激。次日劉韋楓讓葉紅娟購置一匹馬,再上路時讓她們母子坐馬車,而他則騎馬。而葉紅娟也都殷勤照顧着他們的日常,讓劉韋楓省了不少心,後來慢慢習慣。
幾天後,三人親如一家,東方侖也長得虎壯起來,因他已是少年,每次投宿都是和劉韋楓住一個房間。劉韋楓發現此少年很愛習武,每晚睡前都在房間比劃父母教的崑崙拳法、掌法,雖然還小,但已練的有模有樣,基本功也算紮實,重要的有股鑽勁。
劉韋楓每每看在眼裏,若有所思。有時故意諱莫如深的嘟囔幾點武學要旨,亦算指出其不足,但完全不刻意,東方侖初時不解,但感到主人寥寥數語卻很不尋常,便悉心琢磨。
他父親在世時,除了教他兄弟倆武功外,也拿錢讓他們在私塾念書的,世道紛亂,雖不指望他們能考取功名,但讀書明理,終究會有些用處。正因為有讀書功底,加上善於鑽研,對劉韋楓不經意點撥的深奧武理,一兩日便能領悟。劉韋楓暗暗點頭。
不覺又過半月余。
一日,途徑樹林深道,東方侖聽到陣陣奇怪的鳥叫,離道路不遠,便請示劉韋楓去看。其實劉韋楓老早便聽到,以他叢林經驗判斷,大概是有幼鳥從窩裏掉出,大鳥想拉它上去卻屢屢失敗的情況,他曾救過很多次。這次自己尚未行動卻見東方侖已跑過去,便讓葉紅娟看着馬匹,好奇跟去,有心看看他是捉來玩還是行善舉。
東方侖果然沒讓他失望,撿起那隻羽翼未豐的小鳥,憐愛的撫摸一下,口中道:「好可憐的小鳥,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他抬頭望了望,不禁咂嘴,那樹很高,他的輕功無法一躍而上,只得將鳥兒小心翼翼的揣在懷裏,接着「噌」地一下躍起,離地一丈左右時腳蹬了下樹幹,借勢再躍。
只見東方侖已雙手扒住樹杈,翻身上樹,順着側枝爬到鳥窩處,身子穩住後,拿出小鳥放回窩,滿意的笑了笑,躍下樹去,又朝上瞅了一陣,才向劉韋楓道:「公子,耽擱了些時間,我們接着上路吧?」
劉韋楓笑着點了點頭,轉去走去,東方侖跟上。只聽樹上傳來自然歡快的鳥叫聲,東方侖轉眼看去,只見兩隻大鳥在樹旁盤旋而鳴,好似在感激。他少年的天性釋放,沖它們揮揮手,步調輕快的跑開,心情愉悅極了。
自此後,劉韋楓便有心收他為徒,但還想再考驗一下。
這日,途經一城郊,見一群小兒正用小石子砸一個滿身污穢之人,眾小兒口中還罵着「臭化子」、「死叫化」、「打死我家阿黃,砸死你」……
那人伏在地上,污穢不堪的衣服上可見多處血痕,不知死活。不遠處赫然躺着一條死狗。
劉韋楓轉臉瞥向葉紅娟娘倆,見她們眉頭緊蹙,東方侖更是氣鼓鼓的,立時開口道:「喂,你們想打死他嗎?」
那群小孩基本都在七到九歲的年紀,見有幾個大人前來,趕忙跑開。三人走向那邋遢之人,葉紅娟拍他肩膀問道:「你怎麼樣?」
那人微微抬了抬頭,只見他鬚髮灰白散亂,只哼了一聲,仍然伏在那裏。東方侖問道:「老伯,你受傷了嗎?」那人又低哼一聲,未有其他反應。
劉韋楓蹲下搭他脈,片刻後道:「他受了很重的內傷。」又查看他身體其他部位,剛一動他的腿,只聽那人「啊」的一聲,隨即揮拳襲來,內力竟不弱,劉韋楓反擒他手臂,隨即點了他穴道。
幾人似乎明白方才事情的原委,應是他在這個狀態下遇到狗咬,本能的揮拳打過去,憑他的內力完全可以將那條狗打死的,小兒們看他行動不便又邋遢,故而打砸。
劉韋楓繼續探查,原來那人左腿已腿,身上其他部位多處刮傷,出血已止,以出血顯是受傷三天內。
東方侖問道:「公子,他會死嗎?」
「得趕快醫治才行。」言畢自其後背輸送一些九陽內力,那人呻吟了一下,顯然好受很多。劉韋楓將他抱上馬車,在附近打聽找到一藥鋪。
那郎中嫌那人渾身髒臭,不肯診病,劉韋楓開口道:「那就不勞尊駕了。」從他消過毒的針包里取出幾根銀針,親自給那人施起針來,那郎中見他診治頗合醫理,便未出聲。
一番行針走脈,又輔以內力疏通經絡,只聽「哇」的一聲,那人吐出一口烏血,葉紅娟隨即清理乾淨,東方侖也幫着打水。
