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一點點從海平線上夏毅,天要黑了,楚昆陽依舊坐在船頭閉目養神,他的身邊站着那群高級的大夏海軍將領,這是規矩,在最高長官的面前任何下屬都得保持侍立的姿態,無論你的軍銜有多高。
看得出來這群高級軍官對這次的支援任務也相當重視,一路上他們的神情都很凝重,鄭重其事地研究着作戰計劃,但楚昆陽這個樣子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但他才是最高司令官,沒有人敢表現出絲毫的不悅,即使這個最高司令官看上去是那樣稚嫩。
最後一絲光明終於被海平面吞噬了,整個世界一下子就變了模樣,海面上颳起了大風,冰冷的海風中帶着鹹濕的海鹽味兒。大風掀起了波浪,巨大的波浪使得船隻上下起伏,士兵們紛紛抓住艦艇上的固定物來保持平衡。
晝夜氣候變動這種現象在海上來說是很正常的,但現在這種變動未免太過巨大,高級軍官們停下了正在討論的戰略。劇烈的顛簸使他們東倒西歪站立不穩,他們都是富有經驗的老海軍了,這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不由得面面相覷。
但楚昆陽依舊端坐在位子上,好像那些劇烈的顛簸不存在一樣,面面相覷的高級軍官們都在看他的臉色,等待他的指示,但他現在的姿態好像是一尊辟邪的神像,威嚴卻堅硬冰冷,並不能提供什麼實質性的幫助。
長劍滑出劍鞘的聲音就像流水被礁石分開一樣平緩,楚昆陽緩緩睜開了那雙沒有感情的冰藍色瞳孔,語調平淡:「準備應戰,有敵襲。」
「有敵襲?」高級將領們聽了這話大驚失色,他們趕緊奔到船頭去眺望海面,無奈是在太黑了,除了黑漆漆的海面以外什麼都看不清楚,不可視物在這種時候是最麻煩的,他們趕緊手忙腳亂地去命令打開探照燈。
船上的警報被長聲拉響,相互之間的艦船上都亮起了警戒的紅燈,探照燈的巨大光束雖然存有疑惑,但沒人敢質疑楚昆陽的判斷,畢竟國之利刃的稱號可不是白來的。
楚昆陽手中的劍鋒一寸一寸滑出劍鞘,隨着劍鋒出鞘,令人畏懼的氣息從那瘦弱的身軀中散發出來,仿佛死神從地獄深處甦醒,讓人不由自主地戰慄。
探照燈的光束順着楚昆陽的劍鋒掃了過去,滔天的巨浪中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小型船隻,它們靈巧的在浪峰間鑽過,像是魚群穿過水域那樣輕鬆,又像是成群的螞蟻包圍大型獵物。那群小型船隻迅速朝着大夏的艦隊靠攏,船上的水上們手中的鋼製弩弓反射着探照燈的微光。他們統一披着黑色的大氅便於在黑暗中藏匿,黑色的面罩遮住了下面的面容。探照燈的光束中,為首的一隻小船上站着這群人的首領,那居然是個女子。她穿着緊身的紗衣,及腰的長髮在海風中狂舞。她沒有蒙面,而是驕傲地將那張姣好的面孔暴露在探照光束之下。她的右眼上有一道橫貫上下眼皮的淺淺疤痕,這個傷口沒有弄瞎她的這隻眼睛真是個奇蹟,反而為她增添了一筆妖艷的沒。她一個人駕着一隻小船,在浪峰間穿梭自如,她的船在那群小型船隻的最前方,就像是頭狼帶領狼群捕食獵物。
大夏的高級將領們驚悚得幾乎忘記了發佈命令,如果不是楚昆陽那神鬼莫測的良好指揮能力,以對方的速度,只怕這群人接近了艦隊才會被發現。那樣的後果很有可能是全軍覆沒,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會被作為國家罪人送上軍事法庭,如果他們能或者回到大夏。
文成他們終於勉強在強烈的顛簸中站穩了,他們的頭盔早已東倒西歪狼狽不堪,一個高級的傳令軍官竭力扶着船舷免得自己摔倒,同時大聲發佈着命令:「全體高度警戒,敵人入侵,火力壓制,不要讓他們靠近!重複一遍!火力壓制!不要……」|
他的話還沒喊完,白色的身形一晃而過,疾烈的弩箭在他的眼皮一寸的地方生生停下,差一點就會射穿他的腦袋,箭頭上那猙獰的金屬反光幾乎嚇得他的心臟停跳!