劉韋楓接着剪開那人左腿褲子,觸診後發現,他左小腿脛骨粗隆下和腓骨頸處同時斷開,奇怪的是小腿肌肉較常人萎縮,且斷腿兩端均不同程度粗大。劉韋楓思忖道:「難道以前腿便斷過,未得到復位,重新被打斷?」不禁暗罵何人如此殘忍。
「左腿殘廢?」劉韋楓腦中突然閃現一人,趕緊撩開那傷者鬚髮辨認,「馮師兄!……果然是你!」劉韋楓欣喜道。
那人正是馮默風,只是傷重,聽到有人呼喚,微微睜開眼睛。二人四五年未見,劉韋楓正值青年,模樣稍有變化,最重要的是膚色古銅,馮默風渾噩中竟並未認出。「馮師兄,你不認得我了?我是劉韋楓啊。」馮默風驚奇的眼睛睜大一倍,激動的叫了聲:「幫……」便喘起氣來。
「先不要說話,只管安心養傷,我一定要治好你。」劉韋楓堅定的道。
他吩咐葉紅娟準備些木棍,又讓那郎中準備些有接骨藥效的膏藥,那郎中只道鄉野小藥鋪並無此種膏藥,並指明可能有的大醫館所在,劉韋楓騎馬而去。
果然購得接骨膏藥,他聞了聞,成分、味道均不差。返回後,便如陸無雙一般跟馮默風接腿。因肌肉萎縮多年,且斷處兩端骨茬均有不同程度的陳舊性骨痂自封,他只得動用刀具,割開皮肉,將自封骨痂刮除後再嚴密復位。因無法內固定,只有傷口縫合後用木棍外固定,固定前,避開傷口處貼上接骨膏藥。
整個手術過程哪有麻藥?好在江湖男兒並不矯情,饒是如此馮默風亦是痛昏過去。手術不止讓葉紅娟和東方侖嚇傻,還嚇呆了那郎中,直道劉韋楓讓他抓一副草藥才回過神來。
因馮默風的腿不便行動,劉韋楓拿出兩貫錢,幾人便落住在那個小村的一戶村民家裏,他家挨邊正有一閒置的小院,原本準備給小兒子娶媳婦之用,但他已投軍,歸期難定,暫時空着。自此每日吃喝不愁,同時護理馮默風。
劉韋楓為馮默風擦身更衣時,東方侖也跑前跑後的做好幫忙,這讓馮默風對二人感動不已。
「據傳幫主在桃花島礁灘罹難,原來傳言有誤,真是太好了!幫主洪福齊天,自然長命百歲,太好了!」馮默風氣力恢復一些,顯然很激動。
「那日我的確走火入魔落入海中,幸得我命大,被一……故友乘船趕到接走,後來遭遇了暴風雨,流落到荒島數年,前些時候才得以回到陸上。」
馮默風雙手合十放在額頭道:「感謝老天爺!」又道:「不知幫主可知,現今的鐵掌幫變了天……」說話間一陣咳嗽,劉韋楓便制止他再說話,待療好傷再細細道來。
這日,劉韋楓向葉紅娟道:「葉嫂,我看侖兒資質不錯,又肯用功,且很有善心,想收她為徒,你意下如何?」
「……承蒙公子看得起,我母子感激不盡,只是我們身份卑微……」
「你又來了,以後我和侖兒便是師徒,都是一家人,更不必拘禮。」
「呃……侖兒,快來拜見師父!」葉紅娟喚了聲聽得有點懵的東方侖,她則去準備敬師茶。
劉韋楓坐定後,東方侖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然後給師父敬了茶水,禮成。劉韋楓當即便拉着徒弟出門,到村外教授武功。
東方侖武功底子得傳於父母,也算是正統武學。劉韋楓先調理他的崑崙武功,以儘可能的發揮較大的威力。武功既是理念又講究實效,同一門派同樣的武功各人領悟和應用威力不盡相同,所謂智者見智仁者見仁,武功境界有高低之分。如崑崙掌法在劉韋楓運用起來可敵當世高手,東方侖算是小白,不能過分要求,只要靠言傳身教加上他自身的領悟實現質變的突破,便可學上乘武功。
劉韋楓的內力同時擁有九陰和九陽神功,實屬罕見,他認為這兩種奇功能練一種已是莫大緣分,修煉兩種適得其反,自己也險些喪命。劉韋楓心道:從《神鵰》世界看來,九陽神功當屬於後世張無忌的,因自己是穿越人,練成算是奪天地之造化,不可在當世流傳。可恨的是霍都竊取了秘笈,天下之大不易尋找,但以此人個性,早晚興風作浪,定趁機除之。
是以選擇教授徒兒九陰真經內功心法。一個多月後,東方侖的武功已大有長進,而九陰內功心法已授完,讓他每日自行修習。劉韋楓留了些銀兩,囑咐葉紅娟照顧馮默風,每日煮藥、敷藥、按摩,即便他已痊癒也要在此等待,不要讓他自行出門尋仇云云。劉韋楓則趕上馬車繼續北上,說要一月余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