楚昆陽鬆手,弩箭直挺挺地掉到了地上,在這支弩箭飛過來的時候他準確的判斷出了它的飛行軌跡,在最後的時刻伸手抓住了這隻弩箭。他沒有去關心眼前下屬的生死,轉過頭來冷冷的看着那個快速接近的對手,那個右眼帶傷疤的女人,她手中正是一隻造型精良的弩機。在這樣的顛簸中,連射統稍不注意就會射偏,遠不如傳統的弩箭飛行來得平穩。
也許是察覺到了楚昆陽正在看她,女人挑釁的抬起頭,嫵媚地對着楚昆陽笑。面對着傳說級別的「大夏龍王」,她甚至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在風中若無其事地梳理起那頭亮麗的長髮。
最開始那支弩箭只是個信號,小船們已經進入了夏軍武器的射程,但是重炮在倉促之間來不及調整,顛簸使他們無法釋放有效的阻擋彈幕,這種時候反而是傳統的弩機站了出來。小船上蒙面的黑衣水手們紛紛舉起了手中的鋼製弩機,黑色的箭矢風暴撕裂空氣,釘穿那些試圖用連射統反擊的夏軍士兵,黏稠的鮮血站在船舷上向下滴落,染紅了船舷的護板,黑衣水手們的大氅在風中翻飛!
天上升起的烏雲簡直想一團濃墨,被狂風裹挾着翻滾。雲層之下的血肉之軀紛紛在箭矢的風暴下到底,小船們已經到了艦隊的旁邊,船上的水手們開始檢查腰間的短匕,準備着上船和夏軍近戰肉搏。
雲層劍的閃電照亮了白衣少年的側影,在地面投下飄忽不定的影子。楚昆陽緩緩抬頭,雙瞳映着天上的雷電,像是兩枚藍色的星辰從深淵底部升起。
帶着繩索的鈎錨被拋上了艦群的側翼,黑衣的水手們一部分持續射擊壓制試圖反擊的夏軍,另一部分人則抓住繩索向上攀爬。夏軍從側舷探出頭去,手中的連射統在攀爬者身上炸開巨大的血花,留下巨大的貫穿傷,下一刻他們的腦袋被射得血肉模糊。
領頭的女人動了,身形曼妙詭異。她以多艘小船為踏板,在小船間奔跑蓄勢,身姿輕盈優雅,最後朝着楚昆陽所在的戰艦一躍而上。她的彈跳力非常驚人,這一躍有足足十五米高!直接跳上了楚昆陽所在的戰艦!
圍繞着楚昆陽的高級軍官們紛紛去摸自己腰間的武器,想要在女人靠近之前將她擊斃。他們擋在楚昆陽面前,臉上的表情忠誠堅毅,文成的聲音低沉:「保護殿下。」
白衣的少年向前走了一步,走出了高級軍官們的保護圈,文成剛想伸手阻止他這個危險的舉動,楚昆陽的聲音冰冷:「退後。」
高級軍官們一愣,隨機反應了過來。楚昆陽不光光是一個運籌帷幄的指揮官,他的本質,是一把鋒利的劍!一把劍怎麼會需要來自盾的保護?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妖嬈的黑色長髮如一匹絲絹那樣在空中飄散,女人微笑着看向面前的楚昆陽,手中跳閃着黑色的弧光,那是兩柄造型精悍的短匕,極為適合投擲以及近距離割喉。
落地的瞬間她手腕抖動,兩點黑色的弧光被她大力擲出,直奔楚昆陽的要害。楚昆陽依舊冷眼看着她的動作,沒有任何應激的反應。
但在楚昆陽即將被短匕命中的瞬間,他的身形同那兩點黑色的弧光一起詭異的從原地消失了,再不可思議地出現了女人的正面。他重重一個膝撞釘在女人柔軟的腹部,將她撞飛了出去,平排在船的側舷上。緊接着雙手抖動,黑色的短匕釘穿她的雙肩,將她釘死在船舷上。女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只覺得眼前一花,緊接着被什麼東西撞在了腹部,那東西的力量奇大,直接將她撞飛了出去,拍在船舷上,生硬的鋼鐵燙得她的肩膀像火燒一樣劇痛!
僅僅一個照面就說明了楚昆陽能繼承前任夏皇的稱號絕不是浪得虛名,女人之間的差距大得就像是大海與小溪流之間的深度差距。而楚昆陽甚至沒動用自己那對成名的專屬武器,他低下頭凝視自己這個受傷的妖艷俘虜:「你的名字。」
受傷的女人抬起頭來,漆黑的眼眸中滿是痛楚,但那不是什麼楚楚可憐的哀求,而是野獸拼死一搏的兇狠。她的肩胛骨都被那兩柄短匕頂穿了,現在的她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何況她面前的對手是令諸王都聞風喪膽的「大夏龍王」。
但即使這樣她還是想掙扎着從那柄短匕之下掙脫出來,這樣做只是徒勞的。鋒利的刀刃在刮蹭着她的肩胛骨,將傷口撕裂得更大。鮮血從她的雙肩汩汩流出,黏在她那件黑色的緊身衣上,就像一隻垂死掙扎的狼。
終於她從牆上掙脫了,這樣做的時候她那曼妙的身段都在不受控制的攣痙。她痛苦地伸手,猛地將雙肩的短匕發力拔出,鮮血染透了她背後的船舷,她壓迫止血,鮮血依舊不斷地從她的指縫間流出,一滴滴向下滴落。
楚昆陽靜靜地始終盯着她的動作,無論她那妖艷臉上的表情如何痛苦他都不曾為之動容。他本來就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情種,更何況眼前的還是敵人。
女人很勉強地扶着船舷站了起來,這種時候她居然還有心情笑,笑得很嫵媚,就像是一朵即將凋零的玫瑰。她沒有退路了,她完不成任務也不可能完成,這個任務一開始就是註定失敗的,因為作為對手的根本就不能稱作「人」。
周圍的人眼睛裏都出現了「憐憫」這樣的情緒,其實這個女人看上去成熟丰韻,從臉上來看其實還是個大女孩,更像是「姐姐」一類的角色,本不該出現在戰場這種地方
她很艱難地扶着船舷的邊緣一點一點站了起來,這個動作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沒移動一點她整個肩膀都在顫抖。被洞穿肩胛骨之後她等同於半個廢人,再也翻不出什麼浪花,楚昆陽默默地轉過頭去,審訊會有專門的審訊官去做,眼下還有殘局要他收拾。
轉過頭的瞬間身後穿來了高級軍官們的驚呼,楚昆陽立馬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他低估了女人的反抗精神。在他轉頭的時候軍官們想伸手把她帶走,就在這個瞬間她忽然抬頭撞在額頭上的槍管上,那些拿槍的軍官們都是一驚,隨機下意識後退。女人乘着這個空子猛地向後仰倒,像一條無骨的蛇一樣滑下海水,只留下一串上升的泡沫。
到手的俘虜逃走,楚昆陽微微皺眉,那群高級軍官們臉色大變,急忙請罪:「屬下失職,請殿下……」
楚昆陽一個手勢就阻止了他們的話,他其實沒有看向那些誠惶誠恐的下屬,而是在看着地面剛才那個女人呆過的地方。地面上多出了一支黑色的薔薇花,層層綻放的花瓣沾血之後看起來神秘而又妖艷。
「黑色薔薇。」有人認出了這個特殊標誌,大聲驚呼。